《我睡在反派头上》萬年

70、番外一

　　一众负责典礼流程的仙人更是面露惊色，天神何时会亲临一介凡人的升仙仪式，还带上了刚刚醒来，尚未痊愈的七星上神。

　　看这样子，是上神下凡历劫时认识的？

　　喻执渊顿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他多想倾尽全力上前去拥抱他的神明。可脚下却像是怔住了，浑身因激起的情绪酸软得厉害，迈不出一步。恍惚只是一个他轻易就能戳破的美好幻象。

　　乔乔身边还站着一如既往待他很好的星君，他不在的时间里，他们相处了一百年。

　　果然，他们一早便认识。而在此之前，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乔乔从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会不会已经变心，已经被那人抢走了。

　　看着一旁众仙都对星君毕恭毕敬的神态，而星君却只是低头仔细扶着乔乔的肩膀。

　　有人在这一百年里照顾乔乔是好事，喻执渊试图安慰自己，却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涩得直冒苦水。

　　那个人不是自己。

　　乔纹忍着身体的痛意，艰难而尽全力地朝喻执渊走去。还好，还好阿执找上来了，如果他不告而别将人弄丢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样痛恨自己。

　　听说有新人飞升，不顾哥哥的反对，迫不及待地跌下床，他就是爬也要爬过去。

　　阿执跑了这么久，他不能连最后一步都无法上前。神主最后拗不过他，还是亲自带他过来了。

　　看着阿执眼中的湿润，乔纹也止不住红了眼睛，哑着喉咙的声音道，“对不起，我失言了，让你等了那么久。”

　　喻执渊抬手小心翼翼地抹去乔纹脸颊上的泪，明明应该哭的人是他，他却比谁都心疼。

　　指下的湿痕是热的，眼前的人也是真的，乔乔还惦记着他。其他的他不敢多加妄念，这已经很好了，声音很轻很轻地念道，“还好，还好你在。”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又要如何渡过这没有边际的岁月。

　　喻执渊低头紧紧抱住乔纹，熟悉的气息与声音似灵泉灌溉他早已枯竭萎缩的神经，思念如参天巨树，盘根错节，一摇就落了满地。

　　乔纹其实被抱得很疼，但一声也没有哼。那环抱在他身上的力度，是他理应承受的，甚至是主动深深陷入这个痛极了的怀抱。

　　只有神主注意到了乔纹蹙起发颤的眉间，含着依恋与爱意的纳入。

　　“好了。”神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小七星，先让他完成仪式，你还要拿回羽毛和神骨。”

　　喻执渊这才注意到乔乔苍白的神色，又抬头看向一旁神光微照、眉目威仪的人，这就是那小仙使口中第二个有翅膀的上神。

　　乔纹注意到阿执的目光，连忙解释道，“这是天神，也是我的哥哥。他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当初就是他让我下凡的。”

　　虽然哥哥并不看好他就此爱上的凡人，如今的小仙，却也应该不会为难阿执。

　　喻执渊听后显然错愕了一瞬，是乔乔的哥哥，还是遥不可及的天神，那应是陪伴了很久。此时再看待天神的心态，便要从外人转变为自己人。多少还很不习惯。

　　只是，天神当初怎么会舍得将自己的弟弟送到他身边。

　　“过来。”神主开口间，乔纹已经不觉回到了他的身边。指尖点在眉心处，为他空空的躯壳传输着神力。

　　乔纹也终于在强行的支撑下，暖流漫上，疲倦地睡了过去。

　　神主轻抱着乔纹，抬眸对喻执渊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仪式结束后速来羽族神殿。”

　　喻执渊看着乔纹昏过去的脆弱神色，心中担忧不说，只是天神又带人凭空消失了。眼下便猝然生出阵阵空洞，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无能无力。

　　方才填满的心绪，又如丝线般断开，止住了血液流动。

　　想起乔乔现在没有羽毛和神骨，能醒过来也一定很痛苦。当初他恐飞升雷劫会毁去神骨与羽毛，没有带在身上。他要尽快走完仪式，踏过仙门。

　　然而仙门岂是如此好踏的，待他历经三月，险象环生，赶到羽族神殿时。等待他的却是天神设下更为严峻的考验。

　　上神雷劫，生则浴火涅槃，死则挫骨扬灰。

　　喻执渊眉目碎痕间，星银光芒透出。自饮风暴，回身唤过雷鸣与火海，渺渺天地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天息阵法，念错半步，便是湮灭。

　　纵使感官已全部封裂，脑中轰鸣重击，喻执渊也不能在任何一次灼烧中倒下，但凡他的意志薄弱一丝，便会失去近在咫尺的光。

　　谁让他以凡人之质，试与上神同肩。要知道在这天界，有多少天生神格的仙人都倾慕于七星上神，却一律被神主挡在身外。

　　可他爱的，只是乔乔。

　　拨开天光的那一瞬，天界百列，上神新任。

　　天神赐号，风鸣，是以自然力中最亲近羽族之仙。

　　喻执渊剔骨新生，右掌覆于胸，半跪殿前。不是跪天神，而是虔诚指引他走到这里的人。

　　这一次，是神主亲自引进。也是直至此刻，喻执渊才真正一步步走了乔纹身边。

　　“带他取回神骨，自会寻得真相。”

　　喻执渊抱着乔乔赶到通往下界的天界神树前，才发现这里赫然便是当初仙迹秘境空间中的那颗巨树。

　　神树感知到乔纹的靠近，如复苏一般摇晃起枝叶。却也很快在发现小七星的状况后，陡然一震，像是伤心，像是沮丧。

　　喻执渊表明来意，如果能够让他们回到下界一趟，拿回羽毛和神骨，乔乔便能恢复。

　　神树同意了，但仅有三天时间，修为也会压制到凡人的混元修为。

　　乔纹半醒过来时，是在喻执渊的怀里。他眨着眼，感受到贴在身上的暖意，迷糊间像是做梦一般，“阿执…是你吗？”

　　喻执渊见睡了许久的人终于醒了，冷沉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是我，乔乔。”说着一边低头吻在他的额心。

　　一连吻了很多下，才轻声问道，“还困不困，身上痛吗？”

　　乔纹当然疼，但他一想到之前醒来，已经过去百年时窒息般的崩溃与绝望，这点疼又能算什么。他扔下了阿执一个人，独自熬这么长的时间…

　　此时再看到眼前的人，几乎热泪盈眶，努力揽着喻执渊的脖颈，轻轻回吻着他的唇，低语道，“谢谢你来找我。阿执，我爱你，也只爱你，永远。”

　　他有多少爱意，想要全部第一时间都告诉阿执。他值得，值得倾尽自己全部的喜欢与偏袒。

　　喻执渊只觉自己抱的便是天上最璀璨的星星，这样暖着他的心神，又戳进他的心窝里。那一百年里，他又怎么会没有愤恨与疲倦，想待他寻到了人，定要关起来狠狠惩罚一顿。

　　可他又怕，怕他根本找不到人，怕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心尖上的人。

　　他便又想，他哪里舍得罚，只要让他见到，让他重新回到他身边，他就满足了。

　　再后来，他开始祈求哪怕只是做一个梦。

　　而此刻，听见乔乔毫无保留倾泻的爱，只觉那一百年里所有的苦涩都有了归属，有人将之裹挟一点点化作蜜糖。

　　滴在他的心上，融进血液里。

　　他多想就此将人亲近一番。却也知道乔乔现在的身体不容乐观。只得隐忍而下，小心抱着怀里脆弱的人。

　　“我们要去哪里？”这里不像天界，哥哥呢，阿执不会是把自己偷出来了吧。

　　“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喻执渊拨开了丧烬谷的入口的枝叶。

　　乔纹回头，便见那缝隙里透出的明亮，漫漫的蔷薇遍布，风中不时飞落两片金黄的银杏。淡淡的自然香气，氤氲在阳光里。

　　远远看去还有透明晶莹的山堆，折射出彩色的光影。

　　“这是哪里？好美。你住在这里吗？”乔纹第一眼便觉得这里很是熟悉。

　　“是丧烬崖底，你消失的地方。”

　　乔纹一下怔住了，像是难以想象曾经寸草不生的地界，在喻执渊的到来下繁花似锦。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冷漠厌世之人。

　　“谢谢你，为我坚持的一切。”乔纹从枝叶间探身过去，回望喻执渊的眼微微扬起，如山间清泉流响，“我很喜欢。”

　　“我带你看看。”喻执渊见人想自己走动，上前扶着他的胳膊。

　　乔纹一边走一边看，“就是在天界的花宫也没有这样好看的地方。”树下成荫、花间迷藏，溪水伴浮蝶纷飞，“等我回了天界，多哄哄神树，我们偷溜下来玩儿。才不要呆在哥哥的眼皮底下。”

　　乔纹小声笑道，却是在转身间看到一座巨大的山堆，冰凌状的光折射而来，眼睛都快闪瞎了，“这，这是什么？”比他高几十倍有余的水晶糖山？

　　喻执渊抿了抿唇，“你不是喜欢吃吗？”

　　“哈哈哈哈。”乔纹忍不住上扬的笑声，“可是这么多给我几百年也吃不完呀，躺在上面睡觉还差不多。”

　　“睡觉”喻执渊微顿了一下，“也不是不行。”说话了，环起了乔纹的腰身，低头蹭着他的耳际，“想你——”

　　乔纹像是一下明白了，不由面色微红，“阿执…”他要先恢复。

　　于是乔纹便看到了山谷深处，那块盈盈漂浮，传输土地以无尽生命力的神骨。泛着纯净无暇的白光，四周还有光羽萦绕而上，只是靠近便觉心神安定。

　　“它帮了我很多次，在我走火入魔的时候。现在该回到你的体内了。”

　　乔纹牵住阿执的手，轻轻安抚，“这里会枯萎吗？”

　　“不会，它已经新生了。”

　　乔纹伸手触之，灿然一笑，“那让我们一起这里做自在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