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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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陡峭的悬崖之下，顷刻化为深不见底的黑色天坑。
丧烬之地的诡异磁场彻底被扰乱，百年来终于重见光日，却也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飞散的浅金色羽毛，星火般笼罩着一块缓缓降下的神骨，在一片暗色中光亮耀眼。
几百万年，方能从天界神木断下一块神骨。
凡炼化者，皆可坐地成神。
喻执渊捧在手里，眼睛睁得发疼。即使上一世他被人废尽修为，坠入丧烬崖底，也从未如此绝望。
他的神明，走了。
没有等到自己飞升，任务还没有完成。
乔乔…因为他没有了。他那么怕疼，怎么能不顾一切冲了进去！他要去哪里找他，飞升…至少需要百年时间。可去了天界，真的就能找到吗？
落下的泪水一滴一滴近乎血红，溅于神骨之上。是心疼，是自责，更是刚刚分离就痛彻心扉的思念。
“你可以放心，你的敌人就是我敌人，我会一直帮你直到你飞升成功。”
“我都…这么辛苦，下凡来帮你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给你一点惊喜才瞒着你。”
“你还没有说，你今天开不开心？”
“记得在冰原城多买一点水晶糖，我喜欢吃。”
“你怎么，这么黏人？”
“不好意思，朋友没有了。有一个心上人要吗？”
失去了蔷薇的猛兽，也一并失去生机与志向。在混沌的黑暗中，蜷起锋利的爪牙，拱那微弱余热的根茎。
自那日起，神骨现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前往丧烬深渊寻找喻执渊的人，几乎踏破了结界入口。
一连六月，入目无不是灰烬与焦土，更不要说人的影子了。
*
天界
常年隐于背后主宰上界天神，此次竟是不过一纪年就现身在了流花宫。只为了一小瓶凝神露珠。
据说，是因为天界之子要醒了。
一时间，众神暗中相传。上任雨神被贬凡间，已经过去几百年。不想天神当初此举，竟是直接牵连了天界新生七星上神的命格。
七星上神，主气运，看管天界神树。而失去了神树滋养的天界，万物都散去几分生机，变得迟钝停滞了许多。
天神赶回羽族神殿时，从不曾见过神主有过急切神情的童使，恭敬地端好早已准备多年的各式神物，对今日之事不由郑重严肃几分。
原以为神主即使不厌恶七星上神，也至少不喜欢。
毕竟谁能想到被天道选定的神木上，竟诞生了两道强大的神命。能够对神主之位产生如此大威胁的新神，又怎么能容忍。
以至于有许多神仙猜测天神贬谪雨神，暗中也是为了一举连累七星上神。
乔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混沌之间像是游历过许许多多的事，走了几辈子几百上千年一样漫长。
身体累极了，也痛极了。七零八落，如同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只留下一副空壳，十分勉强装下他现在破碎的神魂。
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精致柔软的被帘，空气中漫布着柔和的暖意，裹着极浅的花草香。每闻一口，都有暖流滑入脑海中，调理着他的神经。
这是哪里？好熟悉——乔纹脑袋麻木得难以转动，却是在看见床边神仙般绝世而自带威严气场的人时，画面顷刻涌现。
乔纹不觉喉头哽咽一声，“哥哥…”想要坐起来。
但是他没有一点力气，神主俯身将人扶靠起来，示意他不要说话，“你现在还太虚弱，记忆恢复了平复一下情绪，不要太难过。”
听着耳边亲切的话语声，乔纹面对曾经依赖了几百年的人却只觉得更加委屈了，眼睛没眨几下就红了，一点没将对方的话听进去，张口就哭，“我要阿执…他人呢？”
阿执发现他不见了，没有了，会有多难过。他明明答应过，要等他一起飞升，要一直陪着他的。
自己怎么就跑到上界来了，留阿执一个人怎么办。着急的心绪促使着他现在就想下床，直接跳入下界去找人。
神主听后并不意外，却也没有多高兴。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弟，看着他逐渐高于天界万神之上，众神宠爱。
不过下界渡劫十几年，就找到了比他更重要的真爱之人。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把身体养好，怎么去找他？”
乔纹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做到，理智渐渐回笼几分，就算是天神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意。权利越大的人，越是被规则所制约，只能疑惑问道，“你怎么化用我的神位，也去了下界？”
下界星君的模样，可不就是现在哥哥的样子。难怪他当时觉得如此亲切，还对自己那么好。
“放你一个人下去，我怎么放心。”神主轻点乔纹的额心，自苏醒后的身体不断涌入生机。
乔纹感受着这股温暖，从前他每每不慎被神树吸光了神力，就会跑去哥哥身边想着法子蹭神力，他们俩的神力相通相连。哥哥心情好，有时候还会直接都补给他。
毕竟能获得天神至高的神力，这上界还没有第二个人。
“你动用了禁术？”乔纹皱起眉头，“你身上的光都弱了许多，若是被他人发现的话。”
天神之位是有人觊觎的，五百年前的雨神杜青山便是其一。
神主却是毫不在意，“只要你活着，天神之位吾便能坐住。”
天地鸿蒙之始，他自诞生时发现自己的使命，便觉无聊至极。游历天地回来，正欲自毁神灵，却是发现同根的神木上生长了第二颗嫩芽。
迎风而立，迫不及待吐露生长，他靠近时那嫩芽便贴近他，似是想要透过浓重灵雾探求光亮。
本来他该高兴，这样即使没有了自己，也还有人接替。但那一刻，他却凭白生出了犹豫。
如果有人和自己一样，他希望他是自由的。而不是让这个趋光的生灵，走自己放弃的路。
在天神的照顾下，努力复健了几日起身的乔纹，惊愕地知道时间的流逝后，面色瞬间发白，“什么！距离那一日，已经过去一百年了？”
*
丧烬之地吐露了绿条，生长了树木，参天之高笼罩了原本荒芜的土地。
任谁也看不出百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漆黑的焦土，无人踏足。
自深处生发的灵气源源不断，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再生之力融合天地自然，生生不息。
从那神骨传说，到如今已是人人知晓这丧烬谷住着一位混元半仙。只因五十年前，魔君知晓星君早已飞升，便欲一举入侵中界。
恰逢启上华与青山战后，重伤未愈。魔君不过行进中途，路过那丧烬深渊，却是直接被一道破天惊的恢宏力量，一剑取了性命。
尔后，又有多少人试图闯入丧烬谷一探究竟。却无不被那高深莫测的迷雾阵法弄昏了方向。
只看见到处的银杏、竹林与蔷薇。
曾经来过此处的戚梧衣只一眼便知，那是千令峰屋前曾被亲手种下过的品类。
为了纪念，在此逝去的神明。
除此之外，冰原城每年还多了一个神秘人，会将所有的水晶糖买光。
直接导致水晶糖的产量一年比一年多。甚至有了制作水晶糖，包赚不赔的传言。
那些水晶糖一颗不漏全部流入了丧烬谷，堆成了一座巨大山头。在灵力的养护下，永久保质。
也许哪天乔乔会回来，也许乔乔还在他的身边，只是他看不见，他变笨了。乔乔在生他的气罢。
他一遍遍吻着手指上的戒环，却只能看着圣火随意进出。
那珍藏了漂亮羽毛的盒子，被他一根根全部捡了回来。两千一百五十四根，还记得那天趁乔乔睡着，他摸着每一片羽毛细数。
如今他每次修炼醒来，也要数一遍。
不是担心弄丢，仅仅是习惯，安心的习惯。
神骨贴在胸口上，像是泡在酸涩的苦里小心摆弄微薄的甜。在无数个冰冷的夜色里，微微暖着他反复撕裂的心口。
昨天他梦见乔乔了，说他在天上等他。那个莫名其妙的星君还站在他的身边。乔乔要被抢走了，他要快一些。
*
翌日，破晓的星辰依旧微亮，天边的光柱已如洪流般注入。微明的昏色里，如日光照耀，足以比肩银河。
那是自上界降下的神梁，通往两界。
喻执渊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百年对于一介凡人早已走完一生，而他与乔乔又只有短短几十年。
乔乔还记得他吗？还会想他吗？
正式通过繁琐的升仙典仪时，明明已经到了最重要的时刻。他却神色低垂地不敢看身边的神仙，只是用听。他怕他看不到，找不到，怕他努力了百年，等来的却是一场空梦。
这里根本没有乔乔，更没有长着翅膀的神仙。
为喻执渊带路的小仙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波澜不惊的升到上界为神的人族，好像还有些难过，真是奇怪。难道他早就知道即使成仙了也会有烦恼？
“你是还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吗？”小仙善解人意的问道。
却是没有听见答话。良久，才听见那低哑的声音，像是许久不曾说过话，“你们都有翅膀吗？”
“啊？”小仙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没有。”
“没有啊。”极轻的一声像是回答了自己，却又像是沾满了死气的尘埃落定。
“不过。”小仙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上界有翅膀的只有两位，还是我们只能仰而望之的那种。你想成为是不可能的。”话语间说得十分恳切。
喻执渊方才抬起头，便听见远远传来呼喊，仿佛一瞬扑倒了他灵魂。
“阿执！”
回过身，在那熙熙攘攘的光影间，仙境繁华。那是他的光，他的神明。
他深爱之人。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