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一碗阳春面

7、第六章

　　以上信息大多是我在襁褓中的时候听身边的太监宫女、侍卫大臣们说的，这些大人以为我这个奶娃娃什么都听不懂，所以在我面前什么都敢唠，什么都敢扯。殊不知，我可是个有着二十二岁相当智力的生物！他们这些话通通一个字不落的进了我的数据库，也就是我充满智慧的小脑袋瓜。

　　方才说了，我的童年过得有些辛苦，接下来我就具体讲讲是如何的辛苦。

　　起初我只是单纯地看着我母妃跟皇后娘娘斗智斗勇。

　　直到我长大六个月大时，我的乳娘第一次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尝试站立。按理来说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是九、十个月大的时候才开始做站立尝试。皇后的儿子，也就是太子，我三哥楚斐就是这样的。但我的母妃觉得，我不能像他那样。我一定要强过他，在各个方面！既然是在各个方面就要从人生迈出的一步抓起。

　　所以在我尚在六个月的时候，我母妃就让我的奶娘把我从摇篮里拎了出来，练习站立。

　　那时，我牵着奶娘宽大粗糙的手。企图把连接着我小胖腿和脚掌处的脚踝蹬直了。我试了两次，虽说实际上我的灵魂是二十二岁，让我学习站立简直就是个笑话。可是这身体实在是不争气。我用力尝试了三四次，未果。

　　奶娘笑眯眯地对我柔声道：“做得好！五王子。对！就是这样，用力！”

　　我瞧了瞧奶娘眼角堆起的鱼尾纹，低下头继续蹬腿。一个时辰后，我终于掌握了这个小身体的平衡。在我尝试了几百次之后，第几百零一次时，终于！我右脚脚踝只堪堪拧巴了那么一小下便稳稳地立住了。我看见原本靠在软榻上懒懒吃着点心喝凉茶的母妃瞪大了眼睛，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蹭地一下坐了起来。那一刻，我看到她的眼发了光。

　　我本以为那是母亲看到儿子第一次直立时的欣喜，感动之光。诚然，我母妃的确是很欣喜，心中也的确是十分感动。但她眼中的光还混有那么一丝□□看到生化武器时的激动，兴奋。我感觉到埋藏在她心中的武官世家的战斗基因被点燃了！

　　只见她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染成艳粉色的娇嫩双唇轻启：“来人啊！快去御书房通知皇上！四皇子站起来了！”

　　我：……

　　只见我母妃轻纱缦袖，缓缓向我走来。摸了摸我额前的几缕胎毛，妖娆地笑了。接着她又妖娆地蹲下身，把我的手从嘴里拽出来。掏了块丝帕子出来，擦了擦上面的口水，紧紧地握住了。声音激动道：“儿子，你可真给母妃争气啊！将来你一定比皇后的那个小崽子强百倍！”

　　我望着她那双充满着希望光芒的漂亮眼睛，心中很是无奈。我真的很想叹口气，但六个月的小孩是不会叹气的。我只能在心中默默道：哎，这女人……她儿子我不过是比太子早站起来了三个月。她居然就能看出我比人家强了，说不定还想让我跟太子抢皇位呢。

　　打我看透了我野心勃勃的母妃那一刻起，我就决定绝不让她的愿望得逞！

　　要说张书我最羡慕的人是谁？那必然是古代那些王府里蹲着，每天只管吃喝玩乐，不干正事就有人给送钱的闲散王爷啊！而且这种亲王，往往都是干了正事准被皇上收拾。每天吃喝逗鸟的大都寿终正寝。

　　这样幸福的人生，是不可能实现在现代少女张书身上的！然而现在，老娘我是古代小皇子了！而且还不是嫡皇子，是庶子！天赐良机啊！不能不把握啊！我今生最大的目标就是闲闲散散过日子，夹着尾巴享清福。决不拔头冒尖，关键时刻绝不发表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平平稳稳等着我的太子哥哥即了位封个王爷给我做。这样宏伟的愿景岂能让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毁了呢？！

　　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把她希望的火苗扑腾的连烟灰都不留！

　　于是乎，我开始掩藏我二十二年来积攒下的智慧和人生经历。

　　我母妃企图让我说话时，我就缄口不言。盯着远方，不看她。一直憋到正常孩子应该可以说话的时候才开口叫她一声娘。

　　我母妃企图让我学用勺子的时候，我一用力就把我面前的小碗整个掀了。

　　我母妃企图让我学用筷子时，我就故意把碗里的菜挑到我母妃华美的衣裙上。

　　我母妃企图让我……

　　就这样，我低调地活了四年。然而，即使是这样也依然难掩我出众的智慧。我还是得了个京城第一神童的称号。这委实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我母妃不管什么事都是老早就开始教我。即使我故意不做，等到我掐着算着开始做时也总是比普通孩子早了些许。

　　我父皇瞧着我，他这天赋异禀的孩子。很是欢喜，于是在我四岁时就把我塞进国子监跟我的皇兄们一起读书了。还请了丞相严守泽，也就是皇后的亲爹教我治国之道。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彰显对我的宠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将军府和丞相府的敌对关系。相对的，也下令让我的舅舅陈青大将军做我的太子哥哥楚斐的老师，教他剑术和兵法。

　　我进国子监读书的前一夜，我的母妃到我的寝殿来瞧了瞧我。

　　那夜，母后容光焕发，满脸喜气。拉着我的手到桌前坐下，亲自斟了两杯茶。对我道：“皇儿啊，明儿个起你就要到国子监去读书了。这可意义非凡啊！你可知这非凡何在啊？”

　　我瞧着母妃喜津津的脸。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一笑道：“回母妃，儿臣不知。”

　　呵，能怎么非凡。无非是你要我跟皇后的小崽子，我的太子哥哥开始斗智斗勇了呗！

　　母后温柔一笑，继续道：“皇儿啊，你不知，我们中南国，打从开国皇帝南高宗，也就是你太太太太爷爷起就规定皇子皇孙一律六岁入国子监学习。而你今年才四岁，你父皇就早早把你送了进去，你可知为何？”

　　我一脸天真，摇了摇头。

　　呵，能为何，因着我聪明呗。你该不会是觉得父皇让我早上两年学就是想把太子踹了，把皇位传给我了吧？！

　　母妃拉着我的手继续道：“这是因为你父皇器重你啊！想让你早几年明白事理，好帮他处理政事。”

　　说到这又把我身子板向她那面，让我正对着她。郑重地牵起了我的双手，道：“所以，儿啊！你可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比你那些哥哥们都要出色才行！万万不可负了你父皇的期待啊！尤其是楚斐那个小崽子！你一定要把他比下去！”

　　我看着她。若是在平时，我定会点点头，回一句，儿臣明白。敷衍敷衍她就过去了。可今天，我觉得她的眼神中有着几分走火入魔的疯邪。好歹我也是她亲生儿子，好歹她待我也算是无微不至。虽然我们的三观略有差距，但我觉得我此时应该将她疯魔的思想掰上一掰。

　　于是开口道：“父皇和母妃如此宠爱，器重儿臣。儿臣定会好好努力，不让父皇母妃失望。”

　　说到这母妃疯狂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但机智的我话风一转，继续道：“可儿臣觉得诸位皇兄各有所长。即使我在诗书上比皇兄们通透些，也不代表我就把所有皇兄都比下去了。寸有所短，尺有所长。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入了海也只有被淹死。玄龟步伐缓慢，却能在海底活上万年。儿臣觉得，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好坏两面，不可只以一面定优劣。何况皇兄们都是儿臣的手足兄弟，彼此攀比毫无意义。楚氏江山还是要我们兄弟共同守护，振兴。儿臣既在学习上有天赋，那便会更加用心努力，将来等到三哥继承皇位，儿臣愿意尽自己所能辅佐皇兄。”

　　我母妃听我说完这话，神色冷了几分，道：“冉儿，你还小。不懂下手最重的人往往正是所谓的手足兄弟。生在皇家，即使是你这般想法，甘愿为臣。那高位上的人也不会就此轻易放了你。你的存在便是他日夜不安的原因。不除了你，如何高枕无忧享天下！你只管听母妃的，用心努力便是。日后的打算自有我和你外祖父来做，现在你要做的便是努力学习，通读诗书，为以后做准备。

　　治国之道，想那严守泽定不会尽心教你。不过有你父王在，他也不敢太过糊弄。你若是有不懂之处去问你父王也是好的，这样你父王还会觉得你用心，上进。

　　武艺你也要学。倒不是为了要你像你外祖父，舅舅那般提枪上阵。为的是强身健体，保护自己。若是日后有人要害你，你也有抵挡力。”

　　母妃后面的话已经不似说给我听的了，她一面摸着我的头，一面自言自语似的絮叨。

　　我一边听，一边想，母妃的想法也不无道理。我是无心夺位，可旁人却不见得能容得下我。得想个万全的方法才行，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跟我的太子哥哥搞好关系，让他把我当心腹，认为我别无二心。

　　只不过，我若是刻意接近，皇后的人一定会起疑心，提防着我。说不定还会告诉太子离我远些，说我是心怀不轨。

　　这可如何是好呢？真得好好寻思寻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