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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樊子允被哭声吵醒的时候,头脑之中一片混沌,耳边听见外面嗡嗡乱响,不由烦躁得很。他本来埋头趴在桌子上,此刻便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朝外喝道:“做什么!”

      外面的声音顿时静默了一瞬。

      接着,一个女子的哭声愈发尖锐,一个侍婢走了进来,福身告罪:“殿下恕罪,嫣然夫人在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了,奴婢们劝她回去,可夫人实在不肯。殿下现在可要见她?”

      “见什么……”樊子允心里回想着嫣然的身份,记得好像也是渝王那边派来的……

      他忽然愣住。

      仿佛有道惊雷一下劈在他脑子里,樊子允猛地攥紧拳头,缓缓抬头看向过来的侍婢。
      侍婢被他一盯,顿觉浑身发寒,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惊恐地跪了下去。

      樊子允则使劲稳了稳心神,转开视线。
      眼前之处……竟是他在楚王宫的书房。

      种种装潢摆饰,窗外葱郁竹色,一切都丝毫不差,目之所及,一派清雅华贵,熟悉不已。
      桌上的紫金雕花小香炉里点着西域特制的沉香,因为母后生前常用,所以他从西域的商会专门买进的。渝王说他叛国时,罗列的罪名之一就是与西域商会勾结。

      在侍婢看不见的地方,樊子允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

      阮轻遥遍体鳞伤的尸体,陷阱口透下来的狭小的光,漫山遍野的追兵……
      一起都还历历在目。

      可他的眼前为什么会是这样一派太平景象?

      甚至连府里的细作都还在院子里惺惺作态。

      侍婢以为他是为了嫣然夫人的事生气,低头嗫嚅道:“殿下恕罪,因殿下方才似乎睡着了,奴婢不敢进来通报。嫣然夫人一向为人和善,也许真的是王后……”

      樊子允听到阮轻遥,猛地一惊,甚至没听清她说话的内容,就立即站了起来:“王后在哪儿?”

      先不管现在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有幸尚在人间,他要马上亲眼看到阮轻遥,确定她安然无恙,然后再思考这是什么情况。

      侍婢见他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道:“回殿下,王后一直在云华殿。”

      她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在房间中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暗暗惊叹,殿下是真的宠爱嫣然夫人。先前王后问嫣然夫人是否看见了她的玉扣,嫣然夫人觉得王后侮辱她是个窃贼,便来楚王殿前跪着哭,这才一小会儿,楚王就去找王后追究了。

      樊子允一路以轻功掠至云华殿,片刻后就到了阮轻遥的房间外。

      他站在门外,却突然升起一种不敢开门的恐惧。
      如果他打开门,什么都没有……如果他开了门,发现这是一场梦。

      他握住门环,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有动弹。

      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

      阮轻遥站在门内,语气平静:“进来吗?”

      樊子允呆呆地点了下头,阮轻遥已经回过身往里间走去。他赶忙追过去,可是走到阮轻遥身后,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仅是看着阮轻遥的背影,心里已是激动非常。

      ——他们都还在,都还活着。
      只是看这情形,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若真如此,他一定要把曾经错过的一切都弥补回来。

      樊子允虽不能确切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眼下也顾不得去想。阮轻遥在桌边站定,回头看着他:“坐吗?”

      樊子允当然不拒绝,坐下之后,阮轻遥拿起桌上的竹杯给他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喝着,不再说话。

      樊子允轻啜了一口茶,顿觉清香满溢,竟是从未喝过的味道。

      他又尝了一口,然后道:“王后……”

      “嗯,何事?”

      阮轻遥一如往常的冷冽语调,见了他并不行礼,言语之间也无尊称,从前樊子允最是不喜,现在却觉得再也不能更美妙了。

      他以前因听惯了谄媚奉承,对阮轻遥的冷淡自然觉得厌烦,只是有了前世的事情,他才知道好听的话背后不一定是什么恶毒的用意。

      而阮轻遥,她不同于那些人。
      他也不需要阮轻遥和那些人一样。

      樊子允定了定神:“嫣然夫人在我院子里跪了很久了。”

      阮轻遥微微皱眉,淡声道:“我没有冤枉她。”

      樊子允其实根本不记得嫣然到底是为什么跪在那里了,他只是找个由头罢了,因此阮轻遥说没有冤枉嫣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道:“那你不去处理一下?”

      “我处理?”

      樊子允理所当然道:“内宅之事,自然该由王后处理。”

      阮轻遥的眼里浮现一丝疑惑,但她显然不是为这一点疑惑所动的人,因此一个字都没有多问,立刻便起身道:“好,走吧。”

      樊子允左右环顾了一圈,道:“你的侍婢呢?”

      “云华殿内只我一人,”阮轻遥看起来不想就此话题继续和他交谈,直接问道,“现在去还是另挑时间?”

      樊子允并不知道云华殿里没有侍婢的事,毕竟他之前虽然不喜阮轻遥,但也命令过把王后该有的都要给她置备齐全。
      不过阮轻遥已流露出不耐,他自然不再多话,只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就赶紧跟在阮轻遥身边回到院子。

      嫣然还跪在院里,时值盛夏正午,她满头青丝都被汗水打湿,凌乱地散落着,听着樊子允到了,她凄凄切切地抬起头,柔柔弱弱百转千回地唤了一声:“殿下,妾身冤枉……”

      樊子允从前挺宠爱这个夫人,因为觉得她乖巧懂事,像朵解语花,但在躲避追兵时,他竟然看到她和管家站在一块,自然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了。所以,现在他看到这张千娇百媚的脸只想给她一剑。
      只是眼前一切来得诡异,什么事情都还不明朗,何况他要借此给王宫的人表个态,因此强忍下立刻弄死她的念头,转头对阮轻遥道:“王后来处理吧。”

      阮轻遥径直走到嫣然身前,道:“玉扣给我,不罚你。”

      樊子允本来站在一旁不打算插手,可听到玉扣二字,他不禁上前一步:“玉扣?是你那枚绣了平安的玉扣?”

      “你怎么知道的?”阮轻遥这次真的表露出了惊讶。她那枚玉扣意义非凡,一向贴身佩戴,外人应当从未见过。

      若是这枚玉扣,虽然阮轻遥刚刚说可以不罚,樊子允也绝不能够同意了。

      阮轻遥仍然说道:“我知道你拿了,交出来,我绝不计较。”

      嫣然坚持不认,咬死了是王后嫉妒她陷害她冤枉她。

      阮轻遥看了樊子允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目光里露出几分厌烦。
      她回头对嫣然道:“我迟早会取回来。”便转身欲走。

      樊子允被她刚刚那一眼看得有点心虚,见她要走,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抓住阮轻遥的手臂,拦着防止她走,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嫣然,冷冷道:“交出来。”

      嫣然一怔,继续凄凄切切:“殿下,妾身真的没有见过,王后你为何这般看不惯妾身,竟如此污蔑……”

      樊子允挥手叫来一旁的侍卫和嬷嬷,直接命令道:“嬷嬷搜她身上,其他人去搜她房间。”

      这下子,院中的人无不惊骇莫名。
      毕竟,平素嫣然夫人在楚王面前何等风光得意,现在连个证据都还没有呢,当着满院子的下人,殿下居然就直接派人搜身搜房了?

      连阮轻遥就忍不住望向樊子允:“盘问几句就是,不必如此。”

      樊子允却毫不迟疑地回应她:“就要如此。”

      嫣然本人完全愣住了。
      她呆滞地跪在原地,冤枉也忘了喊,眼泪也忘了掉,怔怔地盯着楚王,似乎在研究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要说起来,大约也确实算是换了个人。

      不多一会儿,几个侍卫便过来复命:“禀王爷,找到了。”说着呈上一枚玉扣。

      樊子允接过来,碧色莹莹,玉质润泽,绣着平安的小锦囊挂在上方,流苏柔顺地垂下,正是前世所见的那一枚。

      他接过来,把平安扣递给阮轻遥,郑重其事地说:“既是王后珍贵之物,此次失而复得,千万要好好护住。”

      阮轻遥接过来佩在腰带上,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但眉眼之间的神色明显轻快许多。

      “既然拿回来了,”阮轻遥佩好玉扣,看着地上的人,道,“我说过不罚你,站起来,回去吧。”

      嫣然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转头朝着樊子允盈盈拜倒,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殿下恕罪,妾非有意,只是因前几日请安时王后骂了妾几句,妾一时气愤,想让王后着急几天,正打算明日就还回去的。”

      “王后骂了你?”樊子允淡淡问道。

      阮轻遥站在旁边,未置一词。

      嫣然用这套伎俩是惯了的,她知楚王不喜王后,自己所犯也非大错,只要把错处先归咎到阮轻遥身上,楚王不会很怪罪她的。而且对于这类冤枉,阮轻遥从来不辩驳——反正楚王也不会信。
      所以她用得非常顺手。

      “王后若是骂你,必定是你有错,”樊子允却道,“你有错在先,报复在后,以下犯上,不守尊卑,方才王后宽宏大量说不罚你,本该遵照王后意思,不过本王看你着实不知悔改,还是处置了的好。”

      嫣然彻底停了哭诉,呆呆地望着他。

      她没懂,什么叫“王后若是骂你,必定是你有错”?

      还没有想通是怎么回事,樊子允对她的处置已经想好了:“来人,寻个牙婆过来,远远地发卖了。”

      “等等,”阮轻遥不太赞同地看过来,道,“不……”

      “王后莫要因她生气,”樊子允却先一步打断了她,态度一下变得温和,“虽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但到底没伤人性命,叫人发卖了就是,犯不着这就打死。”

      阮轻遥一怔:“我不是……”

      “我知道,惹了王后生气,打死也不为过,只是她毕竟伺候过我几天,王后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如何?”

      阮轻遥自始至终就没打算要她死,甚至没想处置她,可是樊子允平白把处置的权力和惩罚的责任归到她身上,简直莫名其妙。
      她目光在樊子允和嫣然两个人中间来回逡巡了几遍,实在不知何意,但既然玉扣找回来了,她索性不再理会,回身便走。

      楚王目送她离开,没有急着去追。他知道,从今天开始,王宫中的人必定都会知道“若惹了王后生气打死也不为过”的道理了。

      这只是他要走的第一步,所以刚刚阮轻遥走,他也没有马上拦。
      总归日子还长,其他事情,都可以慢慢来。

      他转过目光看向一侧垂首而立的管家,笑容异常的和善:“管家,方才本王到王后殿中,王后身边居然没有侍婢,看来你是在这个位子待得太久,厌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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