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小猿猴(二) ...
-
山洞中,夕浣纱和虞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小猿猴的身体,却发现它最大的问题是体内受到重创,说白了就是内伤。
能导致这种结果的,必然是身怀绝技之人,以深厚的功力打伤了它。也就是说,在巨猿接走它之后,半道上遇见了比琼宇、阿辞他们更为强大的敌人,连巨猿也不能与之抗衡。
西风琼宇猜测道,“或许巨猿是为了吸引火力,才把小猿猴单独丢在丛林里。”
昏睡了大半个时辰的小猿猴刚巧醒来听见他的话,半梦半醒间竟是呜咽着落泪了。
虞芽拿袖子拭去它脸上泪水,“小猴子,别哭了,我们会帮你的。”
夕浣纱握紧拳头,气怒道,“先是捣毁小猴子的家,再是穷追不舍,连如此幼小的猿猴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虞芽抚摸着小猿猴脸上的毛,同情地说,“难怪小猴子见人就挠,原来是为了自保。”
西风琼宇倚靠着石壁思索,“到底是何人所为,意欲何为?”
上官辞盘腿坐到小猿猴身边,打算运功为它调理内息。
虞芽见状,乖巧地起身腾出位置来,默默地站在琼宇身旁。
上官辞向来面冷心热,即便是为猿猴疗伤也是不遗余力。
大约两个时辰后,虞芽打断了他,“阿辞,够了,若再耗费内力下去,会影响到你的功底。”
上官辞这才收了手,额上汗水滑过脸庞滴落在衣襟上,他发现自己早已汗如雨下。
虞芽递上一只白玉瓶,瓶子里装的是回复功力的药,名为复灵液。
上官辞接过白玉瓶,道了声“多谢。”
虞芽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几个之间,还需要道谢吗?”
上官辞没再说什么,仰脸将复灵液饮下。
天色渐暗,倦鸟归巢。山林间飞鸟扑朔翅膀的声音不绝于耳,斜阳残照,薄暮冥冥。
饿了一整天,还费了那么多力气,夕浣纱已是饥肠辘辘,眼前发黑。
西风琼宇、上官辞和虞芽也是一样,可小猿猴不能无人看管,一旦再被抓走,必然凶多吉少。
那么,谁留下?
虞芽主动提议,“我留下照顾小猴子,你们去找吃的。”
夕浣纱摆了摆手,“还是我留下吧,你们多带些吃的回来就行了。”
西风琼宇也愿做那个留下的人,但上官辞不容置疑地说,“我留下,你们去。”
他是四人之中最年长之人,虽然也大不了几个月,但自小性子沉稳,遇到任何事都不慌乱。
这些年来,他常常作为兄长,照顾着他们三人。所以,他同样也是四人之中最有话语权和支配权的人。
既然他发话了,夕浣纱、虞芽和琼宇便不再争论,按照他说的做。
夕浣纱想的是去镇上买吃的,可虞芽说白天闹了这么一出,只怕没有人会做他们的生意。
领头的西风琼宇脚步一顿,托着下巴道,“这事好办。”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三个斗篷,给自己戴上一个,再分别递给虞芽和夕浣纱各一个。
“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我们了。”
虞芽还是建议不要进城的好,可耐不住夕浣纱软磨硬泡,只好同意一起去买好吃的。
虽然头戴斗篷显得有些怪异,可天色已晚,行人大多匆匆,没有搭理他们的心思。
虞芽小声地问,“他们为何如此行色匆忙?”
西风琼宇随口道,“和我们一样肚子饿了,赶着回家吃饭的。”
虞芽低了低头,“哦…”
走进一家位置较偏,门面不大的酒楼,还未入座,店小二便蹭上前来赶客人。
“走吧走吧,小店打烊了。”
夕浣纱秀眉微蹙,“这才什么时辰?你这店既开着门,为何不做生意?”
店小二嘿然道,“说了打烊了还做什么生意,赶紧走吧,我要关门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夕浣纱上前半步,扬手就要挥下一掌,但被虞芽阻止了。
“浣纱,算了。”
夕浣纱看她一眼,咬牙放下手,甩甩袖子走了。
西风琼宇亦是不屑一顾地走开,而虞芽却还好声好气地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提前收场?”
店小二不耐烦道,“还不都怪你们这些外来客,没事找事,放走了小的,惹来了大的。”
虞芽疑惑道,“大的什么?”
店小二推搡着她,“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关门,一会儿巨猿来了,一个喷嚏都能淹死你。”
“巨猿?”
虞芽走出店门,西风琼宇正在门口等她,“巨猿回来找小猿猴了?”
虞芽点点头,“好像是的。”
几步之外的夕浣纱喊道,“琼宇,芽儿,你们怎么还没过来?”
琼宇低叹一声,对着虞芽道,“走吧。”
虞芽又再点点头,“嗯…”
城中人心惶惶,酒楼饭堂无一例外都关了门,三人算是白跑一趟。
只好在山里摘些野果回去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打到一两只野兔。
但事实证明,他们运气不好,连野兔的影子都没看见。
因为巨猿来过,山里的动物都警觉地藏匿起来,生怕成为巨猿脚下的泥。
三人各摘了些果子回到洞中,小猿猴正睡着,上官辞在闭目调息。
听闻声响,上官辞睁开眼睛,看见无精打采的夕浣纱,疲惫无聊的西风琼宇和蹑手蹑脚的虞芽。
“你们回来了。”
虞芽把果子放在他手边,“只有这些。”
上官辞神态自若地问,“你们去了这么久,只是采了些果子么?”
食物对他来说,能饱腹就行,没有其余要求,但摘果子似乎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夕浣纱捂着肚子道,“别提了,回了一趟城,什么也买不到。”
西风琼宇补充解释道,“听说巨猿现身了,城中百姓心生畏惧,不敢开门做生意。”
夕浣纱对果子不感兴趣,已经决定辟谷了,“如果不是他们招惹了巨猿,巨猿根本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真不明白,这些人既然胆小无用,又为何要自找麻烦?”
西风琼宇拿起果子往怀里擦了擦,便啃了起来,“没听说过庸人自扰吗?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夕浣纱坐在一边歇息,“庸人自扰是这个意思?”
西风琼宇把果核丢出洞外,“好像不是。”
夕浣纱,“……”
虞芽目光柔和地看着小猿猴,“阿辞,小猴子的伤势要多久才能恢复啊?”
上官辞淡淡道,“猿猴生命力顽强,自愈能力更是常人所不及,不必太过担心。”
虞芽似乎松了口气,“那便好。”
果子酸涩,空腹食之易伤肠胃,于是虞芽和上官辞也决定辟谷。
唯有西风琼宇捧了一兜果子,孤独地站在洞口,山林间的风像浪涛般拍打在他身上,他向洞外丢出一个又一个果核。
休息了一夜,众人心绪都安定下来,小猿猴果然自愈力极强,不仅醒了,还能活动活动。
它跑到洞口晒太阳,不时用爪子挠挠头,不时打几个滚儿。但因巨猿不在身边,家园亦无可归,故而它常常仰脸望天,发出几声哀鸣。
上官辞自外边练功回来,捎带新摘了些果子。
西风琼宇苦着脸道,“阿辞,我胃疼。”
小猿猴看到果子两眼放光,极为自觉地一手抓了两三个,坐在洞口呜咽地啃。
夕浣纱奇道,“难道这果子很好吃,竟让小猴子感动得哭了?”
虞芽低笑一声,“或许是因为它想念巨猿,想起了巨猿曾为它摘的果子。”
夕浣纱恍然道,“我想也是,如今城中人心惶惶,都说巨猿会来,我倒希望巨猿能快些来,快些回到小猴子身边。”
果子啃到一半的小猿猴似乎能听懂她说的话,竟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嗷嗷叫唤几声。
那大概是在说,我也好希望娘亲快些来找我,我想念娘亲。
夕浣纱讶然笑道,“小猴子,我们说的话,你都能听懂吗?”
小猿猴摇摇头,移开目光,接着落寞地啃果子、晒太阳。
虞芽看着它的背影,忽而想到昨晚琼宇也是如此,前者沐浴阳光,后者餐风饮月,孤独而落寞的背影,倒是如出一辙。
“你在傻笑什么?”
虞芽一惊转身,正对向西风琼宇似笑非笑的脸,吓得后倒拉开些许距离,“没、没什么啊。”
西风琼宇顺着她方才所视的方向看去,“为何你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意?芽儿,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喜欢猴子。”
虞芽沉吟片刻,忽而自嘲地笑道,“我喜欢猴子,连猴子也未必知道,你没发现,也是正常的。”
耳聪目明的小猴子又回头向虞芽嗷嗷叫唤两声,那是在说,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你是人,我是猴子,你与我只有短暂的缘分,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西风琼宇惊奇地笑道,“小猿猴竟如此通人性,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还能表达它的意愿。芽儿你说,是我们聪明,还是它聪明?”
小猴子昂起脖子,哼哼了两声,意思是当然是我聪明咯,我可是灵长动物,头脑很发达的。
西风琼宇双手环胸,“小猴子还挺骄傲的,可我们人懂得谦虚礼让,不与你计较。”
小猴子眯起眼睛看他一眼,再转过头去,表示我也不想和你比。
西风琼宇向虞芽道,“芽儿,你自小乖顺,可别跟它学坏了。”
虞芽心道,跟在你身边,可更容易学坏。
夕浣纱也是这么想,“放心吧,琼宇,有你陪伴着长大,芽儿都没有学坏,也就没谁能让芽儿学坏的了。”
西风琼宇嘿然道,“咱们四个是相互陪伴着长大的,要学坏也是一起学坏,但我们显然都不是坏人,所以你这话不成立。”
夕浣纱“嘁”了声,“相互陪伴是一回事,相互学习是另一回事。要不是你成天给我灌输些歪理,把块石头说成宝贝,让我埋在地里等它开花;拿本无字书说成武功秘籍,让我冥思苦想了几天,也没办法参透其中奥秘,我也不会变得脾气暴躁,欠缺耐心。”
西风琼宇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别老翻旧账好不好?”
夕浣纱冷声道,“若真要翻起旧账来,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西风琼宇抿了抿唇,虞芽缓和气氛道,“小孩子顽劣心重,那些恶作剧的事情都不当提的。”
夕浣纱嘟囔道,“我还不想提呢。”
虞芽低下头,其实琼宇也捉弄过她,可只一次而已。
那时的琼宇和她,关于男女之嫌,还懵懵懂懂。
一天夜里,琼宇拉着她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芽儿,你觉得星空美吗?”
虞芽诚实道,“美。”
“那月亮呢?”
“也很美。”
“那你喜欢星星还是月亮?”
琼宇单手撑地,托着脑袋侧身看她,一双明眸亮若星辰。
虞芽心跳加快,忘了回话。
琼宇的神情看着十分真切,“你喜欢哪个,我就摘下哪个送给你,作为你我的定情信物。”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呼吸可闻,虞芽红着脸道,“我喜欢星星。”
琼宇面露得色,手掌在她面前一晃,指间掉出一根红线,而红线那头,竟连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星形玉佩。
“你喜欢的,送你。”
虞芽惊喜地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琼宇,你怎么做到的…”
琼宇凑近了她的脸,“芽儿,书上说美好的情缘都是从坦诚心迹开始的,你收下玉佩,将来就要嫁给我,你可愿意吗?”
虞芽伸手接过玉佩,温润冰凉的触感让她意识清醒了几分,“我从未见过星形的玉佩,便是在画册里,也见不到。”
她坐起身来,幽怨地道,“可是月形的玉佩,前日我在浣纱那里,已然瞧见了。”
琼宇手上失力,险些栽倒,待他也坐起来,竟看到虞芽泪盈于睫,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枚玉佩,挣扎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芽儿,我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虞芽头也不抬地说,“这玉佩你既送了我,我便收下了,但你说的那些话,我知道是不作数的。”
琼宇干笑道,“自然,自然。”
虞芽这才看向他,泛着湿意的眼弯了弯,“谢谢你,琼宇,但往后,别再说情话哄我了,我会当真的。”
琼宇愣了愣,却是没再说下去。
他没有说的是,他虽问过夕浣纱同样的问题,可他没有把那玉佩说成是定情信物,更没有不由自主地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