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
和刘志宏分开已经是晚饭过后的事，王源自个在到操场上的跑道绕圈。刘志宏神一般的自来熟让他在一个下午就和舍友熟络到晚上约着玩玩游戏侃侃大山，就差没能来两瓶白的不醉不许睡。相比起来，王源下午在宿舍补个午觉都不踏实，实在是让他不得不给自己抽两巴掌。
好奇心害死猫，也害死了他的一切睡意。知道了自己旁边那人的身份后，连拉严实了窗帘，他都总觉得易烊千玺的眼睛随时能迸出寒光，然后把自己猛地按住，告诉自己，绝杀出局。
哎哎，自己被迫害妄想症太严重了。王源心里默默哀叹，然后继续无法控制地提心吊胆。
实在是没办法，王俊凯这招就是不打算让他好过。才刚被他俩坑完，要他转头就和没事人一样对待一个在暗中一直盯着他两天两夜的人，他实在做不到。
一想到可能解决个生理问题，自己几斤几两肉就都被人看光了，心里就一阵不平衡。源小爷在心里握拳立志，总有一天要把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也看个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的透彻！
好吧，后来他的确也都做到了。
再在夜晚来这里遛弯，让王源有种时隔已久的错觉。且不说过去那三天只能依靠太阳位置和影子长短大致辨别时间，再之前的一周也是每晚都在训练馆里操体能。王源细想，上次在同样时间同样地方，已经是那次被王俊凯逼着跑圈跑到用爬的时候了。
那时候自己对于这个新教官崇敬又畏惧的印象在一个十分的扣分里直接降到了最低点。王俊凯那副排斥和否定一切的样子让他实在头疼得不行。即使是一碗亲手煮的小面也无法撼动自己对他的评价，王源自诩是个有原则的人。
事实上，现在王源承认，自己对王俊凯有了新的认识、新的看法，也同样对他的行为有了一定的理解，但王俊凯仍是那个第一次相遇时的王俊凯。看似爽快实则冷漠，把自己那份感情关在谁也看不见的壳里，乍一看，强大得不行。
但实际上呢？
王源无奈自己读不到别人的内心，也无法知道那个男人的脑内想过些什么，眼中看到过什么。
但他唯一能笃定的是，王俊凯心中，肯定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天地。
他慢慢地边跑边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事，心里的一些介怀也有了消退的迹象。似乎慢跑向来适合冷静心态和思考人生，从中学时代开始王源就是依靠一个慢跑顶过了所有的学习压力和青春期纠结，一切会使他陷入困境的事都能在傍晚的暖风中随着汗水尽数排出，所有死结也在迈出的每一步中被一点点地斩断。
有些事不似理科作业，任何问题都能找到一个固定的答案。因人而异的方面，别人的一切都只是参考，只有找到适合的才真正有效。所以王源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其他人还苦苦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方法与对策之时，他却早早地就领悟了最适合自己的出路。他明白了最适合的学习方法，所以学得轻松而自如；他得到了最有效的减压途径，所以过得坦荡而愉快；他看清了最想到达的未来，所以前行得坚定不移。
可以说，王源将自己的人生早早地规划了，并且一步步地在沿着线路走下去，没有差错的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成都郊外初秋的夜晚比想象中的更凉爽些，王源湿透的上衣在一点风下贴在背上，渗起一丝凉意。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几缕垂在额头前有些挡眼，他顺手摘了帽子，把刘海往上一撩，盖在了帽子里。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扫过，他慢下步子，调整呼吸，打算趁着高峰期前先去洗澡。
王源沿着边缘往宿舍方向走，却在靠近栅栏时，听到隐约的一点声音。
一段没有伴唱，也认不出音色的曲子。
王源不自觉地停下脚，将身子靠上栅栏，想听清旋律，那声音却像故意避过他一般，虚无飘忽，时断时续，然后在某一次消寂之后，就不再响起。
王源略不甘心，依然贴着栅栏静静候着，甚至最后直接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抬着头呆呆地仰望。
郊外的天空晴得连云都没有多少，到了晚上，没有不夜城里霓虹灯的倒映，没有光污染下的雾蒙蒙，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墨色，浩荡而不见边际。亮白的光点在当中星罗棋布，漫布了整个夜幕，光线的折射下明明灭灭，几乎照亮了整片平原。
王源想起自己中学时参加了天文社的活动，骑着自行车穿过城区，背着干粮和睡袋，所有人聚在铁山坪上。几个男生挤一个大一点的睡袋，皮肤互相贴着几乎出了汗，而露在外头的皮肤却又冷得寒毛直竖。他们睡上两三个小时，然后被社长一个个拍醒，所有人裹着羽绒服，瑟缩在沙地上，看着浩瀚的星河。社长给他们一个个介绍，这是北极星，又叫小熊座α星。现在是夏天，所以远一点的这里是夏季大三角(*)，旁边是天蝎座的一等星心宿二……
不知说了多少颗，当天边一条光线一晃而过时，有人突然激动地呼出声。
所有人静下来，看着划过天际的流星在黑暗中留下一道残影，在奋力眨动眼睛的间隙中晃动着淡化消失。
小型的流星雨并不是小说和电影中那样，漫天散落各处，像烟火一样绚烂短暂，相反，它的过程极其漫长，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才能出现一颗，一个恍神就错过了。
但这却才是它对于王源来说，最有意义的地方。
他享受这种过程，不同于昏昏欲睡的其他人，王源总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盯着昏黑的夜空。因为每一次漫长的等待，其中的百无聊赖，甚至痛苦烦闷，都能在看到那道光时如悉化作满足，甚至因为那些等待而使得之后的得到更显得弥足珍贵。
这事在许久之后的一次闲聊中被无意中提及，王俊凯听闻后，沉默一会儿只有一句评价——那你还真是天生就适合当个狙击。
如果说对于易烊千玺是天生的狙击手这个评价针对的是技术，那么王源就是天赋和心态。一年后的王源对此不置可否，但现如今，看着天空畅想过去的他还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他发着呆，对于周遭不抱有什么警惕性，也完全不觉得这个时候操场上的如此偏僻的角落会有除他外的任何人在场。他还在等着那音乐会不会响起，却没想到等来的是教官一句\"在这里干什么\"。
王源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他撇头看到王俊凯双手环在胸前，歪头盯着他，这才翻一个白眼重新看向地面，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他妈叫魂啊？！吓死我咯……\"
王俊凯挑眉，没回答，少顷一声：\"王源！\"
\"是！\"被叫到的男人下意识地迅速站起，背向后绷紧，伸直并拢的手压上裤缝。一切做完后才反应过来，眼珠子往右一飘，疑惑地看向教官。
\"到处乱看什么看，眼睛还停不下来了是不是？\"王俊凯皱眉，背着手环绕着他走了一圈，\"见到我，你忘了什么？\"
王源眼珠又滴溜一转：\"报告！忘记问好！\"
\"那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教官晚上好！\"
王俊凯看着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又问：\"为什么？\"
\"刚刚在进行夜间慢跑。\"
\"那跑完坐在这干什么？\"王俊凯一边示意他稍息，一边问。
\"刚刚听到有人在用乐器演奏，想听听是啥歌，可是音乐就消失了。然后我就一直等……\"王源说出来后，才对于自己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话锋一转，\"你听到了不？\"
\"什么歌啊？\"王俊凯撇头看了眼栅栏外面。
王源默认了他是没听到，开始絮絮叨叨：\"不晓得啊，也没听出是个啥乐器，实在太远太小声，听不清啊。估计得是那山头上的人吧。\"
\"可能吧。\"王俊凯转身往跑道中间的草坪走去，一直走到中间的定位点，坐下来，远远地朝王源喊，\"向左转！跑步前进！\"
王源迟疑一下，看了眼栅栏，还是遵照了命令，小跑站在了王俊凯面前，他低头看着那男人：\"那那歌……\"
\"都那么久了，你还指望它有？\"王俊凯翻了个白眼，\"你是二还是傻？\"
这也能被鄙视智商？！王源气结，不听他的了，径直就一屁股坐下，往后一仰，倒在草坪上。
\"我没让你自由行动吧。\"
\"嘁，谁理你。\"
我靠。
王俊凯眼皮一跳。还反了啊你丫的？
算了，他也没想拿王源如何，不是不能管，是真的懒得再和这人争。他开始用手指绕着草拔起：\"干嘛不回宿舍？\"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王源就怒从心起。\"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把特种兵安进了选拔兵的宿舍里。\"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还偏安在了一个栽在他那儿的人的对床！\"
\"王源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俊凯突然收起表情，眉间尽是严肃冷峻，\"首先，让你栽了的明明是我。你这是对我这个教官实力的质疑，甚至不承认。我受到了羞辱。\"
\"……这很重要？！\"
\"我。受。到。了。羞。辱。\"
\"……好好好，你格斗超厉害！我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那时候你真的超帅！真的真的！\"
\"第一，我不止格斗厉害。第二，我本来就很帅，随时随地。\"
\"……\"
您能要点脸吗？
\"其次，易烊千玺本来就是选拔兵。\"王俊凯突然又开口。
王源一愣：\"他不是东方神剑编制内的特种兵吗？\"
\"你怎么知道？\"王俊凯皱眉盯着王源，\"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他的来头？\"
\"嘿嘿，原来也有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事啊。\"王源得瑟，\"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懒得管你怎么知道的。\"王俊凯完全不吃这套，\"他是东方神剑的兵，但到西南猎鹰，就是选拔兵的身份，要找他的档案一样得在新兵档案里翻。\"
\"不过，作为一个选拔兵，他还是得在训练里当个导师。不然太浪费了这资源。\"他笑得不怀好意地看着王源的一脸疑惑，\"你想好走哪个方向了不？\"
王源点头：\"狙击。\"
\"那你既然看起来知道很多的样子，肯定也知道他是狙击啊。\"王俊凯耸肩，\"所以说，我这是在给你制造和导师搞好关系的条件，你还不要？
呵呵，我还真不信你本意是这个。
王源嘴角抽了一下，迫于衔级威信没多吐槽什么，只是看着天空，伸出右手虚握，左手搭在下面。
闭上一只眼睛，睁开的眼专注地看着北极星，他食指轻轻一扣，口里发出一声\"BIU\"。
一个标准的射击动作。
看到这个，王俊凯想起刚刚结束的那次考核中王源最出彩的地方，于是挑起眉毛发问：\"你以前经常玩枪？\"
王源点头。
\"那次用教练弹一发击断绳子不是巧合吧。军校里那点子弹限额练不出那种反应和准度。\"
王源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单眼看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嗯，我舅家开射击场的，偶尔过去玩玩。\"
\"偶尔？\"王俊凯倾身，伸手抓了王源的手腕，然后手指开始往他手上轻划。
王源的手真的很好看，修长又骨节分明，绝对是那种乍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十分适合弹钢琴的手型。但和其他兵一样，手背的四个突出骨节上有一层硬皮，在虎口和食指侧边也有枪茧。但因为都很薄，所以不去单独注意，基本看不出来。相比起来，王俊凯自己的手就显得比较粗短，骨节不突出，茧也明显更厚更硬，看起来反而就更肉一些。
但王俊凯完全不介意，因为这些茧，都是经历了水泡、出血、结痂、愈合，破坏与重建的过程反复，最后被磨砺出的，仅属于军人的勋章。
但看得出，王源真的不是与枪为伴，这么薄的茧，恐怕只是扣动过少量次数的扳机。王俊凯估测了一下，就算是一个从未碰过枪的新手，以非狙击的职业为目标，经过了即将来临的这几个月选训，手上的茧也都会比王源现在的更厚实，更粗糙。
一天成百上千的子弹消耗，能让新手在短时间内对枪达到熟悉的程度。但还不够，特种兵不是普通军人，所有常见与不常见的枪械和冷热兵器，都在他们的学习范围内。
他们需要在任何状态和环境下准确地操作任何手边可得到的武器，因为战时突发情况无法预测，所以只能在训练中就做好十足的准备。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但再怎么熟悉，与得心应手也仍有差别。
那些训练量比王源多出几倍的人，又能否比王源更有用枪的心得？这些猜测都要在之后被证实。
王俊凯心里开始有些期待即将来临的选训，他开始期待王源的表现，还有刘志宏，以及其他略微崭露出头角的兵们。这次有部分兵都有继续考虑的资格，只等待接下来的观察和锻炼。恐怕假以时日，真的会有突飞猛进，以至于发光发热，显露出他们潜能的极致。
但他同时也告诫自己，慎重，再慎重。
因为他现在选出来的每一个人，他们的人生都会因为他的这次选择而天翻地覆。可能，也会和那些人一样，走向相同的结局。
这个人，到底应不应该留下，去面对那些不得不面对的事物。
这个问题在王俊凯接到担任教官的指令，走出政审处的大门后，成为了必须放在第一位去考虑的问题。
他闭上眼，甩头将再次侵入脑海的回忆和画面压回心底，有些仓促地站起身，又想起地上躺着的人，重新低头：\"回宿舍吧。\"
王源眨眨眼看着他，顿了一会儿猛地坐起来：\"哦操小爷我还要洗澡。\"
\"嗯。\"王俊凯转身向自己所在的正式兵宿舍楼走去，手抬高挥了挥，算是道别，\"晚上睡好点，明天开始就没那个闲情逸致了。\"
\"……\"这直接坦白出训练不会轻松，才会让人更惶恐吧。王源看着他走远后，也就站起来，走向宿舍。
回去的路上，那段旋律才再次在脑海中响起，王源这才发现它并没有从记忆中消逝，而是像是远方传来的歌，回转反复后重新归于夜晚山与天空的尽头。
他却没想到这首不知名的歌，竟留在他心中许久许久，即使过后偶然再有幸听到全曲，知晓歌名与来历，王源也从不曾再忘记过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