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于秋生》于秋生

29、孽缘3

　　“你怎么了？”赵莉问。

　　李洺忆脑海中乱成了一团，全是出事前一天母亲边织小鞋子边笑着对他说：“小一，你以后就是大哥哥了，可不能再整天插科打诨，要给你弟弟或是妹妹做榜样才好。”
　　李洺忆赖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嚼狗尾巴草，含糊不清地说：“我才不要呢，弟弟妹妹可千万别学我。诶娘亲，你想好名字了吗？”
　　“这些文化人的事，就交给你爹爹。”李洺忆的母亲贤良温顺，是小家碧玉，饱读诗书却从来只当消遣，从不透露半点自己的文采，只想安稳度日。
　　他一直觉得自己父母的爱情还挺浪漫，虽然只是简单平凡，据他所知最轰烈的事大概就是父亲母亲不顾一切反对结为连理，甚至还下跪到爷爷奶奶面前发誓，此生非他不嫁非她不娶。每次听到这他都忍不住笑，母亲会拍拍他的脑袋，露出难得的娇俏神情说：“你觉得好笑我也要接着说给你听，这样啊就能够让难忘的记忆保留下去，以另一种方式将美好延续，等我哪天老年痴呆的时候再换你和你爹爹一起跟我唠叨，兴许我就一下清醒了。”
　　李洺忆灵机一动，难得兴奋蹲到母亲跟前，小脑袋乖巧搁在母亲腿上说：“娘亲娘亲我想到了，不如叫小二，你看我是小一，那弟弟妹妹当然要叫小二了！”
　　母亲噗嗤笑出声，刮了下李洺忆的鼻尖：“歪理。”
　　“娘亲~”
　　母亲见自己儿子竟然破天荒地撒起娇，只能妥协：“大名带二字总是不好听的，依你的乳名定小二可好？”
　　“好吧好吧。”李洺忆勉为其难挠挠头，突然又凑到母亲的肚子前轻声道，“小二你听得见吗？我是你的哥哥。你在娘亲肚子里要乖乖的，不准调皮捣蛋不准吵到娘亲！你要是不听话，等你出来我就用狗尾巴草挠你痒痒！”
　　“还好意思说，你现在就该挠你自己才对。”
　　“娘亲！你怎么这就开始偏心了……”李洺忆说着委屈巴巴地凑到母亲怀里去。

　　额头上突如其来的触感一下拉回李洺忆的思绪，他下意识抬手打开赵莉摸他额头的手。
　　“你干什么？”
　　赵莉没想到李洺忆的反应会那么激烈，那一瞬看她的眼神充满警惕和戾气，赵莉有点被吓到：“我看你一直在走神，想着会不会是你的烧还没退，所以……”
　　“对不起，是我太敏感了。”
　　“没事没事，你饿了吧？我让厨房做了好吃的送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李洺忆恍惚看了满桌饭菜，点点头跟着走过去，狼吞虎咽吃起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还一边跟赵莉道谢。
　　赵莉害羞挪开视线，她觉得这个少年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爱很特殊。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却在对的时间遇上了不该爱的人。
　　李洺忆就这样在赵家安定下来，起初赵莉让他休息了很多天什么都不让他做，但在李洺忆坚持不能白吃白喝的情况下，赵莉看他一空下来就在清扫庭院，偌大的庭院每次都扫得干干净净，也不休息，不知疲倦。赵莉担心他这样下去会累坏，就命下人偷偷提前打扫好庭院。这下李洺忆就没有之前干活的时间多了，每次扫完就静静地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看着面前的银杏树发呆，这一呆就是大半天，跟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在想什么？”嬴秋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洺忆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以前我家院里也有一棵银杏树。”李洺忆似乎没有被吓到，“你终于又出现了。”
　　“胆子不小。”
　　“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失去了一切珍视的，一无所有。管你是哪路神仙，哪怕你是鬼，我也……不怕。”李洺忆停顿了一下，“我觉得你好像一直都在我身边，没走过。”
　　嬴秋生在他身边坐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糖人给他。
　　李洺看到糖人愣了一下：“旺仔。”
　　旺仔是李洺忆养的一只狼狗，很乖很听话，在他面前总是傻乎乎的，闯了祸又是逃得最快的，总气得他扬言要炖狗肉汤。每次他回来，旺仔都早早在门口趴着等他，一看到他就会开心得直摇尾巴往他身上扑。
　　李洺忆看着手里的糖人发呆，视线早就模糊了，他用近乎平静的语气说：“旺仔帮我挡了一枪，他都没来得及长大。”
　　“嗯。”
　　“小二连世界的一眼都没机会看。”
　　“嗯。”
　　“我爹爹和娘亲……他们、他们都死了。”李洺忆哽咽。
　　“嗯。”
　　“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嬴秋生：“……”
　　“好吧。”李洺忆舔了舔糖人旺仔，泪水恰好滑落在嘴上，咸味甜味在口中混合弥漫，说不出的奇怪，“我想报仇，想请你帮我。”
　　“好。”
　　李洺忆又愣住了，没想到嬴秋生答应得这么干脆。
　　“我会帮你的，但不是现在。”
　　“那我……”
　　“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命运会带你找到真相。”
　　李洺忆似懂非懂，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吹落几片银杏叶。嬴秋生伸手接住了一片，手指在上面画了两下，然后用红绳做成挂饰，挂在李洺忆脖子上。
　　“这片银杏叶已附灵，不腐不烂，你记得贴身携带，关键时刻用得上。”
　　李洺忆左看右看这银杏叶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嬴秋生早已不见踪影，只剩风吹落的银杏叶飘到他身旁。
　　“怪人。”李洺忆虽然嘴上抱怨着，但似乎心情没那么惆怅了，又站起身开始扫落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肩头，他惊喜地回头却发现来人是赵莉，神情瞬间黯淡了几分。“小姐，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