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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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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而过的少女如飘然离去的影子,融入于这一城的雾气中。被撕开的雾气又重新合拢,一丝丝卷入人的五感。克洛德喊出“跟上她”的那一刹那,年轻的骑士先生收敛了那残存的傻气,紧握着短剑,冲了进去,但却并不是紧随着那位少女的身影,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只是,在临行前望向克洛德时,大声道:“我这一次,要早一点!”他的心中仿若早就拥有了目标,执着地冲向了他所喜欢的那一位姑娘。
雾气又更浓了一些,似乎吸取了什么养分。自从那位奇异的少女出现之后这一切似乎和几年前的情景有了一些不同,克洛德追了一阵子,迷失在那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之中……
咚咚咚,一连窜急促的敲门声,却是打消了阿尔贝脑中的睡意,他习惯性地右手摸上胡子拉碴的下巴,却惊诧地发现他现在下巴光滑得很,四周是层层迷雾,“跟上她!”的声音也在此刻传入了阿尔贝的耳中,尚且年幼的少年指着一处,喊道。
那一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蹿过了一道身影,可这和阿尔贝没有什么关系。他脑内仅仅空白了一瞬间,落在了四周的建筑上,紧迫感使得他没有任何时间解释现在的一切,只能大声道:“我这一次,要早一点。”早一点找到巴格特,早一点救下她。
掩藏在这层层雾气中的,是巴格特痛苦的回忆,是萦绕在巴格特记忆中的梦魇。他知道他无法在那一条街道阻止巴格特遭遇的一切,尽早地赶到火刑架前,是他唯一的选择。他努力地奔跑着,奔跑在这无穷无尽的迷雾中,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每天的锻炼是不是能让他再快一点呢?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短短的距离,仿若天堑。阿尔贝喘着气,雾气遮挡了他的视线,却遮挡不住他的恐惧,他会再次看到吗?会再次看到那绝望的巴格特吗?
他咒骂了几句,短剑聚集着怒气,狠狠地向着雾气划去。他的腿越来越沉重,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前方的雾气似乎是散去了一些。带着刻意性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显示着脚步声的主人正在向着阿尔贝的方向靠近,他出现在阿尔贝的面前,还带着驾轻就熟的笑意,很寻常地问了一声好。
男人似乎并不希望被其他人看见他的面貌,黑色的布条围着脸绕了好几圈,扎的并不紧实,甚至很随意,但却是恰到好处地让人辨认不清他的容貌,认不出他是谁,他礼貌性地停下了,站在了阿尔贝的面前:“年轻人,你是迷路了吗?”
还不等阿尔贝有所回应,他又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这大雾的天气,显然,任何人都要迷路。今天的火刑可不太好观摩。”他的语速在谈及火刑时,诡异地放缓了一些,布条的缺漏处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在笑。阿尔贝甚至都来不及生气,有人似乎在他背后,或者就是这个诡异的男人,在他的背后推了一把,“找什么呢?不就是在这吗?火烧的可旺了。”
冲天的火光烧退了迷雾。阿尔贝站稳了身体,却发现,哪里有什么男人,只不过他一人,空荡荡的火刑架,燃烧在火焰之中,狂热欢呼的人群,没有那化为灰烬的白色花朵,更没有那可怜的被绑缚在火刑架上的可怜女人。
人们狂热地欢呼着,却丝毫没有发现他们的身躯正在融化,化为这庞大雾气的一部分,火刑架周围的火焰也在扩张着它的领土。异色瞳孔的少女背着竹筐,气喘吁吁地从中掏出了湿漉漉的羊毛斗篷,吸足了水的羊毛斗篷显然是一件非常沉重而且棘手的事物,少女使劲拖拽着斗篷,奋力地向着火焰的方向扔去。
即使一个傻瓜也不会觉得这件斗篷会落在火焰之中,阿尔贝更是好奇,这个女孩想要做些什么。那斗篷没有被抛出多少高度,显然,这个可怜的少女力气还不够,斗篷又厚重又极易吸水,因此残留的大量余水顺着这样的抛物线掉落于火焰之中,瞬间,便蒸发成了水蒸气。
厚重的斗篷则是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嘭的一声响,火焰甚至炸裂了几声,以示尊重。
少女本人则是一点也不尴尬,她认真地盯着斗篷,似乎要看出花儿来,而在她眼神的督促之下,那掉落于地面的斗篷晃晃悠悠地从地面浮起,显然它“飞”得并不轻易,几乎是以龟速移动着。
阿尔贝倒是想到了女巫,但比起几年前的那位女巫小姐,这位少女似乎有些太过没用,他永远记得女巫小姐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几乎是无所不能,而眼前这龟速挪移的斗篷则是太过儿戏,甚至好笑。
“瞧,你太过没用了,被人看不起了呀!”少女轻声道,她言语呢喃,说得温温柔柔,间或夹杂了些许笑意。
在阿尔贝看不见的角落,男人费力地搬运着吸足了水的斗篷,向着火焰靠拢,听了少女的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西尔维亚,你大可以展现你的化腐朽为神奇,让这位愚蠢的家伙开开眼界,而不是让我这个可怜的幽灵做牛做马。”
“还是不了。能者多劳呀!尊敬的先生,您现在展现得才是化腐朽为神奇呢!加油!”被称为西尔维亚的少女弯了弯眼眉,并向后退了几大步,“啊呀,这火焰真是太热了。我真的是完全无能为力呢。”
斗篷终是摇摇晃晃地接近了火焰的边缘,如释重负地向着火焰倒去,但它奇异地并没有被火焰吞没,在它倒向或者说盖住火焰的那一刻,火焰消失了。似乎斗篷带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而那火焰被全部吸进去一般。
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女,难道是一位女巫吗?阿尔贝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到了。他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克洛德先生不知何时已经镇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注视了这种场面很久。
“阿尔贝,看起来你对这一切很熟悉。”克洛德问道,“可以解释一下吗?”他端正着面容,那稚嫩尚未达到一定年龄的脸庞上闪烁着一些疑惑。虽然现实中已经过去了四年,克洛德早已从十六岁的少年成长为了一名青年,可在这循环往复的梦境之中,他始终是几年前的模样。
阿尔贝内心哀叹着,又带着一些期望,不知为何的期望,他终于要把隐藏在心中的秘密倾吐出来了。他沉默着,努力地露出那带着傻气的笑容,可最终失败了,于是他便终于放弃了似的,直接道:“巴格特从来没有从四年前走出来。”
“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我有时候在想,她是真的愿意接受我吗?还是已经失去的太多,所以无论是谁都可以。”
“真的是我救下了她吗?”阿尔贝诉说着内心的疑问。他希望从克洛德口中得到回答,然而克洛德并不是一个可供倾诉的对象。黑发的少年始终盯着那两个局外人,在听到阿尔贝的一番倾诉之后,更是直接打断了阿尔贝:“我想如果你的脑袋还保持着清醒的话,你就应该先解释一下这两个人的存在,以及告知你亲爱的妻子巴格特她现在的状况。”
“啊……”话语被打断后,阿尔贝显然有些迷茫,他过了会儿终于在克洛德严厉的目光中磕磕绊绊地尽量简洁着自己的语句,“我来的时候,巴格特并不在这火刑架上。至于你说的两个人?”他愣愣地指向另一方,那位少女嘴里含着什么,正嚼得起劲,不知何时,湿漉漉的羊毛斗篷已经重新堆叠在了筐内,叠放得可以说非常有强迫症,而她则是坐在上面,手中捏着白色的面团,正在往脸上粘,如果让克洛德来形容的话,那简直和六七岁的孩童一样可笑。
“克洛德少爷,你看见了吗?那里始终就只有一个人啊。难道还有其他的人也在场吗?”阿尔贝的疑问加深了克洛德的疑惑,他赶来时分明看见有人举着斗篷向着火焰前进,并将斗篷盖在了火焰之上。
也不等克洛德想个明白,少女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身,笨拙地背起竹筐准备继续前进,看来并不打算久呆。绝不能将眼前的这个少女放跑,克洛德不再犹豫,他深深觉得眼前之人或许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有着什么图谋。谁会相信一件沾了水的羊毛斗篷居然没有被烧起来而是盖灭了火焰呢?这只能是妖法的作用了。
可这个姑娘看起来也不是个埃及人呀?她白暂的皮肤,高挑的鼻子,深邃的眼眶,她的衣着打扮,无一不证明着她和埃及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等等!”克洛德的言语显然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少女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克洛德有半点迟缓,她笑嘻嘻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可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稳稳当当地传入了克洛德和阿尔贝的耳中:“嘿,该醒过来啦!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她歪着头,盯着克洛德看了一会笑得更大声了,“哇哦,喜欢做梦又有着丰富想象力的小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克洛德并不被少女的这些言语所干扰,他极力地镇定地询问着,仿若他站在至高的审判席上,而这位少女则是被审判者。他甚至没有觉察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着曾经旁听过的审判流程。
很自然地,他的态度进一步惹恼了这位少女。
“咦?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你就不知道怎么和我对话了吗?还是你以为你是在扮演法官吗?小大人?”
“你将一位可怜的姑娘带到哪里去了?”克洛德涨红着脸,依旧努力地问着,“如果你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那么你打错主意了,你是不能伤害到那位姑娘的,即使你带来了地狱的烈火。”
“地狱的烈火?”西尔维亚简直要笑痛肚子了,看来现在的孩子们都有着丰富的想象力,眼前的小可怜不仅仅岁数小,想象力也明显十分丰富,看起来小时候一定听过不少的童话故事,“你是指被我的斗篷轻轻松松扑灭的那个小火苗吗?你认真的吗?小可爱?这地狱……”她示意性地扫视了阿尔贝和克洛德两人一眼,“居然有着两个傻瓜,而这两个傻瓜却没有因他们的愚蠢而遭受折磨和惩罚呢?”
可怜的克洛德,显然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位姑娘,大胆又直白,说的话一点儿也不给人台阶:“你……”克洛德自然是看不惯这样的一位姑娘的,她显然脱去了一层友善的伪装,浑身充满了利刺,可又不如恨意那么尖锐,利刺甚至有些圆滑,让人无处下手。他甚至怀疑起与这位小姑娘的第一次见面是一个幻觉。
他困窘地低下头,这僵持的局面以克洛德的退步为第一步开口,少女这才笑嘻嘻地放过了克洛德:“小可怜,问人问题得有一些礼貌,这样才不会遭遇一些本不需要的磨难呀。”也不知她那竹筐里面装了些什么,此刻她的步伐又渐渐轻松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靠近了克洛德,“叫声姐姐,姐姐就告诉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