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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破灭的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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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兰斯城除了降了色调之外,与白日的兰斯城竟然没有多少区别。几个巡逻的骑士打着哈欠,从眼缝里窥视着那忙忙碌碌的士兵们,他们一个个东歪西斜,散发着浓浓的酒气,说着插科打诨的黄色笑话,好像这样就可以使得巡逻的过程不再那么乏味了。
阿德里安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扶着墙壁,整个人浑浑噩噩,想着在巡逻后能够去一家酒馆找个姑娘度过美妙的一夜。自从兰斯城多出了一个女巫,事实上,巡逻便成了一个形式化的东西了。况且,今夜,兰斯城的卫兵们才刚刚回城,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闹事。
敲门声就在这样的夜晚响起。在几日的搜寻中疲惫不堪,胡子拉碴的阿尔贝不知何时从沙发滑倒在地上,躺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人们常说,一个美男子通常是不会打呼噜的。阿尔贝的存在可以证明这是个谣言,他的呼噜声打的又响亮又频繁,响彻在整个房子中,这使得那敲门声被盖在呼噜声中,一点儿也打不破屋子内的气氛。
而这所谓的敲门声显然也不是为了让屋内的主人可以开门迎客。有规律的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门便静悄悄地张开了一条缝隙,向内打开了。
巴格特躺在床上,眼下是一片因睡眠不足而导致的黑色,她瞪大着双眼,听见那透过层层墙壁传来的敲门声。
一声一声,传入了她的耳朵。而她却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白色的雾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巴格特眼见着那雾气从门缝处漏了进来,越来越浓……
她的意识被这片雾气蚕食着,陷入了那白色中……
巴格特·尚特孚勒里睁开眼时,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这才渐渐从黑暗中辨别出周围事物的轮廓来。
小小的阁楼,破碎的窗户,透过缝隙的冷空气不由得让巴格特打了个抖,她唇色发白,瞪圆了双眼,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棕色卷发的姑娘手撑着床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围,她迟疑地赤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透过漏风的窗户往外看,夜色昏沉,月光洒在散发着恶臭气味的奇怪河流之上。
街道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恶臭气味,顺着破碎处挤了进来。几个流浪汉晃晃悠悠地躺在地上,其中一个抬起头,正对上巴格特的视线,他色眯眯地盯着女人的白色胸脯,口水顺着那张丑恶的嘴角滑落下来,手则是在下身处作了个极富有性意味的姿势,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是噩梦!是假的!巴格特颤抖着唇部,她雪白的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踉跄着退了几步。她转过身,黑暗的深处,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露着暗黄着的牙齿,大笑着向她扑过来。
啊!她闭上眼,尖叫着,试图逃出这个噩梦。扑通一声响,男人的躯体僵硬着,倒在了地板上,嘴角流出白色的泡状液体,他瞪着双眼,青筋毕露,那一双带着恶意,带着色|欲的双眼似乎要死死地将巴格特记在心里。
男人躯体的周边,飘飘悠悠,落下了一朵白色的,残缺了个小缺口的铃兰花,连带着叶片都焉了许多。
火光照亮了这一条街道。她麻木地被捆绑,麻木地被一群人推出了门外,推到了街上,接受着所有人的恶骂,棍棒交加在她的身上,而脏污铺满了她的全身。她恍惚间看见,这座城市上空,此刻密密麻麻地飘满了铃兰花,而视线所及之处,围着她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了下来。
到处都是白色的铃兰花,可是,可是,没有属于她的那一朵,她倒在脏兮兮的地上,疼痛使得她直不起身来,可她还是执着地向着天边望去,没有,没有那朵残缺了缺口的铃兰花,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怎么了,她还在吗?她疼不疼?
“绞刑架!绞刑架!”人们这般喊道。雾气再次弥漫了整个街道,那些白色的铃兰花像是融化在了雾气中,巴格特脑袋昏昏沉沉,她极力地睁大双眼,可疼痛在慢慢减轻,连带着意识也像冰块一般融化于雾中了……
雾气出现得很快,消失时也是转瞬即逝。偌大的兰斯城被笼罩在雾气中,渐渐显露出它的真容。两个年轻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兰斯城城门处,其中一个年轻人还带着几分睡意,睡眼朦胧地看向城门,视线在触及兰斯城几个大字时醒过神来。
另外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沉默寡言,腰间佩戴着一把短剑,他浓眉,高鼻梁,的的确确是骑士小说中描述的美男子形象,但在开口时眉宇间却是多出了一点点傻气。
他看着城门,满脸的兴奋,跃跃欲试,但在冲进城门前,他似乎还记得他的使命,询问式的看向第一个年轻人:“克洛德少爷,我们这次是要救出巴格特小姐吗?”
雾气似藤蔓一般渐渐散去。黑发的年轻人棕色的眼睛映照出那白色虚无缥缈的雾气,而佩剑的年轻人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雾气的存在,反而一直重复着固定的一句话:“克洛德少爷,我们这次是要救出巴格特小姐吗?”
诡异而又带着几分黑色幽默。
克洛德伸出手,手指纤长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雾气随着他手指的靠近,慢慢向后缩去,而身边的年轻人那句重复的语句似乎是卡了壳一般,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克……洛……德……少……爷……”
一阵风声突兀地袭来,背后清脆的少女声响起:“借过!借过!”她从身后冲来的后果,就是直接将克洛德、阿尔贝两个人分别向着两侧侧撞去,匆忙赶路的少女一个跳起迅速地同时扶正了克洛德、阿尔贝两个人,那异色瞳孔在克洛德身上仅仅是停留了不到一瞬的功夫,又急急忙忙地向着城内冲去,像个小旋风。
她踏过的土地瞬间活了起来,雾气在她的行动中避之不及,此刻的兰斯城不再那么怪异,而是与现实一般无二了。没有得到克洛德的回应,佩剑的年轻人转过头,疑惑地看向了克洛德:“克洛德少爷,难道你有其他的打算吗?”
“等等……”克洛德记得那张脸,虽然这位匆匆忙忙的少女面容略显稚嫩,看起来不超过十六岁,她此时脸上也并没有那根略显妖异的翠绿色藤蔓,仅仅是左眼瞳孔中带了点墨绿色。但克洛德认为她就是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个女人。
克洛德的这句话语并不能传入少女的耳中,很快她的影子便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克洛德莫名有一种直觉,这种诡异的画面和这个女人有关,甚至有可能,这个女人就是目前状况的造成者。
“跟上她!”克洛德对着身旁的年轻人——阿尔贝·杜兰德,说道。他的记忆里对这次旅程有着深刻的印象,深刻到,凭借着阿尔贝的一句话他就可以想起之后的所有事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是在重复四年前的场景。
1463年的春天,克洛德重新回到了他的少年时光。也就是在这个春天,在一场游|行中,他认识了马蒂厄先生,同时惹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甚至有些开玩笑的祸患——维纳斯的诅咒。
像是玩笑一般,随着一群学生的悲剧性收场,希腊的神明被淡忘在了人们的日常中。这个玩笑般的诅咒刚刚收尾,巴黎的大学区迎来了一场暴雨。
法国的雨一般总会出现在冬季,可克洛德却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遇上了两场暴雨。在暴雨的背景音中,金发的孩子敲了敲克洛德的房间门,口中背着法语单词,背诵的过程中甚至还打了个嗝,这才像是挤出了一点空隙来,闷闷地说道:“她说她要找你。”
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的事情,在敲开门的同时,甘果瓦急急地推了推身后的金发女人,小声道:“快进去,被其他人发现就糟糕了!”
金发金眼的女巫小姐,弯了弯嘴角,不慌不忙地进了门:“你好,克洛德。”黑色的猫咪轻巧地从女巫小姐的肩头跳下,以甘果瓦的身躯为跳板,爪垫轻轻碰了碰金发孩童的肩头,落在了地板上,耳朵同时抖了抖,喵叫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触动了甘果瓦的神经,他连忙蹲下身来,试图笨拙地让一只猫咪不要发出声响,很快便成了一人一猫的大战。
在这场混乱中,女巫小姐叹了口气,单拎着黑猫先生的尾巴,使得这只猫咪退出了这场战争,而后,她说出了她的来意:“兰斯城在遭受着一场混乱,您的友人,如果说,她是您的友人的话,亲爱的巴格特小姐被认为是女巫,被抓进了兰斯的监狱。”
“可怜的马蒂厄先生正在疲于奔命,试图挽救他侄女的性命。”
女巫小姐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点悲悯来,克洛德甚至有一种错觉,她不是女巫,而是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神明。
“我可以很轻易地救出她来,但我相信,那之后的后果却会让这个可怜的姑娘因我的拯救变得更加痛苦。”
“我的消息带到了,这个姑娘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上了,克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