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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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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然恨铁不成钢,又不能发作,咬牙道:“就是你们两个人感情好,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你们?”钟离述指了指梧然和相因。
“不是,是‘你’和公主。”梧然把他的手指头掰回去,指着他自己,又指了指陈相因。
“哦,是‘你’和新娘子呀,我记住了。”钟离述指指自己,又指指陈相因,看着‘新娘子’没心没肺地笑。
门外宦官又在催促了,梧然赶紧让他再复习一遍。
对着主位和侧位都行了礼,钟离述就开始走神了。梧然问他,他也不答。
相因没法,只得站到他身前,用手框住他的脸,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哄道:“好好好,我明天给你炸藕盒吃,你再记一遍哈。”
“唉,是是是,还是公主您有办法。”梧然打边腔,“若是太后问太子爷大婚后有何感想,该怎么说啊?”
“是、是什么来着?”钟离述皱眉捂住脑袋,不说话了。
“是什么,再想想。”陈相因和梧然都鼓励道。
钟离述松松垮垮把头垂下,接下来是什么来着,他皱起眉,蹲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宝宝:“我只要一用力想,头就好痛。”
相因看他真的难受,还用拳砸了砸脑袋,也蹲下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想了,就这样吧。”
可她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眉头皱得比钟离述还深,钟离述抓住她的手,道:“我乖乖的,你不要生气。”
相因心中的小鼓“咚”了一声,摸摸他的头,“我没有生气呀。”
“那你不要皱眉头,都是我不好,怎么也记不住……”
相因道:“我没有怪你呀,我不皱眉了,我们走吧。”
“嗯嗯!”钟离述蹦蹦跳跳,甩着两只胳膊到一旁去换朝服。
相因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玉树临风一男儿,只可惜,生生让人药傻了。”
梧然更有感触,“公主若是见过太子爷以前是何等风姿,又是如何落到这般境地的,恐怕,无人不恨。”
梧然要替他系好腰带,钟离述却怎么也不配合,撅嘴道:“不用你,我要新娘子帮我系。”
相因想起昨夜他不愿让人触碰,此刻却又主动要求她近前,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还是这个傻太子好相处些。
梧然不禁抱怨道:“哼,那个贵妃心肠歹毒,心机最深,你们千万不要多待,说几句场面话赶紧回来。”
“好,嘿嘿!”钟离述自然地牵过相因的手,一同出门上了马车。
皇宫的殿宇恢宏大气,金碧辉煌,从第一道宫门走到贵妃的椒华宫就得约莫两刻钟。道道宫门守卫森严,多亏有秋华一路应对,她才没出错漏。
相因心中暗暗赞叹,这般的气派,就是她们虞疆的宫殿也比不得。
虽然旁边坐着个傻太子,可她是头一次入宫,竟有些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意思。她不知道太后和贵妃会如何看待她,太子又会不会像寻常民间的丈夫一样维护自己的妻子。
她的朝服上用金丝绣了凤样,乌髻上也是一只凤点头的金钗。可传言道得好,宫里那位贵妃娘娘才是真正飞上梧桐的凤凰,她与陛下的缘分倒真真是一段传奇。
思索间,马车已到了内宫门口,一行人下来换乘轿子,而侍者已先去通报。
到了椒华宫门口,相因已远远看见两位衣着华服的贵人坐在大殿之上,位置与在太子府中演练那般相差无几。
二人还未到门口,就听一个颇有些苍老的声音道:“近前来,让哀家看看我的好孙子。”说话的,便是太后了。
相因与钟离述双双迈过门槛,示意他行礼。钟离述看了看,诶?坐在正中央那个不是最老的呀,她后边还有一个脸上皱纹比她更深更多的人站着,她才是最老的吧。钟离述侧了侧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太后觉得诧异,想要侧头看看,又觉得未免失仪,也并未多说。
相因又让他对贵妃行礼,钟离述看了看那个人,四处张望起来。
相因不动声色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问:“怎么了?”
钟离述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声回答,口型却极为夸张,“诶?贵妃不长这样子啊,刚刚家里那个‘贵妃’忘带来了。”
坏了,钟离述死记硬背,把秋华认成了贵妃娘娘。相因心中飞速想着法子,殿上太后已经出声问道:“太子,因何四顾?”
钟离述脱口而出:“贵妃呢,贵妃怎么不在啊?”
对着这么一个大活人,竟敢说她不在,真是岂有此理。
相因望着众人的神色,像是佛堂门口呲牙咧嘴的守护神一般可怖,突然觉得有点发冷。可饶是如此,太子从前威名赫赫,也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贵妃心道如今这太子更加目中无人了,可又不好发作。
相因再次小声提醒,“就是在太后旁边的人啊。”
哦——‘太后’!那个最老的女人旁边。
钟离述依次望过去,有一个手拿拂尘的人,面若冰霜,原来那就是贵妃啊。他委屈地看了相因一眼,不情不愿地朝那人鞠了一躬,道:“请贵妃安。”
这一下子,偏差可就大了,那人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太子您怎能拜我,真是折煞奴才了。”
太后反应过来,道:“荒唐!太子,你怎么了?”语调中全无关切之情,倒是有八九分责问之意。
“没怎么,没怎么啊。”钟离述摇头晃脑,不知所云。
相因道:“启禀太后,贵妃娘娘,太子前几日饮食不慎,这几天眼神不太好。”贵妃重重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不再说话。
这个理由,好歹能搪塞过去。相因心道,她以前可是偷抢拐骗什么都干,临时编几句谎话,委实容易。
太后脸色比方才沉了几分,又道:“此次联姻,乃是两国邦交大事,哀家也祝你二人百年好合。”
钟离述忽然高兴起来:“百年好‘盒’,哦,我知道,不是藕盒,也不是茄盒,是你和新娘子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
相因连忙拽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钟离述此刻却正一脸求表扬地望着她。
“这、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谁和谁在一起。”太后将手帕打在了椅臂上。
相因趁机道:“启禀太后,太子这两日身体欠佳,不经得长时间在外面。怕冲撞了太后,请先容儿臣告退。儿臣与太子情投意合,太后和贵妃娘娘也不必多虑。”
贵妃却突然站了起来,“慢着,我也算是太子的庶母,陛下和皇后都不在,按照民间的习俗,我也该与这新媳妇好好说一会子话,请公主先去偏殿稍等片刻。”
相因心中飞快找着托辞,只听太后又道:“贵妃说的是啊,公主便请稍候片刻。”
这好几声贵妃总算是唤起了钟离述的记忆,他恍然大悟道:“哦哦,贵妃我记得的,心肠歹毒,心机最深,你千万不要多待,说几句场面话赶紧回来。”
相因倒抽一口凉气,在场的人也无不瞪眼吹腮,这这这,这话是能说得的?
贵妃也顾不得面上了,站起来对太后悄声说道:“您瞧,太子果然成了这般模样。若是传将出去,被大臣们知道,抑或被虞疆北厥知道,岂不是太丢人了吗?”
太后道:“嗯,你说得有礼,之前陛下便该废了他,拖拖拉拉到如今。你与公主好好谈谈,毕竟也是远道而来,若是……便……”
相因听不清她们说什么,也看不见太后的动作。方才被钟离述误认为贵妃的那个宦官一步步走了下来,拂尘又一甩,道:“公主殿下,请吧!”
相因跟在他身后,不免打量他。虽说是个宦官,相因却瞧出了几分书卷气。头戴一顶乌纱,黑色系带在下颌处以一枚红珠系紧,袖口处的刺绣倒比相因吉服上的更精美绝伦,反倒衬得他面容更加俊秀如玉。年岁瞧着比贵妃略大,噙着笑的时候,眼角有明显的细纹。
大殿里的人一个个都走了,钟离述原地转了两圈,纳闷道:“新娘子呢,新娘子哪里去了,我要带新娘子回家呀。”
没有人回答他,大殿里空空荡荡,隐约有些回音。黄昏时分,只有远处的鼓楼钟声响彻,仿佛呼应他的茫然。
相因被人带入偏殿,依虞疆的礼双手交叠在胸前,向贵妃请安。
贵妃懒懒靠在榻上,斜觑着她道:“看来公主嫁过来几日,还没学会我大夏的礼节啊。周士宁——”
应声而出一位内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乱发也没有,头皮绷得极紧,幽幽从贵妃身后出来,正是刚才的那位,冲着相因的膝弯就是一脚,“跪下!见了贵妃还敢站着。”
相因被踢疼了,心头无名火噌地一下燃起。虽说她从前穷就穷吧,还没人敢打过她一下,这个周士宁算哪根葱啊,也敢动她?
方才对他外貌的那点肖想瞬间烟消云散,还当他是个温柔的人。她瞪了周士宁一眼,余光瞥见四面八方都站着宫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脸又白得吓人,活像些野鬼。
好汉不吃眼前亏,摆明了贵妃要拿她出气,她若是来硬的,只怕这大太监能把她的腿拧断。
贵妃心思一转,换了个问法:“说起来,我也是太子的庶母,他和皇儿也是亲如手足,如今我关心他的病情,也是为了我那远在北厥的姐姐尽一点心意。”
这声“姐姐”,怕是指的皇后了,相因在心里冷笑。
“本宫知道你不远千里而来,又是孤身一人,太子又是那样的情状,连太后看了都心有不忍。你听我的,有本宫给你撑腰,往后也没人敢看轻你。”
相因是想明白的,如今她能靠傍的也就只有钟离述,不管他是疯是痴,看刚才殿上那些人的表情,也没人敢惹他。那么她作为太子妃,总会赚得几分薄面。如果她再努力讨好钟离述,或者能慢慢将他的病治好,说不定跟他好好说说,他还能念在多日的情分,平平安安将她放了。若是投靠了贵妃,一朝事发,那才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相因于是仰头,“现在也没人敢看轻我,我乃是为了虞疆的子民,才奋不顾身的,贵妃娘娘即便不给我撑腰,还有虞疆的百姓和士兵给我撑腰。”
既然她绝不能背叛太子而投奔太后和贵妃,不然一开始就把话说开,也省得互相演戏浪费时间。
“你!”贵妃被呛回来,没了耐性,道:“周士宁,你给我好好问问,我乏了,明日皇儿要出宫见师父,我且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周士宁颔首,目送贵妃进了内殿,等贵妃的裙摆转过屏风,再也看不见,周士宁立刻敛了笑容。这样一张脸,若是笑起来,便让人如沐春风,即便是假笑,也能让人瞧出三分真切,而若是不笑,便是冰山一样的冷冽。他问:“太子的病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真的傻了吗?最近跟何人接触过?”
相因拍拍膝盖站了起来,道:“本公主只来了几日,太子是什么情况我怎细知,更何况,太子府外都是贵妃的人,太子跟何人接触贵妃难道不知?”
周士宁又要将她按下去,相因抬起头道:“我方才跪的是贵妃,你又算是什么,凭什么要跪?”
相因抬手挡开她的手臂,可周围的宫女突然一哄而上,一齐按上了她。
透过力量可知,这几位也是练家子,相因这才真的慌了。
“公主,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贵妃娘娘要处置谁,别说是皇上,太后都得让着。您就算是拿出虞疆来压制奴才,可入乡随俗您总听过。”
说完,周士宁也不知从藏在袖中哪里抽出了一把小刀,凑近她白皙的脸蛋虚晃一下,“公主,奴才再问一次,您是说还是不说。”
“我不知道,让我怎么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