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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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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室,相因在床上坐下来。两边都安静下来,一丝声响也无。相因脑中嗡作一团,却怎么也静不了。烛芯再次“噼啪”一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惊心。
相因往耳房那边看去,屏风后面勾勒出男人肩颈的线条。想到他现在应该是不着寸缕,相因一下子红了耳根,正要低头寻些事情来打发时间,门上被轻叩了三声。
“公主,您在吗?我是梧然,来给太子爷送换洗衣服的。”
相因还未答话,钟离述在那边应道:“进来,放到门口矮凳上即可。”
梧然便低着头走进来,放下衣服后又低头走了出去。
相因有些不称意,为什么他的衣服不让她碰,梧然就可以?难道因为她是虞疆来的,嫌弃她不干净?
屏风后肩颈的线条渐渐升高,带出腰身,然后水声“哗啦”一响,钟离述披衣而出。
他的气色似乎又差了一些,却没有让相因扶他,而是缓步走到了她近前。
她的眼眸清澈见底,眼瞳为浅褐色,有着不一样的异域风情。还有这一头微卷的头发,好想揉,好像在哪里揉过,哪里来着?
钟离述看着明眸善睐的她,自己这一副没用的样子,她好好一个公主不做,为什么跑到异国他乡来伺候他?
估计也是被人骗的吧,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要,半年前刚被退婚,他不想再耽误别的女子。
钟离述突然出声道:“我再说一遍,你若是不愿,我可以把你送回虞疆。”
相因连忙站起解释道:“不不不,我愿意的,我既然来了,就是太子您的人了。”若是她被送回去,那公主姐姐的婚事不也搅黄了吗,她想找机会还是把公主姐姐换回来,这是公主的夫君,她不能鸠占鹊巢。
“我的人?”钟离述边说边解开了腰带,坐到床上,“你知道要成为我的人意味着什么吗?”
相因看着他麻利的手指,白皙修长,这不是会解腰带吗?难道昨晚他的确在装傻?
若是装的——相因更不敢怠慢,忙回道:“我会好好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大事小情都不给您丢脸。”
“呵,谁跟你说这个了,夫妻伦常总该懂吧?”钟离述躺下了,睨着眼睛瞧她。
相因不敢玩笑,认认真真回答他的话。
“懂,懂……”相因点点头,脑中飞速想着借口,她一步步朝那边挪去。脚步之慢,仿佛长夜都快被消磨完了。
离钟离述还有一寸,他突然伸手将她直接拉坐到自己身上。陈相因失去平衡,慌乱间只得将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发梢抚过他的胸膛。
钟离述不依不饶,右手攀上她的腰肢。陈相因不敢动了,梗着身子仿佛被定在原地。
钟离述将她后腰摩挲了个遍,嗯,细腰纤纤,却并不骨瘦如柴,手感不错。但是……钟离述一看她这副样子,明显就是抗拒且没经验,他神色恹恹,将人往旁边一推,从自己身上推下去,两条大长腿交叠起来,胳膊枕在脑后,无聊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懂。”
陈相因拉紧方才无意被蹭开的前襟,反驳道:“我不是小孩子,我真的懂的,不就是像用锥子拱土豆疤那样吗?”
钟离述闻听此言,惊了——这是个什么女子?!这种事也可以张口就来?
相因又道:“你不要瞧不起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钟离述的脸黑了黑,“你说谁是猪?”
相因觑着他的脸色,连忙道:“我,我是猪,我不属青蛙,我是属猪的。”
钟离述:“……”。
前后该有的都有,不错,他咂摸了一下嘴,在相因看来,与中午刚吃完烤鸭的样子一模一样。
还是算了吧,他这么个废人,不值当再搭上一个,她过几天自然会腻烦的,到时候放她走就是了。
“不睡床上?”
那你倒是给我腾点地方啊,方才两条交叠着的大长腿这时候敞开着,胳膊也是,整个人一个‘大’字形,摆满了床。
相因从他脚部爬上去,被他闲闲用脚趾一勾,脸朝下扑在了枕头上。
“赶紧睡觉。”
相因觉得他精神好像不大好,但是眼神不似白天那样散漫,若是单看他的眼睛,倒仿佛换了一个人。
好女不吃眼前亏,等他哪天晚上又傻了,自己就还睡到小床上去,只要在秋华进来前收拾好,别被人看出来就行。
相因面对着他,微微张着小口睡得很快。
钟离述从未这样长时间地盯着她的脸看,这与中原人大不相同的长相,不知在她们的国家审美,是不是个美人,但在他眼里,是从未见过的美人。
就是她的头发——一直都像头狮子似的,尤其是她洗完头晾干后,整个蓬起来。
而现在睡着了,额前的一缕头发居然还生机勃勃地直立着,钟离述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它捋下来,可刚刚捋平,一伸手,它又弹了回去,再次捋平,再次弹了回去。反复者三,钟离述没了耐性,搓了搓指尖,忽然朝着那缕头发大力吹了口气,然后反身睡去。
相因迷迷糊糊被吹醒了,下意识拢了拢被子,朝外面看了看,窗子没缝啊,哪儿漏风了?
不过也紧紧是一念之间,很快就被困意打败,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房间里再次一丝声息也无,钟离述却一直盯着相因的后背。宫里塞给他的这个小公主竟然身上有些功夫,这倒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方才摸索她的腰也是为了检查她身上是否藏着匕首。
内腑的疼痛愈发明显,钟离述手脚冰冷,方才热水的效用早就下去了,而这样的疼痛还将持续到天亮。
呵,钟离述无声地笑了笑,以他的警觉和反应之快,就算是卧榻之侧有人要谋杀他,也绝非那么容易。
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一只小手摸上了他的肚子。黑夜里四目相对,彼此都吓了一跳。钟离述当即抬手打掉,压着嗓音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最好老实点。”说罢在她脖子上虚掐了一把。
相因努努嘴,不再理他。
然而即使是一瞬的掌心温热相贴,经脉也随之活络开,倒有些效用。钟离述恍然发现,自己似乎误会她了。
身边的人窸窣有些声响,陈相因放轻了动作悄悄起身,跨过了他下床而去。
不睡了?气性倒是大的很呢。
钟离述悠悠望着天花板,拼力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
约莫一刻钟后,陈相因又折返回来。她摸到床边,将一个鼓囊囊的东西塞进了钟离述的被窝。
小时候家乡饿殍遍野,她最看不得人家受痛。那时候便会和娘亲一起用干净的布缝制一些口袋,灌上热水,给他们取暖。
钟离述不让她碰,昨晚看到她差点直接把她在墙上摔成肉饼,相因只得用这样的办法。
她怕钟离述不接受,解释道:“布是干净的,你用它暖着,会好受些。”说完自己又乖乖滚到床里去了。
被窝里渐渐有了些温度,手心也暖了起来,连带着心里也有热流淌过。
月移花影西,热水袋也冷却下来。钟离述正准备把它拿出来的时候,相因又轻手轻脚地起来了。
钟离述赶紧闭上眼,相因也就真以为他睡着了。将冷掉的热水袋掏出来,又去换上了新的热水。
一夜如是三次。身上的痛感得到极大的缓解,而钟离述却彻底睡不着了。
晨起用罢早饭,陈相因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准备滚蛋了。她就是个假冒伪劣的,太子要赶她走,那么所有的后果她一人承担。
钟离述坐在榻上怔怔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相因走到内院,正碰见梧然一脸慌张地跑进来。
“公主,您要到哪里?”
相因照实说:“太子让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梧然连连鞠躬赔礼,道:“好公主,您可千万不能走啊,您走了太子爷怎么办?贵妃派人来请您二位入宫,还要请您多帮太子呢。”
她帮钟离述?她不觉得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梧然满脸着急,“定是贵妃趁陛下不在宫中,要让太后知道太子爷已经是个废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梧然引着相因回到内室,见到此刻的钟离述正拿着两个又大又圆的橘子搓着玩。眼神涣散,行动举止仿若孩童。钟离述看见她拿着包袱,开心问道:“新娘子你要出去买菜吗?也带我去好不好?”
呃……太子怎么又傻了?明明吃早饭的时候还很正常的。
“公主,麻烦您多周旋。”梧然急得一脑门子汗。
贵妃点名要见她,陈相因现在是走不掉的了,还要与傻钟离述进宫一同演戏。秋华连忙替她换上吉服,手脚麻利,又颇会打扮人,相因从镜中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从内室中走出,相因站到钟离述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就看我眼色行事,尽量少说话知道了吗?”
钟离述点点头,很乖:“嗯嗯,听新娘子的话,不会出错,我、我知道。”
梧然道:“公主,咱们得教教太子爷怎么拜见宫里各位贵人,这礼数上不能错,想来今日也就是太后和贵妃想见见您二位,把前面这关应付过去,后面的问答公主您多代劳,应该不成问题。”
“哦,好。”相因拉着钟离述,让他看着正前方,“呐,待会儿,坐在大殿正中央那个就是太后了,也就是你的皇奶奶,要对她行礼的知道吗?”
“皇奶奶,诶嘿嘿嘿,是不是很老啊?”
相因虽然觉得这样说不大好,但钟离述从小未尝过半分亲情,是以如今连奶奶也记不得了,就顺着他说道:“是了是了,最老的那个就是她。”
钟离述摸摸自己的头,认真道:“嗯嗯,记住了。”
梧然又道:“给太后行完礼就该贵妃了,不用对她行跪拜礼,只要稍稍示意就好了。”
钟离述懵懵道:“贵妃,贵妃是谁呀?”
“唔……”相因想了想,她道:“就是比我打扮还要华贵的人,到时候应该会在太后旁边。”
她一眼瞧见秋华站在主座旁,对钟离述道:“你看,就是秋华站的这个位置。”
钟离述明显有些紧张,攥着相因的小拇指不放。相因觉得他就像个小孩子,小孩子手掌小,才爱专攥人家的一根手指。钟离述手掌宽大,掌心温暖,与她指尖相接,反倒是钟离述让相因更加安心。
梧然又教道:“若是太后问起大婚后如何,你就说,愿两国千秋万代,你与新娘子百年好合。”
钟离述眨巴眨巴眼睛,道:“百年好合是什么?我只知道藕盒,茄盒,百年好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