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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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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初一辞职了,悄无声息地轰轰烈烈,然后做起了半自由职业。
钱没比以前少挣,但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了。
阎齐听说了,也不拔苗助长,“我这儿你随便住,不客气。”
他们这次住的是大平层,风格一如既往冰冷,如出一辙的落地窗。
祝初一突然发现自己能给阎齐的,少之又少,除了提供一日三餐,好像别无他用。
阎齐不常在家办公,但办公时很少关门,祝初一有次听到,他在说数据安全,讲了一点意大利语,她投去疑惑目光,他又不讲了。
七夕的时候,阎齐又出差了,祝初一在傍晚收到一个包裹。
寄件人姓名是YAN。
打开看,是一只键盘。
她一直垂涎的那款,价格贵到离谱,所以藏在购物车里已久。
工作性质的原因,她有时跟打字机器没什么区别,手腕不受累的键盘对她的确重要。
她端着左右看了看,敲起来手感是真不错。
空格键旁刻了一行德文。
赫尔曼·黑塞的诗:你是我命运的一部分。
祝初一曾在备忘录里敲下这句,他怎么知道的?
阎齐的微信跟长了眼似地响起。
YAN:【喜欢吗?】
没留间隙又来了一句。
YAN:【能不能兑换一个新姿势?】
祝初一按下浮浮沉沉的心动和野火燎原的感动。
八月风,盛夏躁动和凉秋新意,随手拈来的浪漫搅得她半天不能平静。
Y:【商人果然都不肯吃亏。】
玩笑话作掩,只有自己知道此时上升的体温。
赋闲在家的日子,祝初一没真躺平当咸鱼,忙着《因为一个人的漂泊》的翻译工作,截稿期宽裕,但她有强迫症,译好的句子反复修改很多遍。
中秋时,祝初一给合作过的客户寄月饼。
她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一点点,非常不明显,拍照时才能看见。
阎齐老爱掐她的脸,说一掐一汪水。
她曾想过医美,借助外力变成更萧索的熟女,看得见清晰颧骨的那种清冷的美。
想想还是算了。
这是她一生中的圆满,唯一的,且永远不会离开。
阎齐那月没再出差,中秋那天罕见发了朋友圈:“从前喜欢十五,现在喜欢初一。”
月亮,不熄的灯,明晃晃的,却能感到抽丝剥茧的温柔。
他在深夜关掉手机,翻身,抱住怀里的初一。
这年双十一,晚上祝初一和阎齐都坐在沙发上,各做各的,很有居家小夫妻的默契。
祝初一的笔记本电脑在充电,她只好刷手机。从石碾村实地考察回来后,翻译稿快要交了,压力很大。
阎齐转了圈儿电视,没发现想看的,正想问祝初一要不要看部电影,侧头就见她拿着手机,神色凝重,“抢什么呢,我看看。”
好奇宝宝来袭,作势就要来抢。
祝初一倒也大方,没有收回手机,身体却往后一靠,靠在阎齐的肩上,轻描淡写:“没什么。”
这动作方便阎齐欺过去,大开大合地交欢。
半小时后,祝初一换完衣服,手机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越看,阎齐的眉头拧得越紧。
祝初一把冰箱里的草莓端出来,个头贼大,估计漂洋过海来的。
“祝初一,跟你说个事。”阎齐向她伸手,笑得坏。
祝初一面色红润,看起来比草莓还甜,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你买的那玩意儿,我用不上。怎么回事,这都能出错。”阎齐把祝初一抱在腿上,语气听来不止遗憾,还有点谴责的意思。
祝初一近来排解压力的方式,是压榨阎齐。趁着满减活动买了一箱实用物品,要用不上有点可惜,她很有解决问题的诚意:“哦,那你自己买吧。我把钱给你。”
人明明坐他怀里,阎齐却有种被包了的感觉,像一根刺,卡得他不上不下的。
手机真震了,闪进一条转账信息。
大手笔啊,还体贴地加上他的辛苦费。
转账人正在一口接一口吃草莓,对撩拨毫无反应。
阎齐不喜欢被忽视,抱着祝初一就往地板上压。
祝初一背脊瘦削,蝴蝶骨接触坚硬地板,非常不舒服。她抵住阎齐的胸膛,“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说话?”
阎齐捏着祝初一的脖子,一用力就给掰断了,暗哑低哄:“想吃草莓吗,哥哥给你种好不好?”
祝初一抹眼霜时,阎齐看到她床头柜上的手机没锁屏,停留在某购物软件的主页面,他悄悄地查看了她最新的商品浏览足迹,猜出她有可能最想买的东西:一盒包装得很有童趣的香水。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张照,然后将一切恢复原样。他也是不久前才掌握了给她惊喜的诀窍:暗中发现,先斩后奏。
这时,祝初一恰好过来拿手机查阅邮件,阎齐装作无事发生,枕着手臂玩游戏。
祝初一对阎齐的举动一无所知,回到化妆镜前继续护肤。虽然偶尔熬夜,但她在自己脸上看不到属于三十岁的皱纹。
人来世界这么多年,眼底、唇上和脖颈难免会起褶皱,所以商家抓住女性的痛点,打出众多抗衰老的卖点,但其实人还是输给了时间。
那年十一月底,祝初一终于交稿。
无事一身轻,晚上买了糖炒栗子,打开电视节目。
阎齐没回她微信,不知道他今天是否回家。
她捡起栗子,一粒一粒剥干净,放进碗里。
节目里在唱一首多年前的歌,祝初一听着听着,有些动容。
演唱者是老一辈歌手,头发几近花白,唱腔颤抖,像树叶离梢的枝干,把悔恨演绎得回味悠长。
回首已半百,谁能忍住不哭呢,哭年少错过。
但祝初一不觉得可惜,只偶尔瞥一眼手机,想着那人怎么还不回信,他今天又在哪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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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初一是被林至舫接到机场的,下午两点那趟航班,挺贴心,还不用早起。
坐在候机楼,祝初一点开阎齐的朋友圈,两年来就发过中秋那条。
没敢自以为是地对号入座,她点了个赞,退出,给他发微信。
他俩很少打电话,微信记录倒不少。
毕竟弹出去消息也不需及时回复,漏回也不会尴尬。这是她近几个月来琢磨出的相处经验。
Y:【怎么又要去迪士尼?】
YAN:【你不是嫌川城冷。】
Y:【你喊我就来?】
YAN:【可以拒绝啊。】
YAN:【一张飞机票罢了。】
句子有棱有角的,祝初一判断,他有点生气了。竟还拿准了她不喜欢浪费的心理。
她是随便提过一嘴。
那晚她跟明瑾华吃完火锅回家,出租车经过斜拉桥,江河流淌,寒风铲在脸上,冽冬的空气,闻着都冷,花草献祭的那种冷。阎齐刚好给她弹了个语音电话,她就抱怨了一句好冷。他当时也没说什么,闲扯两句,挂了,她以为他没听见的。
明瑾华听见阎齐的声音还打趣祝初一,“你在石碾村的时候就是为他抛下我吧,重色轻友。认真了?”
祝初一当时想的,是阎齐来香港找她那晚,衣领上不属于她的香水。她没问,不想自找郁闷。所以她跟明瑾华说:“不是你说的吗?约着吃个饭也没什么。”
明瑾华不戳穿她:“你心里清楚,他是不是只有工具价值。”
祝初一承认,当她在迪士尼看烟花时,是有点喜欢阎齐。因为她的童年阴影,洗去了一大半。
岁聿云暮,烟花熄灭后,阎齐抱着祝初一在路口接吻。
人来人往的街头,阎齐牵着她买了奶茶,回酒店的路上有个十字路口。
人行横道的催促声从缓到快。
他那时转头,叫了她一下:“祝初一。”
“啊?”她抬头,微张着嘴。
阎齐握着她的后脑勺,很有耐心地吻她。
收摊的推车,汽车的鸣笛,晚归的路人,穿梭的巴士,绕来绕去成了延迟的曝光轨迹。
吻到最后俩人都缺氧。
祝初一捧着奶茶在酒店露台喝,突然想起为翻译稿写的作者序:
【他是孤独的逃犯。逃来她的世界,没有企图心地短暂地,与她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