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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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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自诩从未像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皇帝那般昏庸无道,但最终她还是听信了谗言,导致国破人亡。
陪伴她多年的小宦她从未怀疑过,左言右语的诳她拟了一道圣旨,安置在匣中藏了,谁料还未和卫国打起来,那道圣旨便已然送到了边防,给卫国打开了康庄大道。
这事,时时刻刻记在了清欢的心里,即便是死了一次又活了半年,也仍然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九卿所言的一字一句,那放在房梁上盖了章的匣子,还有最后小喜死在九卿绳下的一幕。
皆是拜面前这人所赐,而她还被玩弄于掌间而不自知,何其可笑。
清欢死后醒来的时刻并非是婴童,而是六岁的安平,流着口水在大口吃芙蓉糕,那个时候清欢猜想,这身体之前或许没有魂,痴傻不堪。
“进宫几年?”平秋见着那小宦模样心里暗道可惜,即便是寻常百姓人家,这容貌也相当的吃香,不至于混至如此。
清欢凉了神色,听着那趴在地上的人唯唯诺诺应道,“半年有余……”
“仆名九卿,公主万福。”
清欢记着上辈子也是差不多年纪遇着这小宦,那时并未披头散发,那发带系的刚好,露出脸颊上被打出来的淤青和青稚可怜的眸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仆非有意冒犯公主……”
清欢第一次当公主,见这小宦可怜就和平秋说了一句,平秋应了,等到第二日去那内府局要人时,那老太监笑眯眯的带她们去领人,哪知刚过去就瞧见门缝里另外两人对九卿的拳打脚踢,他没得地方躲就往外头蹿,正好就碰到了清欢。
“公主的大恩大德,九卿便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的。”他卑微的趴在地上说着肺腑之言,十几年后转头就把她给卖了,一丝主仆情分都未给。
上辈子是没当牛做马,清欢瞥了九卿一眼,他似是刚抬起头便对上了清欢看来的眼神,急忙闪躲过去把头埋得更深些,清欢抿着嘴笑,上辈子她可是待手下的人一片真心,从未苛待过……这辈子,正好让他当牛做马也不错。
“我要他,”清欢看起来非常的渴望,拉着平秋的袖口,“和清欢玩儿。”
清欢不认为自己有多心善,但是报仇这回事,却是实打实的牢牢记在心里的。
“公主三思,”平秋皱了眉转头看向清欢,这小宦她还未打听清楚底细又怎敢将人安在清欢身边,如若这小宦瞧着老实背地里教坏她又如何是好。这头又瞧见了素禾赶来,手里拎着食盒,也没那时间和素禾对词,只眉眼一挑朝着素禾说道:“良妃娘娘叫人接您来了,公主先去罢,此处有奴婢处理,您等跟着素禾先去。”
素禾一低身,瞧见了平秋的眼色便反应过来将清欢抱起,那食盒换了只手拎着,不知何事,她转眼在九卿身上划过,没多说,“那平秋姑姑我等先去。”
“劳烦素禾姑姑。”
九卿仍旧低着头不敢抬,似是惧怕这比他高几个等级的姑姑会给他一顿打,双腿也缩起,身体呈防御状。
平秋在这宫中十年,从只会侍候宁妃的婢子到如今一等宫女的平秋姑姑,在没有主子的情况下,这宫里的老太监都给她留几分薄面,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这等瞧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可听见了,”平秋淡言,站在九卿面前一动没动,如若九卿抬头看便能发现平秋连眼皮都未动过,“公主说让你侍候。”
“仆听见了,”他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如若是真能到公主身边,他又何必再受其他宦官的欺负,捡了最苦的差事连顿饭都吃不饱,“仆在进宫前……”他感知到自己最后的转折便在此处,咬着牙将自己的本领都列出来,“读过几年书,字练了也有五载。”
平秋暗道此人不简单,“那为何会来宫中当这残缺之人?你是有何图谋!”
心底里藏得最深的事情只能自己挖出来给平秋看,那声音带着颤,“仆家中本殷实,哪知惹了恶霸,家中被屠戮干净,被逼跳下山崖……老天庇佑九卿未死,但无其他生路,正赶巧宫里找人,九卿本半残之身……唯有这条生路,望姑姑明察。”
这番话听着着实可怜,平秋许久未说话,九卿趴在地上也未动弹,只是那背脊隔着衣物凸显着,平秋瞧了一眼,“我等会查实身份,如若有半点虚假……你便知那何为生不如死。”
“仆知晓。”
平秋转身离去,少年半晌后爬了起来,因跪的过久撑着膝盖站起时打了个踉跄,他将发带收起,那头发又披散下来,捡了地上那半旧的帽子戴上,从那边角处抱着被子走了。
……
“这风景倒比京里的好上不少,”端庄妇人携了帕子揩了嘴角,凝着眼往那山顶上瞧去,旁边坐着一慈和老和尚,手里捏着佛珠不紧不慢,也没看那景色,“夫人每次来必说这句,这回可是明日要回京了?”
低着眼,相国夫人瞧着那杯里的茶水,清香却也苦涩,“这回,多住上几天罢。”
“小公子气性好,”老和尚瞧了那厢房,正是温垣那间,“半点浮躁也无,将日必成大器。”
温夫人未接话,和尚也不尴尬,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进殿念经去了。
温垣早早的起了,换了身贴身的短打,在寺庙后头的树林里练武。
随意从山上找了根细竹子,掰了一截便当成剑来使,那竹竿上粗下细,温垣扎了头发在林子里练着,以那竹林里的一棵粗壮些的当木桩,一转身反手将那竹子打得劈里啪啦响,头顶的竹叶抖动着,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那手里的细竹子有多少劲儿。
练了一刻钟,温垣停下在那林子里负手而立,本是不大的年轻人,偏偏那副作态年少老成,配上那面貌有些违和。
身后竹叶又窸窣一声,温垣未回头,那人仍是一身黑衣,蒙着面未能看清脸,只是那双眼窝深邃,眼尾还紧着些细纹。
“禀公子,”那人半膝跪着,恭敬的将自己查探到的事情一一禀报,“太子被禁足在殿内,圣人命人拉了一车的话本子,说是没看完不给出来,定要给太子一个教训不可。”
“这等无需禀报,”温垣淡声说道,“宫中如何?”
黑衣人停了半秒,这公子年纪颇小,却对年仅七岁的公主紧盯不放,瞧着年少老成他却不敢深想,只是老实的将自己在宫内瞧见的报给温垣听,“公主……并无不妥。”
瞧着这话里有话,吞吞吐吐,温垣眼睛一瞥,“说。”
“公主……半日前去院子里放了风筝,”他说上一句便停下给温垣细细品味,“那风筝本来好好地,后来公主跑了两圈便落在院子那头了,那随行宫婢便去要那院门钥匙。”
“可有其他异常?”
黑衣人极快的抬眼瞧了温垣又落了下来,“一小宦跑来收被褥,披头散发还把帽子给落了,被那回来的宫婢抓个正着。”
温垣神色松了些,“那小宦叫什名。”
“九卿,”男子低头叙说着,并未察觉到温垣神色的变化,仍一边说道,“那小宦长得颇为俊秀,公主怕是喜欢……张口和那宫婢索要这小宦,被宫婢搪塞两句,让良妃宫里的婢子带回去了。”
簌的一声,黑衣人抬头朝着声源处瞧去,那本粗壮的竹杆中央被一细棍扎透,力气虽不大,那狠劲却着实让他心惊一分,也不知是哪里让主子动怒,十辰跪的更恭敬了些,“公子可有其他事情吩咐?”
“继续盯着宫中,”他凝望着天穹,似是要穿透那云层将那天都扎透,“以我的命令给太子传消息,速速召我进宫。”
“是!”
小九今日心情不错,大抵是周边人对他即将要去服侍公主的消息颇为羡慕,也是怕他真入了公主的眼,每日都好言相待,只盼着也有着出头之日,不必在这内府局累死累活还攒不到几个银钱。
“这天开始冷下来了。”小林子从自己的木箱子里取出件儿新衣裳,这时候小九并不在,九卿在自己床头扒拉着枕头,左右都有着几个洞,他找了些干草塞进去填充,这样总比干瘪的好睡些。
小林子故意在九卿面前晃上一圈,“这可是我攒了些银钱让尚衣局的扶柳姑娘给做的,瞧瞧这针线……”九卿看了过来,他又急忙收回去,离得远远地,好像是怕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你羡慕不来!”
左右不过是讥讽炫耀,九卿听惯了也没往心里去,小林子却不依不饶,非要九卿说个好听的话来捧着他一般,“若是你像我这般会说话,啧你这日子也不必过的连狗都不如。”
九卿听到这词顿了一下,那门嘎吱一响,却是小九回来了,脚步急重,脸上带着怒意。
小林子不敢去触霉头,将那衣裳收起来藏在被子里头,等到回头时小九已经将九卿捶打在地,嘴里骂骂咧咧,“咬人的狗不吠,你这狗东西……背着我去讨好公主,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你这杂种!”
被挡了路,小九这拳拳到肉,九卿也不挣扎,只是攥着拳头在地上抹了一把灰,趁着小九不注意往他眼上呼去。
这般打斗,在老太监推门进来时达到了高潮。
那面容俊秀的小宦嘴角挂着血躺在地上,瘦弱不堪,而壮实些的白净青年握着拳头面露狠色就要往九卿脸上揍,“你是不想活了!”
那老太监一声喝止,小林子吓得一动不敢动,那小九举着拳头回过头瞧见是顶头管事的,面色发白的跪了下来,喏喏不敢言。
平秋从后头走出来,“我可不知,这同一三等宦人,还行了执法管事的职责不成?”
“仆不敢……”小九手脚发凉,脑筋转的飞快还在撒谎,“只是这九卿说话难听,仆忍不住动了手。”
“交予你处置罢,”平秋懒得在这里费时间,刚在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嚷嚷声,着实没得时间去管这两人有何仇恨,“九卿,跟我走。”
这话明摆摆的告诉这几人,公主最后便选了最出乎意料的小宦服侍,那之前虚张声势的小九,如今失了机会,还不知有如何下场。
“是。”九卿从地上爬起,咳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血,仍然无言地弓着背从小九旁走过。
大起大落,小九瘫在地上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他瞥见九卿的身影,却不料九卿也低着头斜着眼往他的方向看,小九瞪大了眼退后一步,那九卿的眼里似是啐着毒,阴狠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