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葫芦酱

8、清凉油

　　篮球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平日里的自习课是不敢向老师讨来打球的，只好用中午的午休时间和傍晚的吃饭时间练起来。

　　为了错开食堂高峰，花儿球队一般中午下课后都是先练球再去食堂吃饭。好不容易练完了球，一帮大小伙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急急忙忙奔向食堂洗劫最后的饭菜。

　　只有孟遥和徐丹青两人擦着汗去盥洗室洗手洗脸。徐丹青低着头开着冷水往头上淋，鬓角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孟遥在一旁抱着球，眯着眼笑着看着徐丹青。

　　“你不洗手啊？”徐丹青问。

　　“我一会儿放了球再洗，省的又脏了。”孟遥回答。

　　“挺心细的啊。”徐丹青笑笑，看着孟遥眸色深深的眼睛，和那运动后不红反而更白皙的脸，突然恶作剧心起，对着孟遥的脸弹了弹手，弹了她一脸的水。

　　“……”孟遥沉默地看了徐丹青一眼，直到徐丹青被看得心里发毛了，舔了舔下唇道：“那个我……”

　　“哎呀——”孟遥忽然抬手扬了他一脸的水。

　　“手下留情，孟神手下留情！”徐丹青说完，孟遥板着的脸却笑了。

　　然而她刚一笑，徐丹青就揉了揉她的头，孟遥带着僵硬的笑容怔在原地，然后就听到徐丹青说了一句，“你这样特别可爱。”

　　他这次学乖了，说完也没等着孟遥反应，就一溜烟跑远了。

　　看着徐丹青潇洒逃走的背影，孟遥抱着篮球看镜子里的自己，脑袋突然热得很，心里搅成一团浆糊，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总觉得，怪别扭的。

　　这个动作对别的女孩儿可能再正常不过，但是对孟遥来说，它实在是太陌生了。也许曾经爸爸妈妈在她还是小毛毛的时候曾经这样揉过她的头发，然而那太遥远也太短暂了，以至于在她的记忆里，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柔情的时刻。

　　孟遥惯常直接去了教室，却在教室外头看见了先一步回来的徐丹青正坐在走廊的小桌子上吃饭。四目相对，两人极其有默契的同时问出：“你怎么回教室了？”

　　徐丹青挠挠头，有些尴尬的笑道：“我走读，早上从家里带饭的。”孟遥点点头，也解释道：“我趁中午写半套卷子。”

　　“不吃饭了？”徐丹青惊讶。

　　“给练球把时间占了，虽然错峰了，现在去食堂也还得排会儿队呢，少吃一顿没事儿的。”孟遥漫不经心道，说完便进了教室开始写题。

　　徐丹青隔着窗户看着里头的孟遥正一手撑着头，微微蹙眉，一手在演草纸上演算着，默默想，这样饿下去可不行。他又看看自己饭盒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那喷香的味道突然就不能吸引他了。

　　于是第二日，孟遥依旧没吃午饭，准备进教室写题的时候，徐丹青叫住她：“孟神，我今天饭带多了，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孟遥有些疑惑。

　　“不能浪费粮食呀，一起吃吧，你也不能老饿着对不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徐丹青把家里人的话照搬了几句，试图说服孟遥。

　　“真不用了，没餐——”具字还没说出来，只见徐丹青已经掏出了两双筷子，一双笑盈盈的眼睛认真看着她。

　　孟遥无奈地笑笑，只好过来坐下，却发现不只是餐具，食盒里的饭餐明显就是双人份，并不是做多了，一盘嫩出水的竹笋炒肉，一盘蒸南瓜并红枣，颜色煞是好看，又一盘油光水滑的粉蒸肉，还冒着热气。

　　菜色看起来也是用足了心做的，颜色食料搭配都很走心。

　　孟遥疑惑地看看徐丹青，后者依然一脸无辜。

　　琢磨了片刻，她也渐渐回过味来，大概是徐丹青觉得她总是不吃午饭特意给她带的，又不好直说担心孟遥不吃，只好编出什么做多了请她帮忙解决这样有些奇葩却合理的理由。

　　于是她放下筷子，认真道：“我不吃午饭没问题的，就一顿而已。”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徐丹青没接这个话头，而是接着道：“孟神，你给我辅导辅导功课吧，我中午睡午觉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和你一起写写题。”

　　孟遥有些怔愣，思索了片刻道“行啊”，顿了半晌又接着说“从明天开始吧”，徐丹青正咬着一片粉蒸肉，笑吟吟地点点头：“那，小生请孟老师吃饭做学费可以吗？”

　　拐弯抹角的，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下次别带了，”孟遥坐回来，在徐丹青的笑容注视下扒了一口饭，半晌，两人对视着笑了。

　　于是二人也再没提之前的话题，就着篮球赛聊了会。

　　徐丹青洗了餐具盒准备回去午休，孟遥在自己的课桌里翻了翻，递给了徐丹青一本半个砖头厚的笔记，徐丹青翻了两页，笔记很清爽，重点处还有手绘的表情包

　　——就是太密太厚了，徐丹青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完。

　　然而孟遥利落地说道：“一个星期看完”

　　徐丹青：“……”

　　孟遥：“我看过你的成绩单，英语和物理是薄弱点，你把你所有的英语和物理卷子都给我，我帮你看看问题，还有，明天中午之前把不午休的申请做好。”

　　如今还没到高三，学校要求学生进宿舍睡午觉。孟遥是申请了特批的，而徐丹青这种走读生，就要去走读生特定的午休宿舍睡觉，还要签字，因此孟遥让徐丹青去申特批。

　　留下一堆任务之后，孟遥飘然远去，留下原地一脸绝望的徐丹青心里头叫苦不迭，他只想让孟遥吃顿午饭，没想当学霸啊！

　　徐丹青看了看手里沉重的笔记，觉得事情可能有点跑偏。一不做二不休，徐丹青心想，如今既然已经搭上了自己懒洋洋的午休时光，那就一定要把孟遥动不动就不吃午饭这个习惯彻底扭正。

　　放学前，徐丹青把厚厚一沓卷子递给了孟遥，孟遥接过正要收起来，徐丹青又按住卷子：“你帮我辅导，我给你带饭，节约时间还促进共同进步，怎么样？”

　　孟遥看着徐丹青，有点好笑，觉得这个人对别人的关心程度可能有些过于老妈子多管闲事了，不过想想色香味俱全的午饭，孟遥倒还真有点不好拒绝，最后撂下一句，“随便你。”

　　某个中午，与英语单词吹胡子瞪眼地看了许久后，徐丹青实在是困得抬不起头了，他往后瞟了孟遥一眼，见她还在一丝不苟地写卷子，不由的心中佩服，然后果断的扔下纸笔，打算这次不管孟遥用什么变态的方法叫他起来继续学习他都不干了。

　　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在刚打完球一身热气又写了许久卷子的少年身上，催眠效果超神，以至于徐丹青全然无视了下午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直到被老郑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震醒。

　　“徐丹青，孟遥，你俩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徐丹青一边揉着快被震聋的耳朵，一边好奇地看向孟遥。只见她有些尴尬地揉揉眼睛，慢慢的踱到教室后头站着，徐丹青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窗外的阳光打在徐丹青的泛着汗珠的脸上，为少年加了一层阳光的滤镜。

　　“孟神也睡着啦？” 徐丹青笑着窃窃私语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修炼成神不用再睡觉了呢。”

　　孟遥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徐丹青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老郑再一次发飙，气贯山河地震醒了班里还在清明与昏迷一线上挣扎的同学，把他们从周公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徐丹青立刻站得笔直，目光直直的看着黑板，装作一副自己在认真听课的样子，手里却还悄悄转着笔。老郑看了他这副模样，气的噘着嘴吹了吹前额的头发。

　　孟遥看着少年意气的徐丹青，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徐丹青长得不错。

　　隔日，孟遥刚进教室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一盒清凉油，压着一张绿色的纸条。

　　“上课困了涂一点，挺有效的。”

　　“的”字上一个小勾子仿佛在勾着谁的心，旁边还画着一个简易版的笑脸。落款是徐丹青。

　　旁边的祝惜晨还没来，孟遥笑了笑，打开那盒圆圆的印着白猫的蓝色盒子，涂了一点清凉油在太阳穴和鼻下，又小心翼翼地收好。

　　听说画画好的人字大多写的好看，看来是真的。

　　于是整个上午，孟遥这一块儿都弥散着挥之不去的清凉油味道，第三节课下了，在桌上趴了两三分钟后，祝惜晨终于忍不住道：“谁涂了清凉油啊，我被熏得都睡不着了！”

　　孟遥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了头，前排的徐丹青也拿书挡了脸，因为憋着笑，胳膊轻轻耸动着。留下一头雾水的祝小姐，继续在清凉油的苦海里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