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胆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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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真的，真的很胆小。
尽管，这话说出来，听到人的十之八九会认为你在呓语，可实际上，你确实很胆小。
当然，别人觉得你在呓语，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你位列宰辅，四起四落，手握相权十余年之久。
你儿子个个高官厚禄，其中甚至还有娶了公主的，你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你的仆人之中当官的为数也不在少数，货真价实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你，却是一个很胆小，很胆小的人。
当然，你的胆小，并不是天生的，你一度还是很大胆的，也曾奋笔疾书，针砭时弊。
仔细想想，也着实很可笑，那个胆大的你，偏偏还是在你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的时候。
那样大胆的你，遇到了同样大胆的那个人，那个喊着“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的人。
你看过那人披肝沥胆，心力交瘁；看过那人长袖善舞，各方周旋；看过国家在那人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看过那人与皇帝把酒言欢，堪比管仲与齐桓公的君臣佳话……
一切，仿佛是那么的美好，另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呼之欲出，眼看着就要在那人的手里诞生。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从背后，捅了他一刀，那个最亲最密的人，捅了他一刀。
于是，那个人，被人狠狠踩在脚底。
于是，那个人，被无数人攻击，说是罔顾人伦，不忠不孝。
于是，那个人，被人批得体无完肤，仿佛存在就是一种罪过……
而真正打倒那个以大胆著称的人的，是他的敌人，上台伊始，便将他的所有政策，压根不论好坏，一概废黜。
“我们是君子之争，不是小人之争，对事不对人的。”
他的敌人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一脸圣人模样，不由得你不信。
可当你看到，他依旧一脸圣人模样地把那人的战友一个个贬谪远方。
这又是什么？
不是说对事不对人吗？
事，尚且没错，何况是人呢？
接着呢？
接着，还是那句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们是君子之争，不是小人之争，对事不对人的。”
在这话语之下，敌人被推翻了，一个个贬谪远方。
……
这就是所谓“君子之争”？
小人之争？
你望向了周围，又望向了对面。
你已经彻底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君子，又什么是小人了。
不过，无论是君子，抑或是小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真的，真的，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能够活下去。
是的，如何能够活下去，成为最后幸存的那个。
呵呵，呵呵，呵呵，你不禁地苦笑，苦笑着。
原本脑子里想的是匡扶社稷，江山黎民，最后居然会变成如何能够活下去。
你想这样吗？
不，你不想。
可你有什么办法？
不去斗倒对付，就可能被对方斗倒。
即便今天获得胜利，谁能够保证你还是明天的胜利者呢？
什么天下，什么江山，什么社稷……
那些都太奢侈了，太奢侈了，如何能活下去，已经占用了你的全部思维，哪里有闲暇去思考那些。
如何能活下去？
如何能获得胜利？
如何能一直获得胜利？
如何能一直打败敌人，获得胜利？
如何变得无敌？
无敌？
无敌？
没有敌人？
你再次环顾四周。
黑压压的，黑压压的人群。
今天的战友，可能变成明天的敌人，为所谓君子，为所谓小人，为高尚，为低贱……
太多了，太多了，太多的目的，太多的口号，太多太多的人了……
你的眼睛，根本不够使，根本无法一一去甄别，去分辨。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不去甄别了，不去分辨了。
统统都是敌人。
统统都是敌人。
你对面的是敌人。
你自己这边的，也是敌人。
统统都是敌人。
今天的敌人是敌人。
今天的朋友，谁能够保证明天不会变成敌人吗？
你可没有忘记，那个大胆得可以站在天下，祖宗，人言对立面的人，就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那才倒下的。
这天下，又有谁能够相信呢？
没有人。
没有人能够相信。
于是，所有人，都成了敌人。
统统都要被你打倒，全部的，全部的。
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没有敌人。
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获得胜利。
只有这样，你才能变得无敌。
……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成为最后的幸存者。
面对如何活下去，其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一切的问题，在生死面前，都没有意义。
你结党营私。
你巴结宦官。
你迎合上意。
你排除异己。
……
是的，是的，你可以说是坏事做绝，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
但，你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这就足够了。
哪怕在旁人看来，你凶狠无比。
可是，你除了凶狠以外，你还能如何活下去？
无论你站在哪一方，成为君子，抑或是小人，无论你做的事是对，是错……
你随时都可能被打倒，被任何人打倒。
与其说你凶狠，不如说，你是靠着凶狠来掩饰自己的胆小。
你生怕自己会步那些被打倒的人的后尘，你生怕自己在下一秒就会失势，你生怕自己活不下去……
你，只是想活下去啊！
你胆战心惊地，充满警惕地环顾四周，不是作为一个捕猎者的老虎，而是作为一个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成为别人盘中餐的兔子。
为了活下去，你只能把所有人，所有可能成为敌人的存在，统统打倒，一个都不剩。
直到最后，你也确实做到了。
你，看着四周，再也没有敌人了，就剩下你一个人。
你，成了最后的幸存者了吗？
“父亲，看你的脉象，身体不行了，还是赶紧辞官了吧。”
你的儿子，握住了你的手腕，满脸的担忧，语气里夹杂着的，却是满心的期待。
他，是在期待着你赶紧辞官，好把你的相位给他。
难道，你这个幸存者，需要面对的最后一个敌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吗？
连自己的儿子，也成为敌人的话……
那样的幸存者，真的能叫幸存者吗？
真的不能算是幸存者，不是吗？
更何况，帝国，轰然坍塌，连你也一起埋葬。
曾经锦绣的江山，化作一片焦土，哪里有什么幸存者残留？
只有你苍凉的声音隐约在风里凌乱。
“八十一年往事，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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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蔡京。
敲黑板，知识点来了。
一，蔡京，其实是王安石变法的支持者。
二，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三不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虽然号称王安石说的，实际上他没说过。
三，王安石变法失败里面，变法派内斗，身为王安石副手的吕惠卿功不可没。
四，司马光上台后，彻底清算，否决变法……那老东西就是个历史学家……就比王安石多活一年，纯粹为了破坏变法而生。
五，司马光人品嘛，就说一件事，资治通鉴，嗯，就写到北宋前，根本没敢写本朝的历史，司马迁还写到汉武帝呢，啊呸
六，……关键是，后来变法派的章淳又上台，清算司马光那派……
七，蔡京反正是无论哪派上台都积极靠拢。
八，实际上宋徽宗上台是用变法派的。
九，蔡京走的童贯门路，就此发迹。
十，蔡京五子蔡鞗，娶的宋徽宗的女儿，靖康之耻后，和公主一起押北方了。
十一，蔡京儿子蔡攸一心想取代蔡京，曾经握住蔡京的手说他脉象不好，身体差，赶紧退了吧。
十二，蔡京，活了八十一……上帝，想想古代，平均寿命才三十多，七十古来稀……他八十一，最后还是饿死，要不然……天理呢
十三，八十一年往事，四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池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此恋荣华。便有如今事也——蔡京亡命词，我觉得才气很棒。
十四，蔡京，其实很能治国，在经济上很有一手……要不然也架不住宋徽宗那么造，再扯一句，中国最早的社会福利机构，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都他设立的……他最后归葬其实是漏泽园负责的……呃，真是有趣
十五，北宋的君子之争……啊呸，对事不对人，说得真好听，啊呸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胆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