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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十六 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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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真叫人伤心,”白衣的赵自酌收了剑,脸上笑意在月光下分外亮眼,“不惊喜地抱住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咒我去死啊?”
慕轻寒眉毛动了动,终还是走上前来,一拳砸在赵自酌肩上。
无须说话,便已能看出他心中喜悦。
赵自酌一挑眉,笑道:“怎地拳头像小家碧玉一样软绵绵?没吃饱饭啊?”说着也一拳擂在慕轻寒肩上,像是示威似的,虽然不算狠,却是着实施了力的。
若是未中毒的慕轻寒,自然不会把这一拳放在心上。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慕轻寒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有点发白。苏白见状忙上前两步,本想扶住他,却不知怎么地犹豫了一瞬,便见慕轻寒已不动神色地挪开了一步,尽力平了容色。
“你怎么了?”赵自酌显然也发现不对,神色一紧,上前两步扶住慕轻寒手臂。
“尸毒。”慕轻寒应道,见到赵自酌神色,又苦笑着补充,“暂时无碍,不过是和内息纠缠在了一起,不运力便无事。”
潜台词便是,不过也用不了内力了。赵自酌神色微沉,却不过一瞬光景,转眼间便恢复了平时的惫懒样子,还笑得异常开心:“这位姑娘,莫不是你护着他来的?嘿嘿,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慕轻寒见他如此,无甚表情,只是面部的线条在晦暗的光影中显得柔和了几分,却马上又冷凝起来:“自酌,大人和赫连呢?”
“你被大人派去找吹笙人后,大人叫我去一间茅屋找一位苏家人求救。之后想来,才发觉那不过是要赶我们离开,想来赫连也是如此。”赵自酌收敛了笑意,“大人说他手中还有三枚霹雳弹,我才离去,若当真如此,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只是就怕……”
慕轻寒沉声道:“就怕大人不过是为了赶你走而说的托辞。”
“未必。”苏白忽然插话,声音虽然嘶哑,却从中听出几分柔和来,“秦大人叫这位公子去茅屋求救,并不是托辞。他既如此说,定是与毅叔叔相熟之人,叔叔号称天下第一剑,如果不是意外,定然能救你们。这样说来,秦大人绝没有放弃自己的念头,那么除了求救,便一定有自保手段,由此看来,那三枚什么霹雳弹,当也是有八成可信的。”
赵自酌看向苏白,心道这女子着实聪明。若她只是说什么秦大人不会有事,他们两人怕是会更加焦急,但是如此一条条地分析下来,效果却完全相反。
用意是好的,只是为了安慰他们,刻意忽略了有害的因素罢了。别说秦大人的安危,就是那那霹雳弹,也不过三分可信罢了。
赵自酌暗自叹了口气,笑道:“说得也是,大人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不会坑在这里的。不过,听这位姑娘口气,倒是苏家人?”
“我叫苏白。”苏白微笑着点点头。“公子想必就是六扇门下赵自酌大人?不归路前不过一瞥,如今看来,倒真是俊朗男儿,手下功夫也不同凡响。”
“我竟一时没注意——你就是路口那个黑衣女子啊?”赵自酌目光在苏白身上溜过一圈,道,“只可惜我们没听你的劝,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无用。你说这话,倒是讽刺我来着,刚才那一招,谁更高明,外行人都说的出来。”
“不过因为赵公子知晓我不是敌人,刻意退让罢了。”苏白摇头,“苏白是真心称赞。不过,若不退让,我虽不能占上风,也自信不会处于劣势。”
赵自酌闻言大笑:“小慕,我可是辛辛苦苦一路艰险地找到这儿来,你却跟这么一位有趣的姑娘同行。哎哎,有些人就是好命,没办法啊没办法。”
慕轻寒悠悠然抛给赵自酌一个颇为凌厉的目光,转看苏白,才道:“苏姑娘救我性命,能遇见苏姑娘,确是我福分。”
苏白只是笑着应道:“不过举手之劳,赵公子说笑了。”
“别叫什么劳什子公子,听着心烦,”赵自酌看上去心情大好,摆了摆手,“整日奔波四处查案的,叫着公子岂不可笑,何况听来也不亲切不是?”
“那,叫赵大哥可好?”苏白也不推诿,爽利地叫了一声。
“哎,”赵自酌颇为满意,斜着眼看慕轻寒,道,“那我也不客气了。姑娘姑娘叫着不够亲切,不如我便叫你阿苏吧?”
这委实也太亲切了点吧?苏白愣了愣,点头应好。苏白,小苏白,白丫头,阿白,如今又多了个阿苏……明明是这么平常的两个字,怎么就能叫出这么多叫法来?有几分好笑,心下却升上一点暖意——换个称呼,却真的是亲切了许多。
目光不由得飘向慕轻寒,见那人面色依旧沉静,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
有什么好失望?不过同行人而已。不过几日功夫,再怎么亲切地叫,也叫不走疏离。
苏白暗暗叹了口气,这才转向赵自酌:“赵大哥,雾溪周围山地都布有迷瘴,你是怎么找到雾溪镇的?”
赵自酌摸摸鼻子:“大人叫我去找茅屋,我朝那个方向行了许久都找不见,便想入镇看看。谁知镇子就在山谷处,遥遥的能看到,却怎么也走不到,我便猜是有什么障眼法。说来也巧,我正犯难,就有一只鹰落在我面前,那鹰颇有灵性,在我前头带路,带至镇口便飞走了。——说来,那鹰长得极像送信去六扇门的那只,不过在我眼里一种飞禽都是一个样子,也说不准是不是同一只。”
“飞廉?”苏白有些吃惊,“若是懂得迷瘴走法,那便应该是毅叔叔养的飞廉了。送信去京城竟还回来,只盼它别被僵尸伤了……”
“那只鹰那般机灵,肯定知道怎么自保,你就别操心了。”赵自酌丝毫不见外地拍拍苏白的肩,“唯今之计倒是先把事情调查清楚。你们来这宅子里,可是有什么头绪?”
“只是搜了一遍,宅子里俱无异样,还没看过的,就只有后院平日禁足的三间屋子。不如边走边说。”苏白道,见赵慕二人点头,便迈开步子向后院走去,一边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与赵自酌说了。
苏白说得清楚明了,也无需慕轻寒补充,他便在一边静静听着。赵自酌天生那般性子,听着苏白说话偶尔插几句问话加一声当真亲切的“阿苏”,倒比隔苏白几步的慕轻寒还显得熟络得多,一时倒觉得他才是与苏白共行几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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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前院给人的感觉是阴森荒凉,对不起,您恐怕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阴森荒凉。
前院的阴森,是知晓曾有活气如今却全部归于死寂的阴森,前院的荒凉,是满地血迹寂静无声风声偶过勾起凄然记忆的荒凉。
后院却不是。
那种阴森,是存在于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中,生生地想要挤进你骨髓中让你发冷打颤的阴森,那种荒凉,是似乎从最初到最后这里除了寂静漠然便什么也没有的荒凉。
那样的阴森荒凉萦绕在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中,教人难以长久伫立。
后院约摸与前院一般大,然而望去只有丛生的杂草。只在东北角有三间并排的屋子,灰暗的颜色几与围墙融为一体。
三人立于其中一间十步远处,站定,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苏白,慕轻寒,赵自酌,不是在江湖上历练数载又办过许多案子的,也是在僵尸堆里摸打滚爬过的,自有常人没有的胆量。然而站在这屋子前,一时却都没勇气进去。
三间屋子都很大,竟有正厅饭厅加起来大小,而看过的两间家具摆设极少,故而显得极为空旷。左边第一间是卧房,显是久未有人睡过,积满了灰,仔细查看一番也未发觉什么异常。第二间则是书房,架上书类繁多,从经史子集到民间话本都不缺少,此外便只有桌椅板凳文房四宝,摸索过来,也没什么机关暗道。
三人却在搜查书房时,听见隔壁敲击木板的声音。
咚咚,嗒嗒,格外响亮,若说可能是偶然错觉,却又听见紧随其后的低低笑声。
那绝非错觉。第三间屋子里,有什么。
僵尸不可怕。
食血鬼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这种不知道有什么的未知,毒蛇般啃咬着你的冷静与理智。
三人交换眼神,静默一会儿,才终于缓缓上前,慢慢地推开了屋子的门。
第三间屋子,是苏白从小到没进过一次的,苏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