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群鬼八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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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宁光微微一愣：“你怎么……”
这话只有那人跟他说过......后来觉异想天开，摇摇头再未说话。
蝙蝠无心说的一句话，又让宁光沉息许久的记忆翻滚而起。他觉得这些记忆断成了碎片，这里一点，那儿一堆，纷纷蛰伏着准备给他毫无防备的一击——就像那会在小黑屋的绞痛难忍，还有现在的十指钻心。
这些想不起来的记忆，都和一个人有关。
宁光毫无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独浔。”
闻言，鬼蝙蝠浑身一僵，连那覆身的腾腾黑气都呆住几分。他转了下黝黑的脑壳，不动声色地盯着毫无防备的宁光，与其说是开心，倒不如说有一丝黯然。
宁光念完，浔字还在他唇齿留有余温，可那恼人的十指扎心又出现了。宁光脾气本身就不大好，手疼难忍，不知缘由，也不知道止痛的办法。
疼到最后，还毫无形象地扶着树吐了。
宁光：“……”
那鬼蝙蝠胆子似乎又小了，很怕他出事似的，一个劲朝宁光面上扑，假如他有双手，宁光都觉得他在用力捧起自己的脸。可这好心落在蝙蝠身上，物种受限，阴阳相隔，那又黑又硬的翅膀拍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宁光不得已叫道：“停！停停——”
他随便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这就站起来了，若无其事朝蝙蝠兄弟拍肩，“懂得照看人，好蝠好蝠，这回下去保准把你从贞玉手里要出来。”
宁光嘻嘻笑着，跟没事人似的，“以后就跟着我罢。”
听到宁光可以将他头顶束缚鬼力的符咒解开，这鬼蝙蝠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很心动，很感激的样子。
宁光只当蝙蝠害羞，也不再说了。
抬眼看去，正是落日山脚下那段宽阔长河，他们山庄每次过上元节，总是会在河里点许多金灯，那金灯一夜不灭，天还未醒透的时候，若是有人在山庄独有的一处观灯台看去，山上金灯花摇曳，河中金灯芯飘摇，宛如割下了晨霞朝山河洒了两洒。那美景，看过一眼，毕生难忘。
但如今，山成了烧焦的黑山，水也成了不流的死水。
宁光出神望着，忽然眉头一皱，发现并不简单。
他刚要踏入那水中，蝙蝠却在耳边提醒：“小心。”
宁光盯着那无波无纹的水面，“下面有东西？”
蝙蝠：“有。”
宁光：“有多少？”
“很多。”蝙蝠淡淡看了眼死水，又严谨地补上三个字：“非常多。”
宁光轻笑一声，山林死寂，连飞鸟虫鸣都未有几声，这声笑听起来莫名渗人，但鬼蝙蝠却一动不动。
下一秒，宁光就劈开了静寂水面！
一分为二的水帘之后，宁光冷哼医生，眉心的丹砂更亮了，他的眼也更亮，周身更是骤亮：“有我落日山庄的人死的多么？”
自他重生后就再没用过内力，起初是忘了，后来是刻意。他当年的修为，同届的人只有一个赶得及，这是他立世的资本。重生后的这具身体，他并不熟悉，甚至连咒痕来由都不知，宁光是怕，他怕他一出手，发现体内有座内力枯竭的井。
但是并没有。
水面被劈开后，水下的东西终于现形了。
饶是宁光有准备，看到那一幕也是一愣。
无数白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匍匐在水下，它们死前肯定很痛苦，唯一没断的那只骨手朝前用力伸着，似乎是崩溃大叫着想要离开某个地方。白骨数量之多，绝非宁光想象，光是他面前这一小片水域，恐怕就有不下百俱人骨。
在落日山脚下的死人——
宁光脑中嗡一声：难道是父亲母亲！难道是师姐师弟！
这个念头不过在心头震荡一秒，宁光马上就清醒了，落日山当初被烧得一干二净，来剿灭他们的也都是数一数二的玄门世家子弟，他们必然都知道白骨对于厉鬼而言意味着什么，而以他们对宁姓之人的忌惮，绝不会放任这堆白骨藏于水下，给他们成为厉鬼的机会。
蝙蝠忽然道：“忘川水。”
宁光一震，“这是忘川水？”
那些白骨在水中毫无反应，仿佛只是以诡异的姿态睡去了。宁光摇头，“不会。”刚刚那水帘落下，他心绪难平也并未开防罩，那些水有一半都落在了他身上。宁光抬起湿淋淋的手，“可是我并没什么异常。”
鬼蝙蝠也没有，但那因为他是鬼物。忘川在各处都有不同叫法，在他们这儿还有个名字，叫做九里提灯河。据说人死后，都会坐着槭木，提着一盏灯，沿着河步入鬼门关，关内关外，便是阴阳相隔。
自古以来，阴和阳就有着苛刻的界线，此方你不可踏入，彼方也无我容身之地。就像鬼怕阳气，人也惧怕阴气，对于鬼来说是温床的九里提灯河，对人而言却是剧毒的腐蚀之水。
但宁光现在好好的，那些水，就只是水。
蝙蝠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这就是忘川水。”
宁光：“好罢好罢，这些事鬼比我懂的多，听您的。”
如果是忘川水，那就可以解释了这些白骨为什么一动也不动，这水送鬼魂往生，也困住落水白骨，这些白骨恐怕都是些犯了禁忌被赶出来，不许再去投胎的死人，忘川就是能把他们囚禁到地老天荒的死牢。
可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等等，宁光心头一凛，不对，太不对了。
他因为刚刚重生，许多常识一时间都没想起来。九里提灯河是阴间之河，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落日山脚下？
宁光：“不对——”
不远处飞来一柄利剑，直指宁光眉心，还未等宁光袖手一挥，那鬼蝙蝠鬼眼微红，一口就叼住飞剑，只听轻响一过，剑就分成了两半，从鬼蝠的口边掉了下来。
宁光：“……”
他低头看了看那剑的尸体，好像正是黄芩的佩剑。
他觉得头有点疼。
黄芩招不回剑，飞身跃到了河边，修炼之人的眼睛看什么都很仔细，可黄芩现在却痛恨起了这个技能——他看到碎剑落在宁光脚边，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黄芩：“宁小木！！！！”
这是他编来糊弄他们的名字。
宁光觉得头更疼了。
黄芩怒目圆睁，怒发冲冠：“我要给你发通缉令！！！！！”
宁光提醒他：“这个，得要天机门的人来发。”
他说完，差点被黄芩一脚踹到水里。宁光现在难得有点同情他，黄家的人把佩剑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蝙蝠这一口是要了他的命啊！但他确实不是罪魁祸首啊？莫名其妙就背了黑锅，宁光没法开口解释，只得先避开黄芩的攻击。
黄芩眼眶通红，他只是出来把这人抓回去，怎么出来时人在剑也在，回去就要剩他一个了？！
黄芩：“我要杀了你！！！”
宁光打着打着发现，体内的修为沿着各窍各穴，好像流得更为通畅。他避开甩过来的石头，“你们家这个毛病怎么还没改？什么都是武器啊？”话一出口，才发现像是挑衅——黄芩的剑断了，他拿什么武器和自己打？
宁光：“回去找黄湘再要一把么！”
多简单的事！
黄芩大怒道：“族长的名字岂是你叫的？！”
宁光：“好罢好罢，那我跟你这么说吧，这剑不是我弄断的。”
黄芩：“不是你是我？”
宁光朝一动不动的蝙蝠努嘴：“喏，是他了，找他算账吧，不要找我。”
被出卖的蝙蝠丝毫不见惊慌，甚至眯起眼，施舍般瞧了瞧黄芩和短剑，然后污了眼似的再不肯多看。这蝙蝠正是那一日被黄芩所抓，黄芩当然知道它有几分本事，见宁光死不认账的无赖样，更是气得要死：“做了便是做了，好意思推给鬼？”
宁光刚去掉吊死鬼的戳没多久，现如今又多了一个无赖鬼，唉。
两人争斗间，那水滴在了黄芩手背，他一直动怒，此时才注意到这水不寻常，手背已经紫红一片，冒出阵阵黑雾。
宁光：“污染了，快跟我下山。”
说着便来提黄芩的领子，黄芩下意识要挣脱，岂料这人年纪与他相仿，修为却要比他高出几重，他居然挣不动。
再想动，却冷不防对上鬼蝙蝠的一双鬼目，森森阵阵的冷意袭上了黄芩的后背，他啊了几声没叫出来，这碾压的差距叫他忽然就有点相信宁光的鬼扯了：自己那剑，说不定真的是被这鬼蝠一口咬断的。
宁光提着黄芩走了一路，见他忽然一言不发，不懂他是被吓的，还以为是是疼的。于是安慰了几声。但宁光最不擅长安慰人，所以听起来阴阳怪气不说，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黄芩却没法顶回去。
因为那鬼蝠听了宁光的安慰后，又颇为严厉，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毒地瞧了他一眼。
黄芩：“……”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宁光问道：“怎么，又疼了？”看他眉心微皱，似乎又在纠结说什么安慰的话，黄芩僵硬道：“不疼，你别安慰我。”
你快别安慰我了！
宁光也知道他说的多糟糕，是个人都不想听，于是加快了步伐，如风似的下了山，又如风似的进了村庙。
贞玉看见黄芩双目无神，又被拎了进来，“又受伤？”
刚要上来看，宁光却避开他，“别动，他手上生了怨纹痕。”
怨纹痕，自然就是人沾到了阴气过重的东西生出来的痕迹。起初色泛紫红，冒黑雾，一圈一圈宛如鱼纹、波纹，而后会传染全身，人会因皮肤溃烂而死。
贞玉愣了一下，“但他是修炼之人，不会轻易被阴气侵蚀的。”
“普通的当然不会，”宁光知道他什么意思，这些都是在天机院学过的，“但他碰到了提灯河的水。”贞玉听了，却没想象中那么惊讶，“这儿有提灯河！”
“如此倒是能说通，”贞玉赶紧将黄芩扶了进去，一路还在数落他：“黄芩！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擅自行动？哎你的剑呢？黄芩！你怎么晕过去了？！”
宁光：“……”
可能是急火攻心，被气晕的。
他本来还想问贞玉，阴气过重的提灯河是怎么到人间村落，这下也不好再去问了。在原地想了想，宁光转身去了那小黑屋，一次上山就碰到提灯河，再次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他得带点人哦不对，带点鬼上去。
要有旁人在场，恐怕会对他的反应极为奇怪：明明出身玄门世家，是驱鬼之人，怎么会反而用鬼兵出行？
宁光路上批评了那鬼蝠几句，说什么你就算想报他抓了你的仇，你也要循序渐进的报复，这下好了，一次性出大手，不但没解决，还拉了不少仇恨。
而关于鬼蝠为何鬼力大涨，是隐瞒鬼力还是别的，宁光没问。这些事情细想太麻烦了，他又很怕麻烦，索性不问。
那鬼蝠稳稳抓着他的肩膀，不见悔改，但也始终听着。
宁光走到小黑屋，一脚踢开门，张开双手大笑道：“朋友们！又见面啦！分开了一个时辰，有没有想我啊。”
小鬼们见是他，立马涌了过来：“身上的光呢光呢——”
宁光慈祥道：“跟我上山就看得到了。”
小鬼们一听去落日山，怎么涌过来的又怎么退回去：“不去不去！让我们好好死在这儿罢！”
不等宁光说话，鬼蝠忽然溢出一丝鬼气，凝成了长长的鬼鞭，朝着房梁狠狠一甩，只听房梁颤了几下，就从中裂成了两半。
宁光赞道：“哇塞！好鞭法！”
鬼蝠冷道：“去不去？”
你要当一个健全的鬼，还是半截的木头！
鬼们纷拥而出：“走走走，春游去，上山上山，有这鞭法咱怕什么——”
宁光乐得不行，走在最后仿佛一个牧羊人，只是别人白天放羊，他半夜溜鬼。但是鬼可比羊好多了，羊只会咩咩叫，鬼还能逗个乐，讲讲八卦，实在有趣得很。
此刻那走在中间的鬼女正兴高采烈地讲那三十四座鬼都的八卦：“这三就是三座山，四则是四条水，咱那些厉害哄哄的鬼王们，一个个都有个鬼城，因为叫鬼都，所以又叫他们七位都主！”
“帅吗？我就问这个。”
“都主能不好看吗？那化出个皮相也比十个你强——”
鬼女讲到好看的人就激动得口吐白沫，此刻鬼眼红得越来越厉害，活像两个红惨惨的心。
“我跟你说，说起好看，七个都主都不算什么。三十四座鬼都，三有了，四有了，那还有个十你们知道是什么？”见这些乡里鬼都摇头，那鬼女得意道：“十正是一座鬼岛！”
“三座山，四条水，怎么这个十就是一座岛？”
“傻逼！这都不知道？岛上是山也有，水也有，那鬼岛上的鬼王，可是叫七位都主都很服气的，所以齐齐让出这个中间的十！上供给他的！”鬼女咿呀咿呀乱叫起来，“鬼岛上的鬼王，又牛逼又好看，在我们鬼界……真是人人都想过去舔两口啊……”
宁光听得纵然很有意思，但还是有事想问这见多识广的鬼女：“小姐姐，你看到那条河没。”
鬼女一看，牙都兴奋得冒尖了，“提灯河！！快让我去泡个澡！！”
群鬼顿时都想往河里跑。
只听蝙蝠磨牙，便又缩了回来。
宁光这才问道：“提灯河是在鬼门关那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鬼女惊讶道：“你不知道呀，三年前鬼门关就开了。”
宁光还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其他鬼们别的不知道，这种震惊鬼界的大消息怎么能不知道，此刻也七嘴八舌说起来：“鬼门关以前哦，只在每年中元节开一次，现在好多啦！一天就能开一次！跟开城门似的！”
宁光想到作祟的鬼物，喃喃道：“这不是胡闹么？天机门没有反应？”
“哎呀，那些臭道士管不了啦！”
“鬼门关就是那位岛主开的呀！”
“三年前没人知道他怎么从天葬岛爬出来，又把天葬岛变成自己地盘的，但咱都知道，就是他带着咱大杀特杀！一路杀出了鬼门关！从此百鬼出行，再无禁忌！”
群鬼赞美道：“嗨呀嗨呀！岛主他老人家，可真是厉害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群鬼八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