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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九幽台上风云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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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淳被带走后,燕洵还维持着抱元淳的姿势。
他现在后悔了,他想他应该早点回复元淳的感情。
天空风云涌动,似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燕洵世子,现在,你可以好好接旨了吧!”赵西风特意在“好好”两字上发重音强调。
宇文怀自碧瑶被月七带走后,也就对燕洵说了三句压迫性的话。看到元淳在燕洵怀中倒下,他忽的想起了碧瑶,或许,他是错的。
宇文怀勾了勾嘴角,但不论对错,燕洵必须死!
“燕洵世子,你这是要抗旨不尊吗?”宇文怀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看是问句,却用笃定的语气说。
燕洵定然是不会接旨的,他站起身来,与侍卫继续缠斗在一起,拖着一地的血,带着背上的被射中的冷箭,爬向九幽台。
宇文怀一把将燕洵踩在脚底下,与对面的宇文玥对峙。
“我来验。”
闻言,宇文怀和宇文玥皆回头,远处走来一个素白的身影,正是定北侯的夫人--白笙。
“且慢。”宇文怀说道。
“宇文大人,我来验尸吧。”白笙喊的是“宇文大人”,却是对宇文玥说的,宇文怀见状,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宇文玥朝白笙点点头。
“上面的那些人,是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亲人,相信在这个天地间,不会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有资格,做这件事情了。”
“夫人。”宇文怀叫道。他可不想让燕洵那小子获救。
“是谁允许你来的?”
“自然是皇上允许我来的,皇上已经下了圣谕,由我来验尸,我儿燕洵年幼无知,得罪你怀大人了。圣谕一会就会送到,皇上的圣谕,你不会违背吧?”
宇文怀闻言,撇了撇嘴,对白笙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母亲……”燕洵见白笙上了九幽台,悲痛的喊道。
“洵儿。”白笙快步走到燕洵身边,扶起他。
“洵儿……洵儿……”白笙抱住燕洵,不断喊着她的儿子,是悲痛,是心疼。
“母亲,是他们,是他们害了燕北,为什么?!”燕洵低声咆哮着。
“洵儿,你相信你父亲吗?”白笙放开燕洵,直直的看着他的眼。
“我相信!”
“那就不要问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道理可讲的。”
“就像老虎吃狼,狼吃兔子,兔子吃草一样,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我们一家人,爹,大哥,姐……”都死了!燕洵悲痛的对母亲说。
道理?确实没有道理,申冤,向谁?
此时的燕洵,已经有了若能活下去,势必要魏帝付出代价的决心。
白笙的视线转而看向那个已经被掀了黄布的,镶着金箔的盒子。
她起身,走到那个盒子旁边,打开盒子。
“这是我的丈夫,燕北定北侯,大魏西北的兵马大元帅--燕世城。”白笙缓缓说道。
说起自己的丈夫,白笙的眼中流露的,不仅仅是悲伤,还有自豪。可惜苍天似乎从来不善待好人呢。
“这里的伤疤,是当年齐王叛乱时,在宫门外,被人用剑刺伤的。”白笙抚上那头额上的伤疤。
“当年贼兵火烧皇宫,里面的人出不来,世城带人,用性命杀进去救驾。”她回忆着,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世城,当先找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
魏帝在殿内,自然是听得到白笙的话,闻言,神情恍惚,后跌了一步,碰倒了身后书架上的藏书。
“他背着昏迷不醒的皇上,一个人,孤身冲出,三千兵马围困的皇宫,身上,手上,三十多出刀伤,事后,养了半年,才可下床走路。”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
白笙是恨魏帝,恨魏帝的多疑懦弱,恨魏帝不顾念往昔的兄弟情谊。
“让你来验尸,讲这些干吗。”
宇文怀可不想听这些,他自打认识燕洵的那一刻就十分讨厌燕洵。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质子都能得到那么多的宠爱,而自己,对比之下,低落到了尘埃里。
燕洵的父亲定北侯燕世城的光辉过往?他可没兴趣听。他想的,是燕洵什么时候死!
“夫人请继续!”宇文玥出声,宇文怀虽怒,却拿宇文玥无可奈何。
“这里,是当年白马关一战中,留下的,当日祭拜祖庙,所有的皇亲国戚,都有临场。”
白笙转过身去,朝着对面高台上的人,以及九幽台下的侍卫们,接着说道。
“可柔然人却突然发难,打开关口,率兵入关,包围了祖庙。”
“世城得知后,率兵从燕北出发,七日七夜,不卸甲,不离鞍,昼夜不休,身先士卒解了祖庙之危。”
“你们的皇上,当场就在白马关顶发誓,大魏和燕北世代君臣,永不相弃!”
“当时你们这些人,也大多数都是在场的!”
闻言,高台之上那些上了年龄的门阀家主都沉默了下来,一个个若有所思。而九幽台下的侍卫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有的甚至落下了热泪。
“这头颅,是在长安城外,宇文怀大人,你亲手砍下的。”
白笙手指向那个盒子,对宇文怀说道。
“你正直壮年,眼明如炬,你不会不认识自己的这把剑。这个伤口是不是你砍的?这个人是不是定北侯燕世城?!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人,是我的丈夫,燕北定北侯,燕世城!”白笙对着众人道,目光坚定,自豪。
“夫人,圣谕怎么还没到,我现在就可以下令,杀了燕洵!”
宇文怀可不想让白笙再拖延时间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向九幽台下的侍卫挥手下令。
宇文怀一下令,侍卫都举起了适才放下的兵器,长矛,利剑……侍卫排列整齐,步伐一致,举着兵器,向燕洵所在处走去。
“宇文怀,若是圣谕到了,你就难逃其咎。”宇文玥的话,使侍卫停住了欲要刺向燕洵的动作。
“夫人。”宇文玥示意白笙继续。
白笙打开第二个盒子,说道。
“这是我的儿子,燕北的骁骑将军--燕霆。五月十五日,赵阀将军,赵东亭,利用秀丽军军官,进入北朔城展开屠杀,燕霆奋起反抗,被乱枪,刺死!”
听到白笙的话,赵东亭看向赵西风,两人相视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
对他们而言,白笙对他们造不成威胁,况且定北侯都死了,她还能翻天不成。
白笙合上盒子,转而打开第三个盒子,看清了是谁后,眼神怀着慈爱,和哀痛。
“这是我的儿子,燕北虎威将军--燕啸,二十二岁,十三岁从军,跟随他父亲,南征北战,三次讨伐北疆蛮人,上阵杀敌,誓死抱国!”
“从未退却半步,他身上有四十多处刀伤,都是为大魏百姓而流!”
“五月十六日,他从镇守的红川城,率兵前来,却中了埋伏,过三谷关山涧的时候,被巨石击中,脊柱断裂,双腿砍断,血尽而亡。”
她俯下身去,亲吻自己的孩子,继而眼中含泪,抬起头,合上盒子,走向第四个盒子。
“这是我的女儿,燕北郡主--燕红绡,屠城之后,她骑马来救被掠走的母亲,不兴被俘,可是到了长安城,却被赵西风都尉,一箭射死!”
“那时的她,已有七个月的身育……”
燕洵在台阶那听着,低声嘶哄着,心中的悲痛溢于言表。
白笙合上盒子,不忍再去看,悲痛的落下了在眼眶悬着的泪。
缓了会,她抹干脸上的泪,转而对台上及台下的人道,“这些,都是我燕北的战士,大魏的子民,他们背主叛国,是乱臣贼子。”
“宇文大人,行刑吧。”白笙对宇文玥道。
宇文玥挥手示意,侍卫们把这几个盒子齐齐抛入九幽台中央的大火炉中。
“母亲……”燕洵喊道。
“洵儿……”白笙抱住燕洵,把出燕洵背上的那一只冷箭,把他往后一推,自己转身撞向炉壁。
燕洵永远都记得这一刻,母亲撞向炉壁的背影,带着苍凉,又有着对解放的向往……
白笙倒下的那一瞬,天空黑云翻滚,引得门阀等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与适才的引雷颇为相似。
燕洵爬起来,爬到九幽台上,爬到他母亲身边。
“母亲,父亲已经不在了,大哥已经不在了,全家人都不在了,为什么?为什么您也要离洵儿而去?”
白笙缓缓睁开眼来看燕洵,伸手抚上燕洵的脸,虚弱的对他说道。
“洵儿,你要活下去,即便,苟延残喘,也不能放弃。别忘了,燕北还在等着你,燕北的百姓,还在等着你,燕家的亡魂,还在等着你。”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原来,我一直以为,我最爱的是大梁的山水,那里没有冬日,没有白雪,艳阳高照,四季如春……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我所爱的一切,都留在了燕北……我要去陪他们了……”说着,白笙转头看向天空,缓缓的合上了眼。
她看到了燕北的天空,燕北的草原,看到了踩着落日余晖,骑着马来接她的燕世城……
白笙是笑着离开的。
魏帝的圣谕也随之到达,燕洵被免了死罪,却被囚于莺歌小院之中,三年后才可返燕北。
“母亲!”燕洵红着眼,向着天空咆哮。
黑云聚拢,落下一道惊雷,劈向九幽台上的石柱铁链。石柱上的铁链一断,石柱失了支撑的力,往一边倒去,碰翻了火炉。
豆大的雨珠也落了下来,打在燕洵,门阀等人的身上。
向燕北的天空发誓,失去的,我要拿回来,我要血洗长安!
燕洵往后直直倒去。
今日魏帝放了他,他日,他也必不会手下留情!
经此事后,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宇文玥如是想到。
大太监来禀报这些事的时候,魏帝还未来得及为此悲痛,就有魏贵妃的人来报--元淳性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