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要我做好人》封刃作书

13、013

　　掩下了珠帘，明知微坐在榻上，她一抬眸便自铜镜中瞧见自己那冰冷的神情。

　　虽然自诩为正道人士，与各门派人往来，可她也知道，在那庞大的躯体中，极有可能藏着无数个烂疮。他们与九真教不对付，视之位邪魔歪道，但是对于正道武林中的烂肉，也还是要狠心刓除的。

　　类似的话语若是自同门的口中说出，她都觉得理所当然，可怎么自曲玉笙口中讲出的，便这般惹人生气呢？

　　明知微掀起了眼皮子，又望了自己一眼，她抿了抿唇，调节自己的情绪，将那为非作歹系统聒噪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大约这儿人少，那所谓的系统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在将曲玉笙定为终极目标后，对着同是九真教的越霜野一声都不吭——怎么这个时候就不发布任务了呢？

　　翻飞的血肉收拢，只余下一线细长的暗色的疤——
　　在小屋中待了将近一旬，明知微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因为记挂着两家镖局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便要前往镖局联盟去。

　　江南江北百家镖局，几乎都挂名在联盟。老盟主白天华在的时候，镖局联盟的与其他镖局没什么区别，只是门口悬着多个镖局的旗子，入内则是个三进的大院。不过到了后来，镖局联盟有银子了，老盟主便在城外买了地，辟了一个大庄子，修得是气派和堂皇。

　　在金马镖局被灭门后，镖局联盟的“黑榜”直接张贴了出去，将飞马镖局一行人的罪状公之于众，并广邀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名士，来镖局联盟一起主持公道。

　　自然，他们也往试剑山庄投了帖子。

　　曲玉笙听闻了这事儿，指着名字笑个不停。
　　“你们试剑山庄要主持他给拒绝了，现在又给山庄下帖子，这是想当武林盟主呢。”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这走得不是官道，也算不得平坦，路上一个颠簸，那原本还在大笑的曲玉笙倒是摔到了明知微的身上去。虽然曲玉笙起身的动作快得很，可明知微的眉头仍旧是一皱，眸光如电，朝着曲玉笙扫去。

　　曲玉笙“啧”了一声，收敛起了笑意，她歪着身子靠在车厢上，懒洋洋道：“我们没有帖子，怎么进去？”

　　明知微眉头舒展了又紧蹙起，在曲玉笙那逼人的视线下，半晌后才挤出了一个字：“买！”这些庄子里往来都是需要英雄帖的，镖局联盟要当着武林正道的面审飞马镖局呢，更是不能让它出岔子。不过镖局联盟这般谨慎，那拿到帖子的，未必如此。暗地里买卖英雄帖的事儿可不少，明知微也是见过几次才懂得其中的门道。

　　“你有银子么？”按照她曲玉笙的方法便是悄悄潜进去，别管它是不是光明正大的。不过要是能有其他方法，谁愿意当贼子呢？溜溜的视线划过了抿唇不语的明知微，她的话语无疑是一柄利剑，直接挑开了那创伤。

　　明知微听出了曲玉笙的嘲弄与讥讽，她神情不变，应道：“欠着。”又不是她一个人要进镖局联盟，怎么就她一个出银子？这不公平。

　　欠得多了，人就越发放开了，连脸皮都可以不顾了。曲玉笙打量着明知微，摘下了钱袋朝着她的身上一甩。

　　有钱的人要面子，而没有钱的……自然是死要钱了。

　　明知微不想被试剑山庄的人认出来，而曲玉笙则是因为那张脸犹为招摇，故而都蒙着人皮面具，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容。

　　镖局联盟前车马往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两个微不足道的人。虽然熟知规矩，可到底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明知微略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便压下了那点忐忑，走到了边角找到了一个蹲在那叼着稻草的少年。他们并没有交流多久，不到半刻钟，明知微便拿着两张英雄帖回来。

　　至于银袋子——空空如也。

　　“这烫金的么？这般昂贵？”曲玉笙接过帖子，翻看了一眼，上头题着“千秋观”三个字，想来是千秋观的弟子不需要那份荣誉，将它拿出来的卖钱。

　　“那人说的。”明知微抿了抿唇，低声道。

　　曲玉笙横了明知微一眼，从她那双写着踟蹰和疑惑的眼中也知道了，这厮被人宰了一通。“呆气！”她横了明知微一眼，一甩袖便往庄子里走。

　　镖局联盟的小厮懒洋洋地立着，看到了帖子的时候，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随意地一指路。可等到另外的来头大的人物来时，他们蓦地打了个激灵，十分殷勤地上前，生怕伺候得不周到。

　　“人情冷暖，竟然如此。”曲玉笙似笑非笑地望了明知微一眼。千秋观的那群牛鼻子老道，在江湖上以“穷”知名，这大概就是不受镖局联盟待见的主因吧。

　　“咱们来是有要事的。”明知微蹙着眉，低声道。镖局联盟连黑榜都张出去了，显然是已经给飞马镖局定了罪，可是证据呢？这回广邀武林人士上门主持公道，会将证据拿出来吧？如果是捏造的，怎么逃过那一双双眼睛？

　　“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都说有人被抓到了，你还不信呢？”曲玉笙懒洋洋道。她对飞马镖局一行人没什么喜恶，人怎么说她便怎么听，要不是这该死的系统颁布任务，她才不会去关心呢。

　　但是明知微这个死脑筋似乎是认定了飞马镖局是无辜的，就凭借她在上官笑那儿听到的一耳朵？“这个江湖凶险得很，我劝你还是少出来走动。”曲玉笙刻意贴近了明知微，又低低一笑。

　　“他们没有理由监守自盗，他们没有理由杀人灭口。”明知微认真道。

　　曲玉笙闻言敷衍地应了一声。
　　确实没什么理由，打伤那王发的还是她曲玉笙呢。

　　偌大的庄子里，辟出数十个小院，近百间厢房，都是给江湖来客住的。打那拱形门走过，又穿过藤萝倒垂的红木长廊，约莫半刻钟之后，二人才找到插着“千秋观”木牌的小院落。

　　院子里有两个伺候的丫头，见到了来人来屁股都不曾挪动。

　　“这客还是分三六九等的。”曲玉笙打趣了一声，她摸出了一锭银子扔在了地面。却见那高个子的一个打滚，便抄起了地上的银子，朝着曲玉笙一笑，行了个礼道，“您等着。”说完后撒腿就跑，而落下的那个先是倨傲地哼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黏在了明知微的身上。

　　明知微才懒得理会这个丫头，她扫了眼院子，直接往左手边那间屋子迈步。出门在外囊中羞涩时，她都是自己动手打理的，这清扫之类的活倒也不算事儿。

　　“还不赶紧的。”曲玉笙扫了那死死地盯着明知微的丫头一眼，抛出了一颗碎银。丫头虽然不满，可是在曲玉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也迈着腿跑开了。

　　曲玉笙望着那丫头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迈入屋子中，凝视着在灰尘扑面的屋子中忙碌的明知微，道：“何必受那口气？等人来收拾吧。”

　　明知微动作一顿，她转身望着曲玉笙，拧眉道：“我没有银子。”

　　曲玉笙一怔。
　　她眼中的是一张只能称为秀气的脸，可那双眸子极为灵动有神，数不清的情绪在那双眸中生灭。遮住了那张常年冰寒的面庞，原来明知微的眼神竟然是这般的。

　　曲玉笙回神之后微微一笑道：“我有。”见明知微蹙眉，她又道，“你反正欠了我那么多了。你要将时间都耗在打扫上，那正事儿怎么办？难不成你千方百计进镖局联盟是当丫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