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者》拂风落花

1、【怀子将篇】迁国——卫国

　　来自北境的凛冽寒风呼啸着，无情的席卷着这片壮阔河山。一条绵长的军伍艰难地向着南方行军，一位赤袍裘衣将军躬身骑着马在军中行进，怀中抱着一件被数层绸帛包裹起的物件，视如珍宝般紧紧拥于胸前。

　　整支庞大军队皆自觉地将其拥护于其中，在那军前锋之后，还紧紧跟随着诸多国民百姓，而后一列后军时不时冲出一队队斥候，向前传递或向后查探。

　　“踏！踏！”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军随声探去，“将军！急报！”，马上斥候来不及驱停座下马，便一个翻身半倒半跪于地，顾不得吃入卷起的尘土，只是低声急叫道，“将军！擎国千骑玄水军已追至军阵后方！”

　　随着急报传来，大军后方同时的一阵阵骚乱，乱象突生，时不时有着含带着惧惶的惊叫传出，只是给了此支败逃之军平添了许多愤恨之意。将军墨眉微蹙，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冷意，敌军既然追寻至此，这样说来，后方数位曾经的同袍应是魂归虚境了。

　　裹紧了怀中珍宝，不做犹豫，拉紧了缰绳，御马跃起，调转身躯，一手将腰间长剑抽出，一寸寒芒乍现！再一手高举长戈，立起九尺军威！“赤焰军！请随我与皇上一同赴战！”。

　　一直紧随于身后，诸多的赤甲兵卒虽已然疲惫不堪却纷纷在此刻举起长戈振奋响应。

　　“溪将军！莫要伤及皇上尊体，还是退之为。。。”，随行大潮之中一位头戴文冠却衣衫褴褛的白发老人匆忙从一堆逃难百姓中窜了出来劝阻道。

　　听到了老者劝告，以及怀中传来的不安动静，溪将军放松了手中缰绳停下了疾驰的坐骑，低下了头看了又看，幽潭般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柔意，只是搂紧了胸前之物，举起了手掌轻轻安抚拍打了几下，便又重新望向那远处人群大潮之后的敌兵引起的骚动。

　　“老太常不必担忧，此次迁国路途艰险，前路为何尚未可知，但若是轻易被擎国轻骑追袭而废止，怕是就此断了浩瀚国祚。。。”，溪将军言语之间暗含坚绝，骑御而去，只是沉声留下几句笃定回复，“待我携天子迎击，足状士气，溃敌，必归！”，上冬时节，与纷飞飘落的雪花相融，渐渐远去的一袭赤袍显得分外血红，数百红甲追随，汇成一柄巨大赤色长枪向着远处幽暗驱驰奔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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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交战，宛如江海怒涛交聚一处，砰然相撞，刹那间宛若冲刷了一切，玄赤色掺杂，雪地之中绽放出朵朵绚丽的玄赤花。

　　战马嘶鸣，喊杀声不绝于耳，尘烟四起，一时乱火纷飞。

　　霎时，手腕翻持长戈，胸前怀子将军一马当先直冲军阵，生生将阵中持盾之卒挑起，散乱敌军，弃戈而挥剑，身后随众快骑若一枚轻羽箭头，双翼破空裹挟着流锋悍然贯于甲盾透其躯壳。

　　跃入军阵，首当其冲，立见一偏将首，四目相对，敌将盔下神色微动容，弃长戈，持短兵以敬，甩动缰绳，策马竖之，“擎将吕正前来讨教！”。

　　“卫周辅，子车（ju）溪！”，子车溪沉声，握紧剑柄，指腹柄纹摩挲，破风突进。

　　一瞬，身上衣袍，座下马匹，周边兵卒，一切事物都在此刻放缓，只听得蹄声互叠，利刃烁光，铁甲铿锵丝帛撕裂，无言之间争胜负。

　　精锻双剑激烈地碰撞于一处，横锋掠过，战马惊啼不已，随着沉闷叩地声响起，碰撞声便戛然而止。

　　子车溪持剑的手不住颤抖，青紫经脉条条现出，虎口渗出鲜红血珠，而青锋一处攀上了清晰可见的蛛网裂纹，强拽住马绳止住因强悍作用力而后仰的身躯。

　　先前敌将已然剑落身坠，如同陨星一般跌入乱军之中，划开烟尘滚滚的道路，坐骑则惊惧地掠过自己身侧仓皇奔逃。

　　犹然俯视，负伤敌将仰视，头盔落地，赤发散乱，一张尚年轻稚嫩的面容，露出难掩的敬畏。

　　率骑卫国祚，子车溪不再做停留，弃下残剑，御马侧行从战场之中掠起一把无主之剑，复继征程。

　　前锋行阵豁然破出一明处，若赤石入幽静深潭，泛起阵阵涟漪，晕晕周圆随之向四方八面扩散。
　　不待多时，处于微弱处的那叶赤色扁舟立于汹涌玄色波涛之中反复横扫，在傲然伫立的船舵执掌之下骤然驯服，为胜负之势添了几分明了。

　　“退！不可与哀兵力战！”，一声恼羞成怒的叫喊声从乱军之中传出，大擎武二字旌旗已经不再如先前一般笔直屹立，而是向着来时的归路缓缓倾倒，且渐倒退远行，败如山倒。

　　望着被击退的敌军和旗靡之景，余下尚存的赤焰军皆是甲胄相拥庆贺起来，“胜了，我浩瀚胜了！！”，一时间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战场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碰！”，疲惫的马匹屈下前肢跪磕于地，马上之人顺势翻腾而下，弃马力歇的子车溪倚剑跪倒，重重的喘息着，哈出薄薄白雾，下意识地伸手拥向怀间，才恍然发现怀中的幼儿不见了，“兴儿？兴儿！”

　　子车溪恍惚地向内怀拍打，心间空虚，双手胡乱拍打着胸口，惊慌失措起来！一扫以往的沉稳，竟然像一个弄丢了最为珍贵玩具的孩童一般，哭泣了起来，泣泪横流。

　　不顾一切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推开了几位脸上带着胜利喜悦的将卒，扑下身躯，低下头到处翻动着交战两军的残尸。

　　回想起刚刚战场上的纷乱，莫不是系住兴儿的绳结松了？坠下马了？莫要摔伤了，更千万别被刀剑伤到啊！子车溪发结上的玉笄不知何时落断去，寒风拂起散乱发丝，更添了心中无限悔恨，持着长剑，趴跪于地，将一具具尚未失去体温的躯体翻起，只是不断摸索找寻着。

　　血与雪交织着映入视线之中，神思却在此刻陷入一片茫茫天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