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生命中所有的光辉和灿烂,原来终究要用寂寞来偿还 ...
-
34
乌云遮住繁星的黑夜,烈士公墓,这两个胆子大如天的人,居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畅谈起人生来了。
“这回忆,似乎沉重了些。”墨子卿深深落寞。
“那又如何?这也是人生。聪明的人生是人生,傻子的人生也是人生,只要坚守住了心中的信念,活在活不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区别?”林尚正看向面前的两座墓碑:“他们,坚守住了心中的信念,你应该以他们为荣。”
墨子卿抬起头看着,照片中的人笑的无比真诚。
是啊,西点求学之初,她就告诉自己,信仰无需多么伟大,只在于能否‘坚守’二字,守住了,也就无愧了。
“你今天说话好有哲理啊。”墨子卿笑笑。
“我一直都很有哲理的,只是你不了解而已。”
“是吗?难道不是从电视剧台词里抄来的吗?”
林尚正尴尬的摸了自己的后脑勺:“被你发现了。”
“哦呦还真是这样啊?”看来某女只是诈出来而已。
“你这女人真是···”
“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职业病而已啦。”
林尚正无奈的笑笑:“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忘记了是在书上还是哪里看过的一段话。去爱吧,如同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样;跳舞吧,如同没有任何人注视你一样;唱歌吧,如同没有任何人聆听一样;工作吧,如同不需要金钱一样;活着吧,如同今日是末日一样。”
“这台词写的不错。”林尚正点点头。
“本来我真的想要这样过人生,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样,努力的去爱每一个关心我的人,可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难以想象。我的老师曾经告诉我,战士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一次荣誉。可我的伤疤,只是提醒我又失去了谁的见证。”
林尚正难过的不敢看她,他明白这种伤疤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谢谢你,这种时候两个人比一个人好多了。”墨子卿扭过头对他微笑。
“不客气,等你回来,别忘了请我喝酒。”林尚正调皮的笑了。
“你···你怎么知道?”墨子卿惊讶他居然猜到自己会走。
“难道你没有考虑离开吗?不走也好,这顿酒不用等那么久了。”
“你会喝吗?第一口就咳成这样,还好意思跟我讨酒喝?”墨子卿终于笑了,这该死的心理医生,把人看的透透的。
“谁都有第一次嘛,等你回来,估计我就练成千杯不醉了。”
“牛皮倒是吹的震天响啊?”
“快点走吧,你想在这儿过夜啊?我可不陪你。”林尚正站起身把墨子卿拽走了。
最难受的是晚上,不管白天做了多少,也不管坚强到了什么程度。到了晚上,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时,都会被打回原形。
回到陆显仁的家,侧躺在床上,蜷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虾子,睁着眼流泪,一动不动。回忆起那些凋零的过往,所有的眼神再度变得忧郁而凄凉。
流光里,誓约匆匆,她只能在忧伤里暗自静默,在静默里暗自忧伤。
最心疼的心疼,是连呼吸都那么疼。直到初升的太阳,柔柔的将自己的光辉,散落在她洁白的脸上,才僵硬的闭上眼睛,深埋在被单里,放声痛哭。
国际刑警署,段暄办公室。
两个人对坐已经十分钟了,谁也没有动,没有说话。
一声深深的叹息响起:“想好啦?”
“嗯。”墨子卿迟疑回答。
“你刚刚升了总督察,整个警务系统也没几个这么年轻就做到的。”
“···”
“我们都很舍不得你,都很需要你,这样你还是要走吗?”段暄强忍悲伤的声音有些不正常。
“···”墨子卿缓缓抬头看着他。
“呵,快十年了吧?还记得你当初的样子,那样年轻、朝气、阳光。”段暄起身走到窗边,双眼微红:“对你,我很愧疚,从没兑现承诺给你的太平日子,有的只是无数的离别。”
“Sir. 我没有怪过您哪,您对我的照顾,我都记得。”
段暄不停地眨眼睛,不让自己掉泪。
“我也舍不得大家,对我来说,你们就是家,哪有孩子愿意离开家的呢?”墨子卿咬咬嘴唇:“我只是有些累了,哈~~不是有句话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此时眼泪已经快要落下了。
段暄依然背对着她,五十岁的他已经有不少皱纹了,那滚烫的泪水顺着皱纹缓缓流下,显得那样不协调。但听了墨子卿的话,还是使劲的点了点头。
“Sorry sir. 让您失望了,我无法坚守战斗的荣誉,我始终,是个最差的兵。”墨子卿起身对着背影敬礼,行礼的右手始终不肯放下,咬着牙哭泣。
段暄回身抱住了她:“傻孩子,为什么要道歉呢,这句话该我说才对。”
墨子卿在他怀里哭了,也许除了教官,这世上能让她感受到父亲般的关怀之人,也只有段暄了。
“你听好了,我不同意你辞职,你想休息,我批准。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先给你办停薪留职,只要你想回来,我随时为你复职。”段暄再次立正站好,严肃的看着她。
“Sir···”
“但是你要记住,停薪留职的时间只有两年,如果两年后你还没回来,就永远不再是一名国际刑警了,清楚吗?”
“Thank you sir.”
离别,能使浅薄的感情削弱,却使真挚的感情更加深厚,正如风能吹灭烛光,却会把火扇得更旺。
站在陆显仁的家里,看着这里的每一处细节,墨子卿仔仔细细的抚摸着,这所房子,明天就会搬来新的主人。
“亲爱的人,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呼唤你,我要走了。虽然我有着诸多不舍,然而我坚信是我该走的时候了。”自言自语的人满心不舍。
自此,陆显仁完全走出了墨子卿的世界。心愿达成,却一片茫然。
卖掉了他留给她的房子、股票、酒吧,她要从新开始。但是在开始之前,她需要休息,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她要离开香港。
然后,没有跟任何朋友打招呼,一个人默默地走了。
软弱是人性的真实,从里到外都坚硬的人,也许会慢慢变成化石。
一个有勇气放弃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的人是完整的,一个能坚强的面对失去亲人的悲痛的人是完整的,因为他们经历了最坏的遭遇,却成功的抵御了这种冲击。
孤独——是为自由付出的代价。
生命中所有的光辉和灿烂,原来,终究要用寂寞来偿还。
忧生于执着,俱生于执着,凡无执著心,亦无所忧惧。
···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进小巷,卖花儿卖花儿声声唱···”
小女孩儿的歌声,荒芜的庭院,生锈的铁门。
“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
“你好,我叫艾文,你叫什名字?”
“···”
小女孩好像在抽泣,好伤心,好伤心。
墨子卿想要走过去抱住她,给她安慰,双脚却被钉在了原地,动惮不得。想对她说:“别哭,到姐姐这儿来,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喉咙里似乎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为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一支黑色的枪管慢慢的抵在了小女孩的后脑。
小女孩依然在抽泣,墨子卿睁大双眼,撕心裂肺的想要冲上前,想要大喊一声‘住手’,更想要看清拿枪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她根本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砰!”
“不要!”终于,墨子卿喊出了声。
还未清醒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周围很安静。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美女弯腰站在她身边,一脸关切的问候。
“啊?”
“您是不是做梦了?”红色制服再次温柔。
墨子卿这才注意到了周围的环境,原来自己在飞机上睡着了,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难怪很安静。
“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哦,不好意思,麻烦您给我一杯水。”墨子卿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好的,请您稍等。”空姐转身去倒水。
“Thank you.”墨子卿喘着气,看着窗外慢慢飘过的云层,将头靠在机窗上。
自从林夕和若男过世,墨子卿偶尔会做这样的梦,不知哪里的破旧院子,看不清长相的小女孩,和同样看不清模样的拿枪的手。
她明白,那个小女孩就是若男,而身后的恶魔,就是害的她家破人亡的701。
三年多了,她从未忘记过他们最后的表情。
从背包里取出相框,那是当年墨子卿回到香港时,三个人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是那样年轻、开心,那笑容曾经也荡漾在她的脸上,只是已许久未见了。
曾经愤怒像狂野的魔兽,侵占着她的心灵,然后又像发疯的野草,在心里疯狂滋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仇恨毁掉了本该平静的人生,毁掉了她最珍视的人,才想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话。
可是这苦海向来虚影迷离,让人捉摸不透。正如爱情一样,曾经发了疯的想,如今拼了命的忘。若有一天真能逃开了,也算是佛祖保佑吧。
“小姐,您要的水。”空姐端来了水。
“麻烦你了。”
“不客气,有需要请按铃。”
视线又回到了照片上,伸手摸向自己的左肩,那里的伤疤永远都在,提醒着她那天的残忍。
分离只在一瞬间,但伤痛却永远留在了心底。斑驳的流年里,有些劫难,终不能幸免。
···
墨子卿从一个城市流浪到下一个城市。饿了,就打打工,累了,随便找个地方一觉到天明。她总是对着塞纳河,啃着三明治,看着黄昏的清幽。与其说三明治味美,不如说黄昏让人不吃也饱。
这种平淡,是她越来越向往的,可她还在走,一直在走。从悠久的布拉格,到蔚蓝的爱琴海,再到狂野的里约热内卢。从不停歇,从不疲倦,却始终不曾放弃,她知道,她在寻找自己丢失了的始终。
没有他,她不是不习惯的,因为爱一个人不应该是习惯;没有他,她不会不习惯,因为她从未习惯拥有他。
现在的她慢慢的学会了在穿梭的人群中,聆听自己寂寞的足,慢慢的适应了‘寂寞刚刚好,不多也不少’的心境,有着不多的悲伤和不少的快乐。
如果一个人的足迹,走过了小半个地球,那么她的心是否也该从容了,也许吧,不知道。
从大飞、林夕、若男、陆显仁、杨锦年,再到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倒在惩奸除恶之路上的兄弟们,这些过往真的该已成往事。往事不该驻足在心里,往事已随风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