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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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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更斯在《双城记》中说:“那是最美好的时代,也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也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也是黑暗的季节。”
其实我们根本就生活在一个悲剧的时代,因此我们不愿惊惶,当灾难来临,人处于自己的废墟之中,就开始建立一些新的小小的栖息地,怀抱一些新的微小的希望,这是一种颇为艰难的工作。
没有一条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但是却可以迂回前进,或攀援障碍而过,或停滞不前。才明白,不管天翻地覆,我们都得生活。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进小巷,卖花儿卖花儿声声唱”
好像是深秋,因为看到了满地落叶金黄,又好像不是,因为夕阳都让人很温暖。
“花儿真美,花儿真香,无人来买怎么样”
“满满花篮,空空钱袋,怎样回家见爹娘”
又来到了这里,听到这个小女孩的歌声,就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里。硕大的庭院,锈迹斑斑的大门,杂草丛生的院落,满目疮痍的屋舍。
只是眼前的这一切和里面传出的歌声,依然那样格格不入。这里明显已经荒废,怎会每次都有孩子在里面唱歌?明明清楚地记得到过这里很多次,却一点儿也记不起那孩子和里面的一切。
推开锈的比上个世纪的二八车还要老旧的大门,刺耳的声音真想让她转身走掉。地上的木质牌子隐约还可以看得出来‘**孤儿院’几个字,再过两年,这几个字也要消失了吧?
原来这儿是个孤儿院,怪不得有孩子的声音呢。拐过几个弯,就看到了一个小花园。
啊,挺不错的一个院子,里面长着几颗叫不上名字的大树,还有一个葡萄架,当然现在看到的只剩下了枯藤。再旁边,就是一个本该在春天百花盛开的小花坛和一个花瓣形的小鱼池,比邻而居。
墨子卿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因为耳边不停的传来孩子们玩耍的嬉笑声、打闹声、哭喊声,以及老师们忙碌的处理着这一切的各种声音。但是眼睛却告诉她,这里没有人,只有一座荒凉的院落,和瑟瑟秋风。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
“穿过大街,走进小巷,卖花儿卖花儿声声唱”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的出现掩盖了刚刚所有的声音,而这一次,她真的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站在花坛边,轻声吟唱着属于自己的歌。
墨子卿感到非常好奇,走到她身旁:“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小女孩好像没听到墨子卿的话。
“你好,我叫艾文,你叫什名字?”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等待她的依然是沉默,小女孩好像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墨子卿好像也看不清这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只见小女孩注视着前方,眼神冷漠没有畏惧,也没有期盼。已经破了的衣服洗的发白,受伤的手指还在抠着另一只手。
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些,再睁眼时,她已经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荡起来。欢快的笑声传来,仿佛看到了她脸上的灿烂。
“我来推你吧,好不好?”墨子卿会心一笑。
正要走向她,她却移形换影般跑向了大门口,眼看着摇摇欲坠就要摔倒,墨子卿下意识追了过去:“小心摔跤!”而就在小女孩跑到大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看着她。
墨子卿猛然间也停下了,因为那已经不是刚刚在秋千上灿烂的笑容。小女孩在抽泣,好伤心,好伤心。想要走过去抱住她,给她安慰,双脚却被钉在了原地,动惮不得。
墨子卿又想对她说:“别哭,到姐姐这儿来,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喉咙里也像塞住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着急努力挣脱这一切时,一支黑色的枪管慢慢的抵在了小女孩的后脑。
小女孩依然在抽泣,墨子卿睁大双眼,撕心裂肺的想要冲上前,想要大喊一声‘住手’,更想要看清拿枪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砰!”
“不要!”终于,再一次喊出了声。
“无泪无语,心中鲜血倾出不愿你知,一心一意奔向那未来日子,我以后陪你寻觅好故事,无谓问我伤心事,无谓去想不再是往事”
张国荣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墨子卿大口喘着气,肩膀和手臂上起伏着的伤疤,提醒着它的主人,什么是现实。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浸透,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平静下来,双手拢了长发到耳后。
“Hello”墨子卿接起电话。
“在睡觉?”
“教官?是你吗?”
“当然,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嗯,老样子,你不在香港吗?”
“放了大假。”
“现在在哪儿?”
“欧洲。”
“过些日子会去找你,再睡会儿吧,BYE.”
“BYE.”
挂上电话,好像清醒了许多,摸了摸水洗的额头:“又他妈做梦了!”骂完便翻身下床去冲凉。
冰凉的冷水流过脸颊、耳畔、伤疤,带着眼泪,带着梦境,带着恐惧。想哭的时候,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看到,假装好像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似的。
或许是一个人生活久了,越发喜欢着孤单,不敢,也不想去踏足别人的繁华。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的仰望天空,聆听寂寞的歌唱。还有那望不断的春花秋月,寒来暑往。
当耳机里的歌循环播放到第五遍的时候,墨子卿已经大汗淋漓的跑过了十几条街区,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小公寓门前。
挥霍了自己的体力,再一次冲进浴室。早知道刚才直接去跑步就好了,心烦的时候,洗澡也嫌麻烦,区别在于,这次洗的是热水澡。
雾气环绕,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汽,那是一张美丽的容颜。娇柔?妩媚?动人?好像都不是,只能用美丽来形容。可是美丽的标配不是幸福吗?为何镜中人脸上始终残留着淡淡的哀伤?
是啊,怎会不懂得原因,怎会不懂得生存之道,因为太懂得,所以失去更多吗?
记忆是一种挂满风铃的卷帘,藏匿不了回忆里一丝缱绻的痕迹。
当泪水滑过嘴角,才知道那种苦涩的味道。有时想起相遇,有时难忘分离,就像灯火阑珊处,有人心醉的欢悦,有人无奈的割舍。
伦敦郊区某庄园,两条人影并肩漫步在树林中。
“不想做警察了?”教官依然戴着面具。
“不知道,心太累了,想远离那里的一切。”
“做得对,这十年你辛苦了,是该好好为自己想想了。”
“我现在好像能体会一点儿,教官当年的感受了,因为只有痛过的人,才会了解病痛人的心情。见惯了生死,心也变得麻木了。”
“过了这么久,心情好点了吗?”
“嗯,还好吧,年岁渐长,早不似从前般执拗了。”墨子卿微笑。
“你是我养大的,怎会不了解?”
“这两个月,我去了很多地方。说来可笑,以前出国都是为了办案,从没停下来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现在想来,真是可惜。”
“是啊,这世上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和可爱的人,都值得你驻足。”教官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
墨子卿也停下,却没有看教官,只是望着远山:“当年师兄在这里求学,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和奖学金,几乎踏遍了整个英伦三岛的美丽。曾经故意开玩笑说,没人管束的日子,他很期待。”
教官眼神黯淡了,墨子卿也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我什么都不用说,因为你什么都懂。”林夕笑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练功偷懒,被教官抓个正着的事吗?想想那时候上山下河的,也没什么可玩儿的,怎么就那么快乐呢?”
“好几次呢,师兄说哪次?”
“无忧无虑的日子,想想就好像是昨天呢,这么快,就要分开了。”林夕暗淡。
“小时候,师兄总是护着我跟若男,有哥哥护着的感觉,真好。”墨子卿浅笑。
“快护不住喽”伤感之情溢于言表的林夕,自然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
“师兄的身体还好吗?一个人在英国生活,真的没问题吗?”
“挺好的,你别担心。啊~~没人管着的日子,想想就好期待呀。”故作轻松。
“学医也是一条艰苦之路,成为一个救人性命的大夫,比起成为一个捍卫和平的战士,更艰难吧?”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生活方式会伸手即来,付出了,虽然未必能得到,但因为怕受伤害,怕得不到,怕失去,就宁愿选择不付出吗?”
“我明白,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孤独。”
“人生而孤独,这就是世界。但在孤独中不能迷失自己,保有一颗纯净的心,你就会安乐。”
“我知道师兄的为人,也知道你要走的路,即使担心,也信任你。”
“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明年我可毕不了业呀。”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墨子卿早已泪流满面,教官将她深深搂进怀里,轻轻抚慰着她受伤的心灵:“对逝去年华的追忆,无需与真实记忆如一。”
“可我不能原谅自己啊。”
“夕儿和若男的死不怪你,说到底,还是我欠下的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话说得真没错。”
“回想当初刚回到香港时,对若男的关心确实很少,以至于我和师兄都没有发现她的变化,才让熊键钻了空子。”
“卿儿,还记得当年美国分别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可是教官,你知道吗?有人‘去国怀乡,满目萧然’,有人‘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而这两种我都从未真正做到过,我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可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变化,我都不知道自己坚守的到底对不对了?”
“凡成大事者,耐得住寂寞,忍得了苦难。”
墨子卿紧紧的皱着眉头,双拳紧紧攥住,指甲都快嵌进掌心,强忍住心中的悲愤。
“疼吗?”教官抬手舒展着她的眉头。
“疼,撕心裂肺的疼。”
“可要是失去勇气,也许又会错过珍贵的缘分了。”
“我不需要。”
“卿儿,人与人之间,有着各种各样奇妙的缘分,就算是仇敌,也是其中一种。”
墨子卿不甚明了的看着他。
教官再一次把她搂紧怀里:“孩子,看着你这样受苦,我心里也难受。从现在开始,好好享受你的人生,其他的事交给我,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你。”
“教官,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明不明白?”墨子卿有些担心。
“我知道,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