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12、chapter12

　　因为高考失利，万腾文拒绝了父母的安排，自己报了离上海很近的N市某个三流大学的中文专业。稍微有些消极地在里面混了三年，转眼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面临毕业找工作问题了。

　　大三那年他开始在校外找兼职，第一赚点生活费，第二想早点融入到社会，到时候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也好上手一点。他干过销售，发过传单，在剧团当过剧务，还在餐馆端过盘子。其实他家庭条件很不错，毕业之后稍微找点关系就可以找到个既稳定又薪水相当可观的工作，但是他就是不想依靠父母，可能是因为那无用却倔强无比的自尊心吧。

　　而且在校外积累的工作经验久了，他的想法慢慢发生了变化。他觉得在社会上观看众生百态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以前在学校，整日只知道埋头学习，出了社会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见识是那样浅薄。所以他在工作中经常会陷入沉思，以至于偶尔还会耽误事情。

　　他记得他之前在快餐店兼职的时候曾经被店主指着鼻子说他的工作能力并不算突出，这对他的自信产生了极大的打击。回去痛定思痛，他发现店主说的很有道理。他不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对他来说，从事服务业不适合他。他喜欢文字，喜欢简单的事情，很多事情他虽然可以处理得很好，但是整日面对那些事情会让他觉得烦心，这点认识坚定了他毕业后从事文字工作的想法。

　　在大三即将学期结束的那个冬天，他们的班长联系上了同校生物制药专业的某个班，几个衣冠禽兽坐在一起嘀咕了几天，打算租下学校的体育馆搞一场别开生面的圣诞舞会，为他们班的众多单身汪们物色另外一只，好在毕业前留下美好的回忆。

　　万腾文戏称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拉皮条活动，虽说如此，心里也不免嘀咕，他情况这么特殊，难道也能在芸芸众生中找到另外一只也只喜欢公汪的单身汪？

　　算了吧，学生时代的感情能作什么数！

　　身为班级里仅有的五个男生中的一个，场地布置的任务自然责无旁贷就落在他和另外几人的肩膀上，然而很不幸的，在搭建舞台的时候，一只舞台灯砸下来落在他的脚背上，当时就疼得他差点昏过去。幸而去了医院发现没有骨折，只是脚背肿的厉害，跳舞是万万不可能了，于是舞会当晚，他被强行拉过来，坐到会场周围的板凳上，看着一对对看对了眼的汪们在舞池里耳鬓厮磨，又是羡慕又是庆幸。

　　太好了，不用劳心费力去装自己是个普通人了。

　　灯光影魅，音乐嘈杂，他坐在靠门边的角落里低头玩着手机，在这杂乱的环境中自动开辟一块清净之地。

　　只是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一对情侣出门的时候没有注意角落里的万腾文，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重伤之处再次被问候，万腾文一声惨叫憋在嗓子里走了形，那叫一个凄厉哀婉，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狰狞可怖，那对情侣身后的一个男生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万腾文抱着脚背，听着那对情侣不停的道歉，杀人的心几乎都有了。哪个！是谁笑得这么开心！站出来！他绝对不会打死他！

　　他挥挥手，示意那对情侣不用介意，早点离去，之后目光放在那位幸灾乐祸的男生身上。第一眼，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外星生物，不是因为那个男生长得丑，而是那双眼睛，又大又黑，在灯光下看起来湿漉漉的，镶嵌在清瘦俊秀的脸盘上，看起来像个汪星来客，万腾文心不由漏跳了一拍。

　　长得这么妖孽！好吧，他有笑得本钱。

　　那是他和秦牧晟第一次相见。

　　那个男生迎接他的目光，笑眯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凑过头看看他的脚，不咸不淡问道：“没事吧？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万腾文闷声回答，现在觉得刚刚的惨叫有些丢脸，还能收回去吗？

　　“看你一晚上了，还在想你这人真是孤僻，别人跳舞，你在这里玩手机，肯定很没意思，原来是脚受伤了。”

　　“谁说我孤僻了。我是爱心泛滥，把好机会让给别人。你是生物系的吧？”看了他一晚上？这样说他会想歪的好吗？万腾文试着板起脸作出正经的模样，但是显然没有成功，那个男生又笑了。

　　“是啊，秦牧晟，秦国的秦，牧畜的牧，日成晟。你呢？”

　　“是光明磊落的那个晟？”万腾文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有些尴尬地报上自己的姓名，“中文系的万腾文，万里腾飞，文成武就的意思。”

　　“幸会。”秦牧晟伸出了手，细白，修长，上面有淡淡香皂的味道。万腾文握了上去，心里想，真是个纤细的男孩，和以前的班主任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脚，怎么伤的？”秦牧晟又回到他的伤脚上，“跳舞时候被人踩的？”

　　“要踩成这样，我的舞伴估计得是个泰山级别的。”万腾文正色回答，“很遗憾，非礼它的是一个舞台灯。其实之前的目标是我这张有点帅气的脸，但是在我看到它可怕的真面目的一刻，我躲了过去，以至于我的脚受了难。想一想真是很对不起它。”

　　“哈哈！”秦牧晟拍腿大笑，“你这人还挺幽默。”

　　“是啊，不光幽默，还很倒霉。”

　　秦牧晟看着他，目光闪闪发亮，万腾文迎接他的视线，有些不安地转过脸。他害怕，害怕被眼前的男生看出来。他曾经在书上看过，听说喜欢同性的人们有时候身上会不自觉释放一种特殊的信号，吸引同类的关注。他不知道眼前的秦牧晟会不会和他是同类，但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深深吸引了他，吸引到怕多看一秒就会显露自己一直特意隐藏的真相，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倒霉？就因为这个伤？”秦牧晟挑眉，“这个只是偶合事件罢了。”

　　“不光是因为这个，就在两天前，我刚被打工的快餐店辞退，干了半个月的工钱一分没给。”

　　“为什么？”秦牧晟吃惊了。

　　“我打听过了，这个老板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特意雇佣学生兼职，再找借口辞退，这样可以让人免费替他干活。去之前我就听说了他风评不好。”

　　“那你还要去，这里不会有问题吧？”秦牧晟指了指脑袋。

　　万腾文嘴角抽了抽：“因为我去是为了收集资料的。我之前找过好几个有类似经历的同学，把他们的遭遇都写了下来，就在早上，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总结成了文字稿发给了电视台，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有人来采访那个老板了。而我，只需要在寝室里等着他的道歉还有迟来的工费。”

　　秦牧晟目瞪口呆：“外表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鬼畜。”

　　万腾文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请叫我衣冠禽兽。”

　　“哈哈哈，有意思。”秦牧晟眼睛更亮了，“还有什么倒霉的事情？”

　　万腾文心跳的厉害，他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一只开屏的孔雀，试图调动一切的口才吸引眼前这个男生的注意力，虽然他不会知道自己内心的忐忑，也不会知道自己亢奋的由来。但是，他想和他这样聊下去，和他聊天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他口若悬河地讲着发生在他身上的好笑事情，包括那次失败的高考，还有童年的趣事，用自己的不幸去讨好他，换取他开怀一笑。然而说完了他又更加忐忑，这样听起来话太多了罢！或许他会认为他喜欢吹牛？听说女生最讨厌爱吹牛的男人，哦，不对，他是个男生……

　　然而秦牧晟一直精神奕奕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就这样，他们一直滔滔不绝地聊到了舞会结束。临走的时候，秦牧晟打开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笑眯眯说道：“这样看来，你也确实挺倒霉的。这样，咱们聊的这么投机，为了感谢你送我一整晚的故事，我也送你个好东西吧。”

　　他低头在纸上流畅地画着，灯光太暗，万腾文有些看不清楚他画的是什么，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个树叶一样的东西。等画好了，秦牧晟递了过来，万腾文就着手机的光疑惑问道：“三叶草”

　　秦牧晟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万腾文拿着那张纸呆呆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门外才恍然大悟：卧槽！忘记要他的电话号码了！

　　他小心翼翼把那张纸收了起来，回到寝室躺在床上，还在一直端详，他觉得那是个生物符号，但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过了很久，他实在憋不住了，他打听到他的号码，在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后发了短信询问：“喂，你那天画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很快，短信就回了过来：“还没看出来？”

　　看到回信，万腾文内心雀跃无比，这小子回的好快！他忍不住遐想起来。

　　他抖着手指回复：“文科狗，想不出来。”

　　立刻，那边就又回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