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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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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马蹄带风,一路卷起飞尘,幸在郊外无人,才可这般风驰电掣。
刘恒身携圣旨,火速赶往长安,看嬴珩的意思,即刻便要撤销那失守三城的将领的官职,只是正月十六开笔的规矩是先帝定的,不言而喻的是,开笔前向来只赏不罚,只封不降,这也是为了讨个吉利。
不过,虽然十六前不能迁削的旨意不能下,但是这圣旨送到关中少说也得三天,待等到开笔那一天,直接削落那三人头衔,也可一解他心头之恨。
在接到西北急报的时候,刘恒暴跳如雷,气得双眼发红,这羌人才刚在年宴上大闹一场,此时还没消停下去,如今又进犯大秦边境,把他们秦人都当病猫啊!羌人可气,大秦那些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贪官更可恨!他早就听说关中有些城的武将官员不光贪生怕死,还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国库拨下去的粮饷都被他们蛀了去,如今战事一发,羌人刚攻过来,观众就频频失陷,总算是抓到了他们的把柄,能治一治这伤风恶俗了。
刘恒扬鞭策马,大喊了一声“驾”,神色一凝,临时变了主意。
不如自己去趟关中,他在军中多年,羌人此次的兵力又不甚强,将其击退不是什么难事,还有就是……他实在不想再在家中呆了。
此前嬴珩曾交代他,让他暗中调查骊山迷阵,他本已抓到些许线索,却似乎与他兄长如意有关,最后只能违心报告,自己无能为力,当他说出自己“行军打仗在行,查案断案可做不来”时,嬴珩面上的微笑,以及后来的毫不怪罪,让他心中更加愧疚不安,但是,设下迷阵的是他的兄长,那个从小便体弱多病,畏冷惧寒的兄长,若是嬴珩下令拷问,他的身子肯定撑不住,那他就算是死也无法原谅自己了。况且,如意当日以他们二人兄弟之情威胁他,并始终未承认那阵是他故意而为,兄弟与君臣之间,他也只能这般选择了。
只是,如今两人见面早已不复曾经那般亲密,刘恒常常宿在执金吾,虽然省去了不少尴尬,可心里到底是不痛快。
手指攥紧缰绳,长长地叹一口气,前路有个分岔口,左边应是同往长安,右边就是朝北去了,双眸一凝,便朝右路而去。
忽然,一旁山崖上不知滚下了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有女子的尖叫声,然而下落的速度太快,刘恒根本来不及看,就“唰”的一下坠了下来。
胯下马儿受了惊,长嘶一声,前蹄一扬,险些将主人甩出,刘恒腿上用力,夹住马腹,稳在马背上,眼角向下一瞥,就这一眼,不由心跳加速,手心冒了冷汗。下一瞬,马蹄将要落下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刘恒哪还管得了那么多,飞身从马背上跃下,抓住那人手臂,携着她朝旁滚去,马儿身上一轻,又受了惊,落了蹄子便乱奔而跑。
一切平息后,刘恒推开怀中人,挥着袖捂住口鼻,刚刚这一闹,地上的灰尘全被搅了起来,呛得人咳个不停,细微的呻吟声从身旁传来,刘恒这才想起,自己救下了一个人,忙俯身检查。
是个姑娘,头发蓬乱,脸上满是灰尘与污迹,刘恒神色一凛,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喂,醒醒,姑娘你怎么样?”
那女子眉头蹙得极深,似乎受伤不浅,痛苦地睁开双眼,却先是看了看身后与两旁,这才挣扎着对刘恒道:“奴家谢公子救命大恩,只是奴家身有要事,必须马上走,公子务必留下姓名,来日奴家定报公子大恩。”
刘恒审视了她片刻,眼中冰寒,冷声问道:“姑娘是何人?”
“奴家姓名不便告知。”那女子试图站起身,目光未在刘恒身上停留,只一心想往他来时的路走去,却刚一站直,就摔了下去,嘴里发出嘶嘶的呼痛声。
刘恒凝眸看着前方,那条路同往林光宫,心中更是疑窦大起,握紧手中剑,冷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身着宫装?可是宫中逃出来的宫女?”
女子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猛然回头,防备地看着刘恒,抱着一线希望,恳求道:“公子既已认出奴家身份,奴家也不便隐瞒,奴家此时身上背负着人命,性命攸关,还望公子放行。”
刘恒正思考着她的话,这时一阵呼喊夹杂着马蹄声传来,地上那女子拽住他衣角,杏眸一转,央求道:“公子,这些人是来抓奴家回去的,奴家是御前的人,这件事关系皇上性命,奴家这就要去林光宫报信,求公子出手相助啊!”
本还迟疑的刘恒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抱起,飞身上崖,找了一处巨石藏好,待那些人奔远,方才沉声说:“把你私逃出宫的理由一一交代,兴许我可以帮你,若是不说,我便当场将你正法。”
见她面色迟疑,刘恒寒声补充:“我是执金吾统领,你大可直言,不必担心。”
“你是刘恒!你、你是刘大人?”那女子先是一惊,随即大喜,抓着刘恒的手臂,喜极而泣道:“奴家名叫锦绣,乃是御前伺候的宫女,太后娘娘要在皇上回来前以清君侧为名,斩杀韩文殊韩大人,并且封锁消息,是要达到先斩后奏的目的,奴家偶然听得,特跑出宫来报信,却不料被发现,一路上被人追杀,迫不得已才孤注一掷,从崖上跳下,望能甩掉这些人,幸好、幸好遇到刘大人!”
“什么?斩杀韩大人?”刘恒大惊,随即咬牙,“我带你去见皇上!”
嬴瑀这边,在得了皇上的恩准后,一大早就动身回了长安,这位藩王,皇上视其为胞弟,太后又对他疼爱有加,因此性格洒脱,来去自如,百官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也正是因他大张旗鼓的离开,一路上闹出了颇多事故,大大小小,匪夷所思,总之就是他回长安的脚步被无限放慢,大队人马一个半天就能到达的距离,他们走了将近一整天,但是事故仍在频频发生。
最后嬴瑀干脆故技重施,将车队仪仗甩在后面,自己取了一匹好马,扬尘而去。
然而好景也不长,一群黑衣人将他拦下,长刀亮鞘,挡住了他的去路。
嬴瑀有些不耐烦,却也无可奈何,朝身后随从示意了一下,道:“给几位大侠送点儿酒钱去。”
眼前的黑衣人却无动于衷,对于送到手边的金子,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定定地看着嬴瑀,却又一动不动。
嬴瑀眉毛一拧,撇了撇嘴,道:“大侠不要金子?可是我们这没有女色,劳烦几位让个路呗。”
黑衣人仍是如泥塑般伫立不动,若不是胸前上下起伏的呼吸,嬴瑀险些以为他们是死人。
“几位大侠,承让了。”嬴瑀试探着上前,还未挪出几步,胯下骏马忽地一顿,马头闪向了一旁,嬴瑀武功不佳,身形一个没稳住,就被甩了出去,所幸身边带的随从都是武林高手,在他落地前,将他救下,否则今日非要摔个人仰马翻了。
而那几个罪魁祸首却已纷纷撤退,驾马离去,有人试图去追,却被嬴瑀伸手拦下:“别追了,你两条腿哪跑得过他们四条腿。”
嬴珩掸了掸衣袖上的土,半眯着眼朝地上扫了一眼,他们所带的几匹马均遭了这些人的毒手,马腿尽折,眼看是废了。
“看来是不想让本王回京呐……”嬴瑀自言自语道,抬眼望了望天色,冷笑一声,“有意思,那本王便偏要回去!”
待他回到长安后,已经是深夜,绕了几个巷子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将脸上修容胶去掉,刚刚他命那几个随从掩护他,他偷偷跑到树林,易容换装,才得以进了长安,否则现在只怕还被那些黑衣人拖着呢。他大摇大摆的往韩府走去,但当他远远望见韩府的大门时,他才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你是干什么的?这里不让过!”一个侍卫举着长枪,语气不善地把他往旁边轰。
嬴瑀打着哈哈让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大爷,请问这韩府出什么事了吗?”
“去去去,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滚一边去,别多管闲事!”
“是是……”嬴瑀低着头退开,一溜烟儿闪到角落,忙将修容胶重新贴在脸上,幸好这些小官兵不认得他,否则到了长安被人抓住,可就太亏了。
嬴瑀绕到一旁,打量了一眼韩府,现在外面被官兵团团围住,里面却一片漆黑,看不见丝毫灯光,他忽然恍然大悟,难怪皇兄封后的旨意下来了两天,韩文殊还能坐得住,原来是被控制住了。
幸亏当初在宫里宫外都留了眼线,嬴瑀走到暗线交接的青楼,得到的消息却让他大为震惊:嬴珩起驾林光宫,当晚宫中便派人封了韩府,并将韩府上上下下全部关押。
“既然是宫里派出来的人,那也就只有母后了……”嬴瑀拧着眉头,细细琢磨,却又想不通,太后干嘛要对付韩府呢?太后与韩族无冤无仇,又与韩信大将军多年交好,这么突然的袭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好!”脑中乍然迸现一道灵光,嬴瑀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大叫了一声便欲夺门而出,刚踏出一步,又回转过身,招手叫来自己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去。
韩府进不去,嬴瑀便直接去了锦芳阁,这些天他每晚留宿在那里,因此锦芳阁早就备下了他的衣物,嬴瑀懒得与楼中管事的芸娘啰嗦,随手拿了一身锦衣,穿戴整齐,便匆匆离开了,只留芸娘站在原地瞠目结舌,暗暗惊叹这余公子今日反常,竟没缠着秦川听曲儿。
嬴瑀是从北阙门进宫的,当时他旁若无人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仪,守门的侍卫也是怔了一瞬,才迎上前去的。
“都起开,本王有急事要面见太后娘娘。”嬴瑀双眸一凛,扫过身前拦住他的侍卫。
那两名侍卫被他身上散发的气势所震慑,不约而同地让开了路。
嬴瑀到得永延殿已是后半夜,怕扰到太后娘娘休息,便一直在外殿候着,东福海在一旁伺候着茶水,哈欠不敢打,眼睛却已经睁不开了。
“殿下,离天明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您要不先睡会儿?”东福海强撑着精神,半央求半问道。
“不用,本王就在这里等。”嬴瑀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面无表情地坐在软垫上,全不似他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天还未破晓,寝殿内便有了动静,想必是太后醒了,嬴瑀深吸口气,睁开双眼,琢磨着一会儿见到太后该怎么说。
宫中能调动羽林卫的只有太后,但看她老人家处理事情的手段,显然是动了真怒,要将韩文殊杀之后快啊……
正想着出神,慵懒端庄的脚步声传来,嬴瑀忙站起,眼眸掠处,太后却不似他想象那般惊讶,似乎他的到来早在她预料之中。
“儿子见过母后。”嬴瑀跪拜行礼。
“起来吧。”太后上前一步,伸手将他扶起,笑容慈和,“不是和你皇兄出去玩了吗,怎么一大早便跑来了?怎么,郊外不好玩?”
嬴瑀曼笑着摇头,一脸依赖的模样,撒娇道:“就是思念母后,想回来陪您,昨日赶了一天的路,到长安已经后半夜了,怕扰到母后休息,便一直等在这里。”
“胡闹!”太后秀眉微颦,手指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责备道:“怎能整宿不睡?到老了可有你苦头吃!”
嬴瑀故意未躲,装作很疼的样子,呲牙咧嘴地笑道:“母后别总是一见面就骂儿子,喏,您听,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母后不传膳祭祭儿子的五脏庙吗?”
太后被他逗得直笑,华美的衣袖掩住朱唇,朝东福海吩咐:“传膳。”
望着宫人忙碌的身影,嬴瑀眼梢扫过太后身上衣裙,漫不经心地问:“母后今日怎么打扮得这般端庄,可有什么好事?”
太后葱白的手指扫过那身衣裙,唇角一弯,目光斜向嬴瑀,对上他的眼眸,淡淡笑道:“瑀儿怎么明知故问呢?你今日赶回长安,又连夜进宫,不就是为着陪母后一起,清除奸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