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58、求求你……

　　玉尧的下一个村镇叫青山村。

　　青山村周遭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很多年前，虞亦嫣和曲苓曾随着肖鹞路过过一次，小住了几日，虞亦嫣对青山村的特色青湖蒸鱼一直念念不忘，一路上对着姜灵筠滔滔不绝，对这蒸鱼赞不绝口。

　　姜灵筠自幼锦衣玉食，尝遍天下各种珍馐，对这青湖蒸鱼不以为然，又不好拂了虞亦嫣的兴致，只但笑不语，浅笑着看虞亦嫣眉飞色舞的模样。

　　在皇宫时，虞亦嫣多数时候虽然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却从不见她这般放松自在，简直就像重归苍穹的苍鹰，终于能展翅翱翔。这让姜灵筠心底产生一种淡淡的失落，她自然希望虞亦嫣能喜欢她出生成长的地方，能习惯她的家族，她的生活方式，思及此，姜灵筠嘴角的笑意染上了一点苦涩，是她妄想了。

　　“筠儿，怎么了？”虞亦嫣注意到姜灵筠情绪的转变，轻声问。

　　“没什么”，姜灵筠收拾心情，仰脸一笑，“我们到了？”

　　虞亦嫣摇摇头，往前一指，“我们今晚怕是不能宿在青山村了。”

　　姜灵筠抬眸去望，见青山村古朴的青竹门楼下站着一队披着盔甲的官兵，手里正拿着的画卷，一个个比对进出村子的行人。

　　此时日头已经西落，为整个青山村披上了一层淡金色，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远远能嗅到食物的香气。辛勤劳作一天的农夫们扛着锄头背着竹筐归家，家里有做好饭菜等着他们的娇妻和稚童，金色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因为风吹日晒而皱纹纵横的脸庞挂着喜悦的笑。

　　“皇兄动作倒是迅速，已经追查到这了。”姜灵筠颦眉，拽拽缰绳，调转马头，语气平淡：“我们走吧”。

　　二人背道而去，夕阳照在她们后背，在路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虞亦嫣闷闷的，心里因为不能宿在青山村有些难过，倒不是真的贪恋那青湖蒸鱼，只是觉得有些愧疚，姜灵筠贵为大都长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跟着她却连一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越想越失落，原本一路上的雀跃也消散干净了。

　　沉默了一会儿，虞亦嫣低眉道：“筠儿，委屈你了。”

　　姜灵筠听见了，转过头来，幽深狭长的眸子静静瞧着虞亦嫣，忽地眼角弯出一丝笑意，抬手抚上虞亦嫣的脸颊，在那紧抿的唇瓣上蜻蜓点水的落下一吻，尔后退开，巧笑望着虞亦嫣，“傻子。”

　　虞亦嫣被突如其来的亲吻怔住了，下意识摸摸被亲的嘴唇，心脏狂跳几下，像是受了莫大的鼓舞，弯身紧紧抱了姜灵筠一下，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眼底的愧怯被点点星光代替。

　　青山村以青湖闻名，青湖景观秀美雅致，湖面若镜，远山如黛。

　　天色越来越暗，虞亦嫣二人骑着马踱了许久，在湖边寻了处通风隐蔽的地段准备过夜。

　　虞亦嫣让姜灵筠靠着树干休息，自己去拾了些干燥枯枝，升起火堆。虽然还是八月中下旬，可在湖边的夜晚还是有些湿冷的，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有凉风自湖面吹来，气温渐渐下降。姜灵筠畏寒，虞亦嫣拿着烧火棍将柴火挑得更旺，跳动得火光照映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温暖。

　　虞亦嫣对姜灵筠笑笑，起身往湖边去。

　　“你去哪里？”姜灵筠叫住她，有些紧张地问。

　　虞亦嫣回头，眉目柔和，见姜灵筠抱着双臂屈膝坐着，似乎有些瑟缩。她转身走到马匹旁，从行李里掏出一条羊毛薄毯，抖开，披在姜灵筠背上，毛毯很大，直到把姜灵筠包成粽子，虞亦嫣才满意地笑笑，“还冷吗？”

　　姜灵筠摇头，失笑道：“你一直带着毛毯？”

　　“可不要小看毛毯”，虞亦嫣看包裹严实，只露一张小脸的姜灵筠可爱得紧，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顶，轻笑，“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脱了鞋袜，将裙摆扎进腰带，挽起裤腿卷紧袖口，拿起一旁的树杈走到湖边，不一会儿就拎了两条白鱼回来，冲姜灵筠得意的笑着，举起战利品晃晃，“今天吃不到青湖蒸鱼，就尝尝我的青湖烤鱼。”

　　姜灵筠用怀疑的眼神觑虞亦嫣。

　　“不相信我？”虞亦嫣挑眉，不服：“等会儿让你好吃到流泪。”

　　“瞧把你能的”，姜灵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却忍不住露出笑来。

　　虞亦嫣盘腿坐在姜灵筠身边，鱼刚才在湖边已经处理干净了，将两只鱼分别串在两根树枝上，架起来在柴火上一边翻烤一边哼着小曲，似乎心情极佳。

　　夜晚的青湖非常静谧，又亮又圆的玉盘挂在墨蓝的天空，几缕薄云缱绻，欲语还休的遮掩在明月前，仿若衣带轻衫，远处群山如黛，浓浅不一，依稀能辨出绵延的轮廓，湖面波光涟漪，月光在投影在水面，仿佛投下了一湖碎钻，折射着清冷剔透的光华。

　　姜灵筠的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柔软，她将脑袋靠在虞亦嫣肩上，这是她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心安。

　　虞亦嫣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嘴角轻轻牵起，清澈和煦的眼中一片温柔。

　　熏烤着的白鱼飘散出一阵焦香味儿，饿了一天的两人早就饥肠辘辘，虞亦嫣将烤得差不多的鱼凑到姜灵筠鼻下，笑问：“香不香？”

　　姜灵筠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因为一条烤鱼而食指大动，她故作镇定的偷咽口水，“香。”

　　虞亦嫣笑笑，将烤好的鱼交到姜灵筠手里，“等我一下”，说着跑回马匹旁，翻了一阵，拿着一个小瓶罐跑回来，打开，倒了些许焦白色呈细小颗粒状的东西在手掌，捏了一小撮，均匀洒在烤鱼上。

　　“这是什么？”姜灵筠睁大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

　　“椒盐啊”，虞亦嫣认真撒完盐，把鱼递给姜灵筠，“试试看，小心烫”。

　　姜灵筠接过，看着烤得金黄的一整条鱼突然不知该如何下口，考量了半天，硬着头皮就着鱼肚子小心的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

　　虞亦嫣也拿起自己的那条准备吃，但显然更关心姜灵筠的评价，一脸期待的望着她，“怎么样？”

　　鱼肉鲜嫩软滑，外焦里嫩，味道很不错，姜灵筠点头，不吝赞赏，“好吃。”

　　虞亦嫣得意得挑挑眉。

　　正吃着，黑郎“哧溜溜”从虞亦嫣袖口游出，昂起脑袋冲着姜灵筠“嘶嘶”吐着信子。

　　“有蛇！”姜灵筠大惊失色，差点就将手里的鱼甩上去。

　　“别怕，它叫黑郎。”虞亦嫣忙稳住姜灵筠，“没事的”。

　　姜灵筠得脸色有点难看，“你养蛇？”

　　“不是，黑郎是蛇神的。”虞亦嫣解释道，说着伸出右手食指摸了摸黑郎的脑袋，安抚般笑笑，“你别怕，黑郎很乖不会咬人，它怕是被烤鱼的味道吸引出来的。”

　　姜灵筠盯着黑郎漆黑森冷的眼睛，心中一阵怵然。

　　虞亦嫣刚抚了两下黑郎的脑袋也察觉出哪里不对，脸色骤变，猛甩左手，厉喝道：“黑郎！”

　　制止晚了一步，黑郎如同离弦的箭，冲姜灵筠脖间急射而去，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

　　姜灵筠反应极快，忙抬起手臂格挡，只觉小臂上一痛，黑郎钢刺般的利齿已经深深扎入皮肉。

　　虞亦嫣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全部褪去，“筠儿！”她迅速扑上前，一手攥住黑郎，狠狠摔向一边，也不去多看一眼，手忙脚乱去查看姜灵筠的伤口。

　　黑郎被摔了个狠的，在地上疼得蜷曲了下，游走了。

　　姜灵筠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便昏了过去，她白皙的小臂上赫然两个针头大小的洞，周遭一片青黑，正以肉也可见的速度迅速扩散，虞亦嫣见识过黑郎的毒性，吓得浑身发抖，根本来不及多想，翻出匕首，哆嗦着划开伤处，张嘴便含住，一口口将黑血往外吸。

　　吸一口吐一口，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也来不及想自己会不会也中毒，只是不断重复，直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咬咬牙，又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浑浑噩噩的将自己的手腕凑到姜灵筠唇边，将自己的血滴进姜灵筠口中。

　　肖鹞曾经说过，她的血有净化百毒的功效。

　　她当时还笑肖鹞骗人，可现在她宁愿相信，她甚至祈求这是真的。

　　“求求你……不要有事……”虞亦嫣摇摇欲坠得跪在姜灵筠身边，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泪水在眼眶打转，不停呢喃，“都是我的错……”

　　她觉得越来越冷，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远，她紧紧拉着姜灵筠的手。

　　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