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请收了这只魔王》焦糖爆米花

53、第五十二章 不周山顶

　　上，还是下，焱站在原地思考起来，他一向懒得动脑筋 ，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需要他动脑筋才能想出来，通常都是一眼就看透了结果，连黎夜都没本事糊弄他半分。

　　此刻，当真是，痛苦！

　　若之前雪妭所言为真，萧海死前将自身的功力传给了她，虽然只有一半，也该足够自保了。

　　现在就是黎夜来了，恐怕也只能跟雪妭打个平手。

　　镀了金的钵，还需要他护着么？反倒是他真上去了，说不定反被威胁。

　　想到这里，焱干脆利落地转身开始下山。

　　只走了十余步，一阵风刮过，面前的山路忽然都隐没不见，被风吹得波澜起伏若有若无的影像出现在焱眼前。

　　一块一人高的大石立在山顶微微晃动着，再细看去，原来石头并没有挨着地面，是悬浮在空中。

　　焱看得莫名其妙。

　　突然发现那石头下面似乎有一道浅浅的银光闪了一下，石下有人？

　　是雪妭！

　　雪妭跪在地上，被那大石压得已然直不起身，身体还在一点点向下低去。

　　焱收回目光，阖了阖眼，再睁开，同时释出灵力，仔细地辨别着。

　　那不是幻象，是真实景物的镜像。

　　真实的景象在哪里？

　　焱心里猛地一沉，回首望去，不周山顶，雪妭果真在不周山顶，而且被巨石压顶，命在旦夕。

　　能在不周山如此自如地化出镜像的人，若真想要雪妭的命，不过举手之间。

　　焱仿佛听到阴森诡异的笑声自脚底升起至耳畔，而这笑声的主人，正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悠然自得地注视着他。

　　这样悬殊的力量，对方甚至都不屑伸手碾死他，却又像拿木棍拨着虫子一般拨弄着他，玩得兴致盎然。

　　一股愤怒郁结在心头，转而成了冷到心底的恐惧，他从未恐惧过什么，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很真切，很确定。

　　原来，害怕失去，是这样的感觉。

　　摇摇晃晃，目标不精准的腾翔术又施展起来。

　　一抹银灰色的身影，在高广无崖的山壁上，如一枚小小的沙砾被风吹得起起落落。

　　起落的间隔很短暂，每次移动的距离也很微小，在那广袤的山脉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能清楚地看到是在上升。

　　缓慢地，艰难地，一刻不停歇地。

　　最后连那微小的起伏也没有了，如一颗尘埃，贴着山壁，缓缓地移动。

　　袍子破了，手掌也破了，腿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渗出斑斑血迹，染红了衣袍，却忘了痛，忘了累。

　　这大概是焱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连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落了，随风飘扬。

　　越往上走，气候愈加严寒，连焱这样特异的体质，都感到阵阵寒意，四肢的行动变得迟缓而僵硬。

　　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云层之中，上不见去路，下不见来路，索性埋头只看眼前。

　　周遭的空气忽然开始燥热起来，再爬几步，额上竟渗出一层细汗，焱皱皱眉，莫非真是法术用惯了，太久没有用过这具身体，连怕个山都会出汗，而且还是在雪山！

　　直到眼前的冰面映出了淡淡的红色，焱终于真切地感觉到那来自身后的太阳炙烤般的热度，连他一向不畏寒也不惧热的体质，都觉得肌肤被烤得微微发痛。

　　焱回头望去，即刻呆立在原地。

　　火红的头发，火红的眉毛胡须，火红的衣衫下露出像烙铁般泛着红光的肌肉，连眼睛里似乎都在喷着火。

　　随着呼吸，从那人嘴巴鼻孔里喷出的雾气将他的面目连同周围的景色一起变得模糊。

　　火神祝融！焱短暂地思考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很显然祝融也看到了焱，刚开始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就像看到跑在山间的一头凶兽那样稀松平常。

　　但这一眼过后，祝融的目光却没有挪开，而是久久地定格在了焱身上。似乎在努力地观察着，分别着，然后祝融目光闪过巨大的震惊。甚至不亚于焱发现火神祝融的惊讶。

　　一神一魔，就这样，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互相凝视着，仿佛石化了一般。焱身后的冰岩上，万年不融的冰面，化出一颗颗水珠，还没来得及滚落就“哧”地蒸发了。

　　祝融的目光从惊讶到喜悦，又好似掺杂了什么复杂的情感，双眸中的烈火竟化作了盈眶的沸水。

　　眼前的男子，头发黑白掺半飞扬在空中，说不出的诡异。表情冷漠得像冰一样，但祝融却清楚地感应到，冰面下隐藏着熊熊烈火的力量，那力量再熟悉不过，却又有些陌生。

　　是天火，消失了几千年的天火，他找遍天界和人界，遍寻不着的天火，就这样轻易地，不经意间地，被他撞到了。

　　祝融突然想大哭一场，又想仰天大笑，他想对全世界呐喊宣告，然而最后那将胸膛充满到快要爆炸的复杂感受，只化作一句似自言自语又似疑问的话语，喃喃道：“你是……”

　　与此同时，无数过往的画面在祝融脑海中闪过，他想起天帝凝重又威严的嘱托：“一旦找到天火，在它复位之前，一定要彻底摧毁它。”

　　“不！”祝融立刻拒绝了，火于他，不仅是可以运用自如的工具，也是他的信仰，他的膜拜。那是比一切，比三界，比天帝的命令，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天柱倾塌，天火几近熄灭，只余一抹微弱的火星，化灵逃走，也不知去向。

　　但他知道，那火星或许在三界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浮沉飘零，或许已如自己一般化为人身，也或许被什么人所掌控封锁，但一定还未熄灭，那是天火的火星，是天地间的第一团火，是可以烧毁天地间一切的火，怎么可能会熄灭呢！

　　所以，他从未放弃希望，找了无数地方，找了无数年，甚至有时忘记了自己还在寻找天火，只是百无聊赖地消耗着神族过于长久的寿命。

　　但每次午夜梦回，每次看到那高山之巅深谷之下的火光，那在平原上被围着跳舞的篝火，那从灶炉里化出袅袅炊烟的灶火，甚至是天真少年手中火石碰撞发出的一丝光亮，都提醒他，天火还在这世上，终有一日，会被他找到。

　　天帝又急又怒，他深知祝融的性子如火一般刚烈，认定了便不会回头。

　　“无论你是将它归位，还是熄灭，它的灵魂都将永远毁灭，连一缕荒魂都不会剩下，更不会有转世轮回，你如何做，对它来说，又有何分别？”

　　“对魂魄没有分别，对火有分别。”

　　祝融说罢，便化作一抹火光，飞逝而去，只留天帝无奈地摇头。

　　“我属于魔族中禁族的分支，我叫焱。”短暂的沉默之后，焱淡淡地回答，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对方是神，他是魔，祝融可以随手杀了他，但不周山里，仙、魔、兽在同一个空间却互不干涉的例子并不在少，祝融也可以像放过山间路过的一头野兽那样任他而去。

　　但是祝融现在没有动手杀他，也没有对他视而不见，似乎现在自己的命就捏在对方手里。

　　那又如何呢，如果祝融要杀他，他打不过，也逃不掉，除了下跪讨饶，似乎也不能做别的什么？

　　所以便该讨好示弱？哼，焱在心底冷笑，要杀便杀吧。

　　祝融凝视着焱脸上一副“随你便”的表情，怔了半响，点头道：“很好。”这样冷漠的性子，就算为了天火归位魂飞魄散，他不会太难过，不会过于有负罪感。

　　还没等焱搞清祝融的意图，祝融烫如铁烙的手掌猛然抓上焱的领子，焱隔着衣服仍能感受到让人想要退避三舍的滚烫。

　　焱身子被拎到半空，雪山的寒风在身边呼啸，却像被太阳之光笼罩般，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脚下的景物迅速远去，片刻，便依稀可见山顶的轮廓。

　　近了，更近了，祝融感到胸腔里的激动快要盛不下，喉头的呐喊呼之欲出。

　　此刻，焱也是同样的感受。因为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山顶上摇摇欲坠的巨石下渺小的身影。

　　到底是那山顶上的人，还是别的什么，猛烈地吸引着他。

　　即便身后祝融的热量高的不可思议，焱却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更强大、更炙热的力量在滚滚燃烧着，酝酿着，随时都要喷薄而出。

　　祝融龇了龇嘴，即便隔着衣物，手心里的滚烫已经快让他握不住了。

　　从来都是将火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是第一次，有种自己要被火烧化了的担心。

　　说是担心，却又带着兴奋，带着期盼。

　　可是，还不够近，这个距离，还不足以将焱掷到山顶。

　　祝融向下挥掌一击，加快了速度。一旦天火恢复原有的力量，却又没有归位，那将是一场三界的浩劫。

　　焱体内的力量已经无可抑制，燃烧的烈火，冲破胸膛，冲破肌肤，冲破每一处气穴、每一根毛发，如火山爆发一般喷薄而出。

　　身上的衣服瞬间已蒸发无踪，甚至连自己的身体，从四肢到头发，似乎也都不存在了。

　　做一团火，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焱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山顶巨石下的人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那双如雪水般清澄的眼睛近在尺咫的瞬间，他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