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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月楼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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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
宜开光、解除,忌破土、祭祀。
凡事大利。
这是一年的开端,不论过去的一年有多哀伤,有多悲痛,俱已往矣。
孩子的笑声,父母的祝愿,才应该是这一天聆听得最多的声音。
然而明月楼一事从年尾拖到了年初,罗网组织上上下下一刻不得松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怨言。
他们都是亡命天涯的亡命徒,家人、团圆,都是离他们太过遥远的词。
他们要做的,是坚守,在明月楼周围绝对的坚守,不管多冷多困。
只要卫庄死,只要流沙组织从江湖消失,前方莫大的功名利禄都在等着他们。
舒适的明月楼里面的人,当然更不会有怨言。
卫庄觉得自己一定是笑醒的,因为他闻到了久违的面香味儿。
那是盖聂在蒸包子。
包子当然不稀奇,大街上随便一文钱就可以买到几个,稀奇的是盖聂做的包子,千金不换。
这倒不是说剑圣做出来的包子用料就有多金贵,它也只是普通的面粉和馅料。也不是说数量特别的稀有,起码卫庄就知道,从前跟着盖聂走江湖的那个叫荆天明的小鬼就吃过不少。
盖聂做的包子确实特别香,特别好吃。卫庄也说不清他怀念的,究竟是包子的味道,还是做包子的人。
而当人和物俱呈他面前时,当然是千金不换。
除夕夜里师兄弟是流轮值夜的。
他们当然没有守岁的雅兴,只是备战前夕,不得不警惕。卫庄本是打算让盖聂继续休养自己守着就好,盖聂却坚持师弟守上半夜,自己守下半夜。
时值五更,长夜将尽。
卫庄精神奕奕的起了床,绕到伙房,便见盖聂正在揉面,边上玲珑精致的蒸屉正蒸腾着香气。
当剑圣握剑的手放下剑时,还能为你洗手做羹,这种感觉自然是不赖的;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师哥,何况,他们刚一起渡过了除夕,迎来了新年。
像是一年都不曾分离。
卫庄只庆幸这楼里曾经干的吃喝嫖赌的勾当里,没有少了吃这一项,盖聂才能有发挥的场地和材料。他实在是已经好几天只有干粮果腹,早就厌烦了。
卫庄上前,从后边搂住了盖聂的腰身,毫无意外的,才刚粘上去,就被盖聂沾了面粉的手被拍开了。
卫庄又腆着脸去帮忙和馅,结果越帮越忙,被盖聂皱着眉头赶了出来。
卫庄想笑,又实在不敢笑出声。这就好比平常人家,丈夫怕惹恼了家里管饭的没得饭吃一样。
卫庄于是一路闷声笑着到了最高层。
飞檐上的宫灯早已熄灭,雪不知何时也已停止,只余凛凛朔风吹得他的玄色衣摆盛在夜空中,宛如一体。
黎明前十分总是最一天中黑暗的时刻,新年第一天也不例外。
他在等待。
少顷,一片黑鸦鸦的羽毛从上方飘落下来,紧接着,一只通体乌黑的禽鸟如同无声的利箭一般落在他身旁。
黑夜本身便是这种鸟类最好的掩护。
卫庄满意的取下了纤细的鸟足上系着的漆黑竹筒,读信,然后以内力摧毁。
夜尽天明之时,那只鸟已经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光线一缕缕汇聚,天地间由暗及明,东方隐约有霞光跳动,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天气。
有人在身后轻身喊道:“小庄,早饭好了。”
卫庄心下一动,回过去身去,向着盖聂伸出了手,道:“师哥,你来看。”
都说高处不胜寒,然而高处的风景又有几人知晓?
一轮红日,正从那重重叠叠的山峦间喷薄而出,耀眼的光芒下,失色的万物渐次染上原本应有的色彩,也照亮了明月楼上比肩而望的两个人。
这一刻,心神邈远,物我两忘。
做为楼主,卫庄在这里揽过月邀过日,这样景色自然不是头一次见。然而独自一人时,难免寂寥,又怎能及得上两人一起时胸臆直抒的美妙感觉?
何况,是这个自己这辈子都认定了的人。
午时三刻,日正中天。
据说这一刻是天地间阳气最盛的时候,这时候死的人连鬼都做不成。
明月楼宫灯上垂着的穗子纤豪毕现,罗网的杀手无可遁形。
天杀地绝,魃魑魍魉。罗网的精英杀手依照八个等级向外扩张来,如同最严谨的军队列阵。而最前面的,正是六剑奴。
六剑奴都已归来,流沙的部下呢?
明月楼的门口,有两条人影由内而至,一黑一白,正是鬼谷师兄弟。
卫庄却像完全没看到六剑奴一样,抬手指了指远处,道:“师哥,你听。”
盖聂道:“听?听什么?”
卫庄笑道:“自然是听远处杀人的声音——只是可惜……”
盖聂道:“哦……可惜什么?”
卫庄道:“那边是罗网最下等的杀手,不知比之我流沙的精英如何?”
盖聂道:“流沙……你既不在,却不知是谁在调度?”
卫庄淡淡道:“多年来,流沙一直是一盘散沙一样存在,要集结起来,自然还得速度最快的那个。”
盖聂道:“要论速度,自然是白凤。”
“白凤”二字才出口,六剑奴最左边的那个骤然变了脸色,他倾刻间欺近盖聂身侧,速度之快,只怕并不逊色于白凤。
他还很年轻,阳光下的双眼似乎都在闪着光。他是六剑奴中轻功最好的,两日前,明明是亲眼看着白凤死在他的魍魉双剑之下。
只是他也确切的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厮杀声。
他一动,六剑奴当然也得动,然而这一前一后的动作到底出现了间隙。
一张网有了裂缝,就不能再算是网,罗网一也样。
纵横双剑此刻却绵密的如同网,一张反张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