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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前尘:往昔往昔何足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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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的长身见来人立即跪下,清澈的声音:“子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子瑾,凤帝都的情况如何?”男人向来淡然的眉目稍稍敛了几分,袖子一动,示意地上的人起身。
“回皇上,凤帝正在整顿六甲,怕是这洛城战事将近了”墨黑的长衫一动,男子上前一步,紧了声音。
皇帝派他去打探凤帝的动向,他还曾不解,这凤帝向来与韩越相交甚好,皇帝未免有些杞人忧天。可当他探入凤帝帝都才发现城内居然早已经暗流汹涌了。
不由得惊诧,这年轻的皇帝当真是心比海深。
怪不得,先帝会把这皇位交给了这个年轻的皇子。
俊朗的皇帝本还敛着的眸子却舒开,噙了丝笑。
她说过想看十里桃花,只是这洛城酷寒,可是那凤帝却正是僻阴处阳之地,常年万里桃花,他许过她,会攻下这凤帝,带她踏十里桃花。
子瑾一怔,不解这笑。
待恍回神,那一身云锦的人已经转身。
“王福,娘娘可该吃药了?”
“回皇上,是到了时辰了”
一旁的人不甚明白这说话二人口中的娘娘是哪一宫的,却也不好奇。
玉臂一动伸向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月光微漾,刀光清寒。
“皇上!”一直立在一侧的子瑾突然惊呼一声,白了脸色,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身形一抖,等焦灼的目光再探过去的时候,皇帝却已用纱布束上了伤口。
“王福,拿给替娘娘煎药的侍女”唤了身边的人,男人淡淡开口,神色平常。
“是”王福上前一步,双手微颤接过这天子血。
这是哪宫的娘娘,天子龙体金贵,这还得了?
“皇上…”刚要询问,却见那还未退出去的王福双眼一凝,对他摇了摇头,于是合了口。
这些日子,洛姬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六七分,只是却对他异常疏远。
没关系,他不怪她。
“贵妃体内的血罕见,似乎并非是自身的,这药引需是这同样的血方能见效”
那日太医为贵妃诊完病面色为难说道,皇帝浅浅一笑,这还不容易。
一年前,九死一生,紫荆一战,她情深意重,为了他毫不犹疑舍了性命,以血换血,他求了那人三天三夜救回了她。
所以,她身体里的血是他的。
子瑾接了皇帝的密旨就出了皇宫,只是心里还在为刚刚的一幕震惊着,以天子的血为药引?这虞贵妃就是保住了命,怕是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虞洛姬?他该想到的。
月色轻俏,走在空寂漆黑的街上,一些往事跳上心头。
那时紫荆未灭,内忧外患,有一个女子被囚在天牢里,等着处斩,而那缘由当真是滔天大罪——以毒酒谋害天子!
一个身世不明的女子,毫无声息就被那时的德亲王纳为侧室,皇帝登基,升为宮嫔,在这暗潮汹涌的后宫里整整被皇帝独宠了两年,本正值春风又何故要去谋害皇上?她一直都是个谜。
星未落,大内天牢。
一行人跟在皇帝身后,大家都屏息凝气,没人敢多出一声。
身影轻动,那走在最前面的人已在牢门之外了,王福紧着跟了两步,侍立在旁。
牢房昏暗,点了两盏油灯,却还是昏昏暗暗,人的脸都映在烛光中,看不真切。
从子瑾的角度看过去,皇帝似乎依旧是眉目平整,双眉间含着浅浅的笑意。
“皇上好兴致?有空来探望洛姬”牢房深处一声婉转纤弱的女声响起,似乎那话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在场的人都一惊,这牢房里只有一个女子,就是那被订了处斩之刑的人——虞洛姬!
死到临头,还能谈笑风生,子瑾一诧,看来这虞贵妃也并非宫墙里的俗流之辈。
“卿儿不愿?”一身瑞锦袍子的男人忽就轻声一笑,黛眉双峰间却堆着冷冽。
一双凤眸狭长眯起,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子瑾余光探过去,忽而就想看一眼那说话的女子。
“臣妾怎敢?”话末,一阵锁链叮叮当当的响声,掩了那话尾的笑意。
半刻,那人就已经走到昏暗的烛光里,未到皇帝身边就停住,微微福了一福。
子瑾微微抬首看过去,只见那女子立在不远处,苍白的脸上微有颜色,当真是肤如凝雪的佳人,眉目间却含着他看不甚懂的神色。
目光又向下移了一寸,子瑾立即惊得面色惨白。
即使是隔着锦缎纱衣,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女人纤瘦的锁骨上,竟明晃晃地穿着两把铁钩,双肩之下的衣服早就已经被凝了的血染得暗红,那暗红上还有几抹腥红,想来是刚刚走过来时又拉到了那链子,站在那里,那肩上的铁链已经几乎被拉直了!
这颜色,在这昏暗的油灯之下,却是异常的明艳妖娆。
“卿儿过不去,在这行礼可好?”虞洛姬起身,望着面前英挺的男人浅浅一笑,那声音仿若是往日平常的撒娇。
“大胆!见了皇帝……”一直跟在皇帝身后的慕夜白忽就厉声一吼,眸子里的鄙夷和厌恶显而易见,俊朗的脸微微一抖。
话还未说完,皇帝就挥了挥手手止住了他,嘴角浅浅一挑,似乎是笑,允了那女人的请求。
“爱妃考虑得如何了?”皇帝明黄身影一动,已出了那牢房,背向那人,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眸子凝注不远处的油灯,忽明忽暗的油灯映着男人绝色倾城的容颜。
空气中有一丝琐屑的声音,分不清到底是牢外的人还是牢内的人的叹息,子瑾紧紧盯着牢里的女人,不知她会说些什么。
“洛姬愿意领死”那苍白的薄唇动了动,牢里的人微微颔了首,神情却不似像领了处斩之刑的人,似乎只是领了皇帝赐与她的一件物件。
“好啊!”牢门外的人突然就转过身大笑了一声,慑的一旁的人一抖,眼里的狠绝让站在一旁的子瑾一颤,皇上自进了这大牢就一直是温声细语,这刻却忽然变了脸色。
男人盯着牢房里的人,几步走到她面前,大手握上她的肩。
“爱妃还真是刚烈”男人挑了眉,低沉的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子瑾抬眼看去,那牢房里的女子肩头已是鲜血淋淋,顺着纱衣,一直流到脚下,氤氲了脚下的一片草席。
女人只是紧紧蹙了眉,身侧的手紧紧握住,额角的汗珠便能看得出来皇帝这手轻轻一拉,几乎是要了她的命。
“臣妾不敢”女人低低一声,话语里略见呻~吟,却仍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
子瑾心下一顿,这女子还当真是倔强,这般疼痛,竟还能忍着一声不吭。
男人手上的力道加大,那血就又一股股流下来,“朕真是没想到,还有爱妃不敢的?”男人眸子一瞬间狠下去,却仍笑着。
绝美的笑容,一世倾城。
死死地咬住嘴唇,却还抵不过肩头传来的剧痛,嘴里一阵腥涩,被咬破的嘴唇渗出丝丝的血来。
站在一旁的子瑾暗暗为这虞贵妃捏了一把汗。
“都退下!”皇帝只是盯着面前的女人,眼里的暴戾骇得周遭的人都不敢多言,片刻,众人都退出了牢房。
那日,大家都不知道牢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牢里,是昔日茜纱帐下软榻红帐中的君王和佳人。
一朝风雨,一朝情,不过就这样。
“爱妃对那人还真是忠心,怕是爱到深处了吧?”男人大手忽然就扼上虞洛姬的脖子,碧玉一般的手青筋暴起,那眼里的恨让虞洛姬心口一滞。
他这般对她,她竟然心心念念着另一个男人,她还真是不怕死!
细作他见多了,当初的何妃和柳贵人,不过就是一尺白菱便了了,可是她居然也背叛了他?三千宠爱,她怎么敢!无论她这般费尽心机是为了哪个男人,他都要他死!
“小四,卿儿不想做贵妃,也不愿做皇后,只要小四心里有卿儿,可好?”她曾对他这样说过,她居然敢骗他,她可知道他是皇上?骗了他,就得付出代价!
“很好,为了那男人连命都不要,是吗?”男人狠狠一笑,大手擒住那细如柳的一双手臂,下一刻,面前的女人被狠狠摔在牢房的一角。
玉体落地,一只手臂应声而断。
一地的血,分不清到底是她肩上的伤口流下的还是口中吐出的。
“你不是最舍不得你的丫鬟吗?现在朕要杀了她们也不在乎了吗?当真是痴心得很啊。”一身锦袍的人踱步走到地上的人前,俯下身,嘴角轻挑上一抹嘲讽,那笑就如她梦里的十里桃花,伤了人眼。
他就是要让她痛!让她也尝尝什么叫锥心之痛!
一个月前,有人在静漪湖的下游发现了一支竹筒,里面是一只绢帕:圣上异动,望君慎之,他只一眼就认出了那字迹。
他找她询问,那时,他多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解释,就算有百般漏洞也好,只要她说他便信。
洛姬的确是被人派到皇上身边的细作,请皇上赐死!
她认了,一句辩驳都没有。
可是他却给了她一个以毒酒谋害皇上的罪名,因为自古以来,这细作被揭发必是死路一条的,就算他想饶她,那朝堂上的百官也必不会依他,若是这个罪名,只消找个人把罪名顶了,他就能保她无事。
终归不过是一句话,他不忍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