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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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他们站定的一刻，骏马嘶鸣，响彻整个山谷，连车带马已消失在山崖口。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大海，没有半点声响。
风起，吹动满地沙砺哗哗作响。偌大空旷的山崖上站了四个人，两个英俊的年轻人，一个老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
他们看着对方，不动，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山林深处有鸟群大片飞出，天光开始变白。山风把雾气卷走，一切都变得开阔起来。
陆小凤挽着花满楼的臂，冷冷看着眼前的两人，道：“事到如今，路庄主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曾经带领陆小凤和花满楼进入铁风岗的老人，如今就站到了他们对面。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慢慢挺直身体，原本弯得好像一只虾一样的身体陡然变得壮硕挺拔。他嘿嘿的笑着，挤满皱纹的脸黑瘦干瘪，就如同风干的茄子。他伸出手，在脸颊边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揭开了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这是一张和方才完全不同的脸，和那种苍老丑陋相比，路云江倒显得有些潇洒了。只是他那种看着你的眼神，总会让你觉得像被一条毒蛇盯着一样浑身不自在。
陆小凤轻轻笑道：“路庄主英俊潇洒的一张脸偏偏要扮成又老又丑的老头子，这种事哪怕割下脑袋来我也绝不会做！”
路云江冷笑道：“可惜世上多是要性命而不要脸面的人。”
为了留下性命，总有些人是可以抛弃自己的尊严和信念的，因为一旦没有了性命，世上再美好的东西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花满楼沉吟着，对陆小凤道：“日出了.”
陆小凤抬头看了一眼正冉冉而升的朝阳，带着温暖柔和的光芒从山间渐渐显露出来。他忽然有种蓬勃的活力和莫名的幸福感，他的心情也不似刚才那样沉重了，这使得他的四条眉毛看起来神气活现。
他看了花满楼一眼，道：“我以为你只喜欢看日落。”
花满楼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好像都不忘记要让自己变得愉快一点，花香、清风和阳光，都使得他觉得生命变得更加可爱。
花满楼道：“每次你遇到麻烦的时候若是能静下心来好好领略一番美景，或许事情也并不会那么糟糕。
两个人的谈笑风声愉快且从容，好似根本没有在乎眼下遇到的是怎样的对手。
路云江道：“日出也好，日落也罢，从今以后你们再也看不到了。”
陆小凤掏掏耳朵，笑道：“我这个人不喜欢看什么日出日落，要是有美酒美女我倒是愿意看一眼。”
花满楼也道：“我是个瞎子，看与不看对于我来说已不再重要。”
路云江脸色稍变， “谁能活着走出这里更重要！”
陆小凤道：“其实到目前为止，我手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何必急着杀我们？”
燕如玉嫣然而笑，“只因为你们始终是我们的敌人，朋友尚且不可信，更何况敌人？”
花满楼道：“做陆小凤的朋友岂非比敌人好？”
路云江道：“朋友也会出卖朋友，我只相信死人！”他眼里浓浓的杀气已经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更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花满楼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对人生和万物总是充满了热爱，他宁愿相信别人对他说谎，也不愿苛责和拆穿别人。所以当燕如玉的剑刺向他时，他才没有回击，他相信她有她的无可奈何。
陆小凤叹道：“看来今天必定有人要死的。”
路云江笑道：“人本来就会死，今天你在这个地方死了，明天或许就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唱歌跳舞，没有人在乎这里死的是一个大侠还是一个乞丐。”
陆小凤道：“我会不会死我不敢肯定，但我敢肯定的是，没有人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唱歌跳舞。”
花满楼在一旁站着，感受着四周凛洌的山风，里面夹杂了树木独特的气息和清晨露珠纯净的清香。
这样的清晨，却要以杀戮而开始，实在让人遗憾。
路云江双手在袖中慢慢凝聚真气，骨节尽数打开，发出啪啪响声。他的摧心裂骨掌已经练到了极高境地，江湖中能接他一掌的几乎没有多少。
陆小凤上前一步，站在花满楼身前，低声道：“他的武功固然厉害，但是他那见血封喉的落雁毒砂更教人防不胜防。”
路云江怒吼一声，整个人已经直直朝陆小凤袭来。他的掌风掠起冷冷寒气，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近陆小凤。
掌法相对拳法有更多的变幻，更胜在灵活且运力不散。路云江身材高大，但身形异常轻便，一套掌法连抄带劈不下三十来招，居然刚猛非凡。
陆小凤心念转动之下，脚下滑开以避过路云江势头汹汹的摧心裂骨掌。他的人也随着脚步变换形态，时而扭转时而侧翻。无论路云江的手掌有多快，陆小凤都能巧妙避过，那看似凶猛的阵势都能让他化险为夷。
花满楼听到这里，面色微展，他已不用担心了。旁人看来陆小凤一味的躲避在花满楼的理解就是，以无招化招。
武学本身就是一种无止境的追求，每个人能参悟到的都不同，招式万千种，相生又相克。
路云江双目中发出比刀剑还锋利寒凉的光，下手越发狠力。他虚晃一招攻向陆小凤的心口，另一只手却蕴足内力朝陆小凤腹部拍去。
只见陆小凤一手拧住路云江直袭他心口的手，气息一收，胸腹一缩，堪堪避过了这要命的一掌。
此时燕如玉的剑也已出鞘，半寸宽的剑身发出寒光，她反手挑出一朵剑花，虹光照映之下如同凌厉的闪电。她的身形飘乎，借着路云江与陆小凤交手的刹那，猛然从陆小凤背后刺向他的心脏。
她出手实在太快，任何人都很难躲开，何况是与路云江纠战的陆小凤。
陆小凤动也没动，连眼睛好像都没眨一下，因为那把剑在离他要害部位仅有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当然不是燕如玉良心发现收住了剑势，而是她的剑被人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这个人不是陆小凤，竟是花满楼！
燕如玉额上已渗出冷汗，她失声叫道：“灵犀一指！”
她实在该惊讶。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她知道，也领教过，可是现在花满楼居然也用这一招夹住了她的剑，她确实没想到。
花满楼道：“这把剑上沾的血够多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的温柔，连半点厌恶都不曾有，但那两根手指只是轻轻一别，燕如玉手上的剑就成了好几截。
陆小凤已伸手点住了路云江的曲池穴，掌上一转，将路云江击退出数十步。
路云江大声道：“胜者王败者寇，你们杀了我我也绝无一句怨言！只是，请你们放过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凝视着燕如玉的，那种热烈的爱恋居然让人很难硬下心来拒绝。此时他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身体僵直，一双手握捏成拳。他的力量好像全部都已倾注在了手上，这也使得他的青筋全部迸显出来。
只听“嗖嗖”一阵怪声，路云江紧握的双拳已全部张开来，从他掌心疾射而出的是一大把漆黑的铁砂！
花满楼来不及出声，手上先行推开燕如玉，而后身移换步，衣袖翻飞间卷起那团江湖人谈之色变的毒砂。
四周寂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陆小凤看着站在面前的花满楼，长长吐了口气，道：“有机会把你的流云飞袖教给我。”
路云江此刻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这下，他是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
花满楼忽然道：“宋文杰不是死在阴谋之下，而是他太多情，被情所伤往往也是致命的。”
一个人若是多情，这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因为那会使他丧失判断力和警觉性。
燕如玉听到这句话时，身体一震，晶莹的泪水就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滑落出来。就像花瓣上的露珠，带着令人心碎的美。
陆小凤道：“一个多情的男人遇到一个无情的女人，尤其是这个无情的女人还有一个更无情的丈夫，倒真不是什么好事。”
方才若不是花满楼推开燕如玉，此时只怕地上就多了一具美丽的尸体。
燕如玉看着陆小凤，喃喃道：“我原本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这就是我的命！”说完，她整个人就似一片木叶般飞向了云烟深处的悬崖。
她的轻功确实太好，陆小凤还没伸手拦住她，她就已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山顶的风一吹，她留下的足迹也变的模糊起来。
花满楼淡淡道：“看来我们都不用死。”
陆小凤道：“可是有的人心已死。”
就在这时，陆小凤仿佛在风中闻到一股奇妙的香气，那是醇香的陈年好酒和上等的脂粉混合出来的香气。他留意到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男装的女人。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眼睛一直盯着跪在地上的路云江，她手里紧握的是同燕如玉一样的剑。她走到路云江面前，只在眨眼间，一道剑光自路云江心口处贯穿而出！
路云江头刚抬起，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只觉得心忽然很痛，一张口，鲜血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原来，心死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