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夕亭，梨花夭夭》弘玉

14、第四章（2）

　　二日清晨一早，身侧是那昨日已然洗干净的青衣外袍，还透着淡淡的梨花香，坐在那窗台前，束了男子的发髻，将玉白色的发冠正正的戴好，穿好衣衫，将装着金叶子和桃花的锦囊系在腰间，边系边往窗口处蹭。
　　这昨日夜里与墨玄发生那尴尬事儿，也不好与他会面，欲从这窗子口翻了出去寻那墨非，手下一个结实，摸着了墨玄丢的那玉佩。顺手拽了下来放与伏案之上，他不一会儿便应能瞧见。
　　这海族的窗户不如我那青央园子般宽敞，方方正正，似是只能一人容纳，我伸了半只脚跨过那台子，正待把脑袋先伸出去，吃力的把身子往外挪，“吱啦”一声，我这偏殿的门开了。
　　还真不凑巧，我这半跨的姿势不甚风雅，却叫这开门的觉元瞧了个正着。我面上打了个哈哈，也不知怎生开口，而见他拿了桌上墨玄的玉佩，奔出门外大声嚷嚷：“二太子，二太子，你贴身的玉佩在公子屋里找着了，找着了。”
　　我顿时扼腕。
　　这觉元，你能不能不要把“贴身”二字，说的如此之重。
　　趁着墨玄尚未归来，只得赶紧从这窗外跳了回来，被这觉元瞧见这幅光景，免不知还会越描越黑。我若偷跑，只怕被说成，我一青衣公子昨日轻薄了他家公子，还吃干净罢了，放回他那贴身的玉佩，甩甩手便走。
　　心下委实悲苦，面上只得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朝那中堂万分不愿的摇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瞧着这墨玄朝我摇了摇手，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儿，说是要我吃这早茶。不知他是什么个想头，白花花的大姑娘们不光不顾，偏偏要我这一男子陪？
　　我施施然与他品完了这茶，墨玄阁中的茶似是寻了我爱好，竟就是后禺院子后的青茗，我虽与这登徒子过节甚深，但万分不愿与这青茗过不去。
　　喝的正欢，耳边他问了句：“你今儿几日来这姑灌，不止是为了这后禺的那几罐茶水罢。”
　　我不愿理他，唔唔的应上了两句。
　　他也似是见扰我无意，便默了半晌，又道：“是不是为了那丹朱之事？”
　　我呆了一呆，这墨玄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吃的是一清二楚么？
　　他瞧着我面上神情，也就了然。将壶中青茗往我茶杯添了一添，又随口道：“你这找丹朱，难不成，是找我大哥？”
　　我心下惊异，顺口就答：“你怎么知道？”
　　哪知他倒青茗的手上一顿，待抬眸之时，面上神情不似昨日那般温情，竟参了几分冷意。
　　我傻了一会儿，这之前几个回合，都未见他生气，如此这一番话竟恼了他个十足十？
　　我赶紧将杯中青茗一口饮尽，切莫让他一个生气，便撵了我出去。
　　墨玄也不做声，将那一壶青茗淡淡一搁，我拢了拢衣袖，瞧他低眉顺眼间，朝着觉元发话，我原以为脱口一句便是将我撵了出去，如此也就名正言顺甩了这粘皮糖。
　　此番想来，口中青茗余韵，倒也似甘甜。
　　哪知他一脱口便是一句：“觉元，你先准备准备，我与青芷公子要一同去大哥的曳舟宫。”
　　此番听来，口中青茗余韵，竟无比甘苦。
　　我木然得看着觉元忙出忙进，这墨玄准备东西也不多，再一杯青茗下肚，他一身白衣黑发，飘飘逸逸，腰间一丝青带，微微飘拂，衬着眼前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我被他这身姿着实晃了神，咳了两声，只好与他一同前去。

　　姑灌之地五百年倒也未曾修葺，连这拐弯抹角的小道，我也是懂得七七八八，一路上小仆儿们倒也甚是懂礼数，虽未曾去大哥喜宴上知晓我的身份，但见我与墨玄同在一起，倒也总是朝着拜上一拜，道上一声：
　　“公子有礼了，二太子有礼了。”
　　墨非的曳舟宫与墨玄的司天殿甚是不同，这古老的宫殿在朦胧日光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也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我与这墨玄吃过茶水之后，太阳便已斜斜的在东方挂起，掐指一算，他应是此时在日理万机的处理公务。小仆唤我和墨玄在主殿上坐上一番，他速速去叫主公出来。我碍着墨玄的面子，也不便闯入内阁，也就规规矩矩坐在那木凳子之上。
　　不一半会儿，墨非便又摇着他那不离身的骨扇步了出来，今儿他穿着一袭绣金纹的玄色长袍，外罩随意披了件亮绸面袄子。乌黑的青丝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青色发冠之中，倒也称得算上佳人。
　　我心下念着妖族安危，着实不愿与他礼数周全客套一番，便起了身子大步上前，一开口便是：“这丹朱公主，是不是在你殿中。”
　　墨非面上一愣。
　　墨玄扬了扬眉，或是以为我前来只是寻这墨非帮忙，怎料到我一开口便来质问这丹朱是不是在墨非阁中，也就晾了手，侧了身子斜斜倚在柱子之旁看好戏。
　　我心下捉急，怕这墨非玩什么花招，手上往前一探，哪知他这骨扇被我这么一撞，便悠悠然然的落了地，不偏不倚，还正是写字的那一面，面朝上。
　　“明月二分山一角，落花十里桂三秋。”
　　这诗，怎生的眼熟？我甩了甩脑袋，还是正事要紧，扬起头便又问了一句：“你与我家大哥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你们并非死对头那么简单，快说，是不是你掳去了丹朱要害我大哥？”
　　墨非似笑非笑的瞧着我，说：“青芷公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那日我被祭司查了喜帖，这也就回来了，哪见得什么丹朱的身影。”
　　我心下大乱，寻思这墨非当日神色匆匆，全然不似无事所发，这下子这样说定是赖账。正在琢磨着如何将这墨非满口谎言撕了去。
　　这时从里屋快步走来一个小仆儿，抬手掩了声响在他耳边悄声细语。我青芷虽才三百年，这耳上的道行却也不浅，如此便把这厢一段话听了个全。
　　我手下一紧，发狠声道：“好你个墨非，你这仆儿刚刚对着你说，你那房子里的人儿方才才转醒，我倒要瞧瞧，你这屋子里的人儿，究竟是不是那丹朱！”
　　墨非面上陡然变色，将骨扇往我跟前一抵，眼眸里杀机顿起，我面上冷笑，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殿内里屋的人，我今儿是瞧定了。
　　这骨扇挡着真是碍眼，心下早已怒的不愿与这满口谎言之人纠缠，将功力全然聚在这指甲之上，速速捏了一道九味妖火，瞧着这腥红的芯子已然发紫，也不管不顾这二人刀刻般俊美的容颜，朝他面上印堂扔去。趁着他和墨玄拿那若水劫挡着的时候，我抬脚将这怯懦的小仆往身侧一踢，便朝里屋飞去。
　　因上一世方为海东青时做那墨玄婢子，倒也没少来墨非的寝殿，这他自个儿的里屋，寻起来，倒也似是畅通大道。
　　墨非在身后传音于我：“青芷，不可！”
　　我如此火急火燎，就要为这妖族寻掳了丹朱的歹人，还理了他不成？
　　落于木色软床之上，帷幔背后似有人影浮动，两炉高香，飘荡着白色的云雾，整个里屋子云雾弥漫，香气窒人。我也顾不得感叹这奢华之风，撩起帷幔，定睛一看。
　　倒抽了一口气。
　　这一袭粉色衣衫绝代妖娆，一双轻挑的摄魂桃花眼凤目半眯，衣衫凌乱，颈口露出发红而透明的肌肤，怎么看都似行过那欢爱之事，一阵微风吹来。
　　眼前之人，倒也是被我吓着了。
　　这人。
　　竟然是我亲亲大哥启目！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有没有猜到啊啦啦？明天附上二人初相遇番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