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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剖宫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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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到了府衙,看见院子里被压着和她个头差不多的几十号人,云蓉才悟出一点真相——画像画的应该一点也不像。不然为什么这些人里除了个头相似,脸有的尖有的方,毫无相似之处。
云蓉识相地站在人群里,被抓来的人并不安生,虽然上面有人管着,还挡不住衙役视线转开的时候小声交流。
“听说知县家里死人了?”
“被人害了吗?”
“那肯定的,要不怎么满城抓人。”
旁边一人声音又压低了一分,往前凑了凑要开口,云蓉赶紧把耳朵贴了过去。
“赵郎中和产婆都被找去了,这次出事的肯定是知县家三夫人。”
“唉,作孽啊,一尸三命。”
“嘘,不敢这么说,毕竟知道的不真切。”
“这知县大人是不是和别人有仇,自从来咱们这上任就没怎么平顺过。早年匪子下山,听说差点革了他的头。这一年好不容易放开手脚做出点名堂来,家里又死了人。”
不怪云蓉再一次注意到白衣男,实在是这么玉树临风的男人在一个不发达的小城里实在是抢眼的很。再加上他那个跟班那些奇怪的口头语,她总免不了多看几眼。云蓉在人群里冲他摆手,鉴于一群人都个头矮小,倒也明显。
男人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云蓉赶紧拨开人群,隔着衙役喊:“公子,是我呀!”
这次陪在男人身边的知县先开了口:“谢少爷和这位认识?”
谢远停下脚步看着云蓉没说话,云蓉屁颠颠的冲着王知县指指自己又指指谢远,热情地打招呼,“公子你不认识我啦?上午公子还接济我一块碎银子呢。”
或许一块碎银子果真起了作用,谢远眼神忽闪了一下,忽然笑着点点头。王知县思索了下扬手示意衙役把人放了。云蓉笑着走过去,忽略谢远眼中可疑的亮光,低声问:“出什么事了?我听他们说什么一尸三命,是孕妇吗?”
谢远趁知县吩咐衙役看管嫌犯的时候嘴唇不动地低声说:“大街上讹钱,定非善类。王知县可没说会放了你。”
“不就是一块米粒大的银子嘛,掉地上我寻摸半天才找到。等我挣钱了还你五两,不用谢我,也不必推辞。”
“我可没说你没有嫌疑。”
“哎哟喂,我可没作案动机和时间。”
“你说了不算。”
云蓉仰头逼视,“那钱可是你自己愿意给的。”
王知县忙完看过来,云蓉见刚才勾着嘴角哼唧哼唧和她磨嘴皮子的谢远瞬间就变成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无语极了。见王知县一脸悲色,还是忍不住问:“是孕妇出了什么问题吗?”
谢远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模样,皱着眉头叹气:“是,你不是要出城?”
“还不是被你们拦下了。先不说这个,孕妇足月了吗?现在怎么样?孩子生出来了吗?”
谢远眉角动了动,看向王知县。王知县反问:“这位是?”
云蓉抱拳自我介绍,“师承云神医,自小跟随云神医钻研医术,至今已小有所成。师傅精通妇产术,在下亦有所成。在下云荣,荣华的荣。敢问大人,孕妇现下如何了?”
当年云妈可是妇产科一把手,产妇产前都想要她摸一摸。因为医院流传说,云大夫摸一摸,顺产或剖腹就定了,不会让产妇受二回罪。市里多少人生产都专门找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云蓉从小就受熏陶,说师承云神医,精通妇产术也不为过。
云蓉这话说的够大,只是忘了自己现在二等残疾的身高,还有头顶随风四处招摇的稀疏黄毛。王知县嘴角抽了抽,“敢问云大夫如今年岁几何了?”
“唉。”云蓉扫一眼一旁的谢远重重叹气,“说来实在是痛心。云荣因幼时染病才被父母送上山,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家人。年至十岁,仍状似小儿。如今年二十,才这般模样。”顿了下又补充,“师傅虽精通妇产术,却对云荣这身材束手无策。”
王知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瞪着眼睛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吐出来一句,“这实在是,实在是……”
谢远叹气,接口道:“云小弟如此身量,实在是,唉。”一口叹息,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知县待要开口询问孕产相关的事,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压低声音颤声道:“老爷,三夫人不行了,孩子没能生下来。”
王知县脚下一软,险些滑倒在地。云蓉咬咬牙对他道:“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保下孩子。”
“当真?!”王知县惊问。
“我师傅说过,孕妇死后,胎儿在腹中尚能活一刻钟左右,若母体果真无救,在那之前把孩子取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知县慌张让人备马,片刻就有人牵了马过来,谢远翻身上马,接着云蓉只觉的天旋地转被扔到马背上,一路颠着跑了出去。
这一路颠簸不是玩的,被谢远从马上扔下去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王知县随后跟进来,拽着她就往里拖。嘴里道:“神医后人,我王家,就都靠你了呀!”
“呕……谢远那厮……呕……银子……”
“哎呀呀,银子自然少不了神医的。”王知县脚步踉跄,声音都变了调。云蓉抬眼去看,方才还勉强吩咐衙役有序工作的王知县已经泪流满面。因走得急腰微微弯着,一瞬间给人感觉就苍老了许多。
屋里已经有了哭声,大夫和三四个稳婆站在门外,见王知县拉着人过去,都没说什么就先是摇头。里面有丫鬟扑出来,跪在地上嚎,“老爷,夫人不行了。”
王知县勉励支撑自己的身体,催促云蓉,“烦请神医快去看看。”说这话人已经快步到了床头,握住垂在床边的那只手。
云蓉敛神去摸孕妇心口,发觉已经没了心跳。继续检查口腔是否有呕吐物堵塞呼吸道,把孕妇面朝一侧,方才哭泣的丫鬟跑进来继续跪着,急急道:“我家夫人为小人所害,中了毒。昨夜已经洗了胃,又请来稳婆喝了催产的药。”
一位年长些的稳婆进来说:“催产药灌了三副,阵上不来,孩子生不下来。夫人愣是撑着一夜连半天,奈何身上没力气。”
云蓉急道:“王大人先听云荣一言。”
“你说。”
“师傅从小教导云荣,面对患者不分男女。如若接下来云荣有什么不妥之举,请王大人相信都是为了能救夫人的命。时间紧急,还往大人示下。”
王知县连连摆手,示意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府衙离王家府邸不算远,人断气不多时,身体还是温热的。云蓉一面做心脏按压一面吩咐丫鬟准备纱布,用纱布蒙在孕妇脸上人工呼吸,按压心脏的间隙嘴也没闲着,冲一旁已经稍稍平静下些许的王知县问:“孕妇几个月身孕了?”
“八个多月了。”丫鬟急忙答,“小少爷在肚子里都会动了。”
八个月多毕竟是估算,古代对排卵期又没有什么概念。一般来说,双胞胎都会早产。既然催产无效,摸腹部下,孩子也没有入盆的迹象。按照这种状况推测,应该也就刚八个月的样子。云蓉再次按压妇人腹部,能感觉到里面还有动静,只是不那么有力,也不知能否等到嗅到人间的空气。云蓉叹口气道:“若心脏复苏术对她无用,就只能切开肚子把孩子抱出来。这样我也不能保证孩子是活着的,毕竟孕妇是中毒,且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即使孕妇经过心脏复苏能醒过来,可能剖腹取子也在所难免。孩子相较于大人毕竟体弱,若死在腹中对孕妇依旧有生命威胁。我作为医者,需要将最坏的结果告知你。”
云蓉转头看了一圈,吩咐地上跪着的丫头,“照我说的去准备,要快。炭火、烈酒、沸水,要一直开着。可以把东西从沸水里捞出来的钳子。干净棉布、剪刀或者锋利的小刀、针线。针要尽量小,找人将针拗弯备用。”云蓉抬指比划了一下弯度,冲外面道:“还要请大夫过来帮把手。”
大夫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见云蓉这般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眉头就狠狠皱了皱。云蓉管不了许多,交代了一下按压心脏的力度和频率,握着大夫的手试了两次,并交代他每隔十五次按压,嘴对嘴度气两次。
吩咐准备的东西已经陆续上来,云蓉把东西都扔到开着的锅里,将酒倒进瓷盆里,双手浸进去消毒。老大夫手上迟疑没动,云蓉眉头皱了皱道:“你若觉得男女大防可以出去旁观,只是救人乃医者根本。师傅常教导我,医者眼中没有男女,只有病人。”
云蓉说罢再不看他,让丫鬟帮手掀去孕妇身上的棉被,接着将肚皮上的衣服也脱了下去。王知县几次想开口,看看床上躺着无知无觉的人,都咽了回去。云蓉这举动实在是大胆,就连一旁的稳婆都几次想开口阻止,又担心因为自己错担了责任。莫不说这孩子剖出来是死是活,若是活着还好,若是死的,别说是对死者不敬,还摸了别人家妇女的身体更是大忌。
王知县站在一旁看了片刻,下人几次来请,不得已出去屏风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