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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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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江医学院方圆十里地范围里,没有人不认识我师承玺的。
三江医学院是西北地区最负盛名的医学院校。我爸,是学校里最有名的教授,我妈,就在隔了一条马路的附属医院上班,是急诊科的主任,而我,则在附属高中读二年级。
我打小儿就属于表里不一的人。在还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我的时候,我靠着一张可爱纯真的小脸,博得了家属院里相当多的赞许和关爱。我爸妈分别在学术和临床领域创造着各自的辉煌,忙碌的只管生不管养,我就在家属院的百家饭中逐渐成长起来。直到有一天这家的大门不再为我敞开,就再换一家。原因很简单,他们家的孩子,男孩女孩,多多少少都会被我修理几次。当一些孩子哭着跑回家,之后几天都不敢独自下楼时,他们的家长当然就不会再对我伸出援助之手。逐渐的,我成了家属院里的恶势力,好在我长得还算标致,再加上他们时不时需要借助我爸妈的人脉来完成人生必不可少的生老病死,否则早就在大门口把我拦下了,永世不得靠近。不过我也因此结交了些仁义朋友。曾经有一个胖小子,和我一块儿翻围墙的时候还没瞄准呢就往下蹦,结果砸我身上了,差点没把我的五脏六腑挤出来,他倒好,先我一步哭起来,我只好忍着剧痛安慰他没事儿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不然我走两步给你看!这个胖小子就是庞海,后来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就这样,施承玺三个字逐渐成了院子里大人们敬而远之的名字,我在一片怨怒声中,勉强升到了高中。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看最后我这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孩子是如何在高考中给他们孩子垫底的。
我为了让这个谜团再多牵动他们一年,就重新上了一遍高二。读的我已然已经忘记高一课本的所有内容,正如此刻,我分不清黑板上的公式是属于数学还是物理一样。
我坐在最后一排,从后门溜走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就算不小心碰到别的老师,他们也会装作没看见的,因为就算他们多个嘴,我的班主任也请不来我爸妈,他们忙得甚至连半年一次的家长会都参加不了。
走出教学楼,我从食堂小卖部买了一罐可乐。这个小卖部每个月的营业额,很大一部分归功于我和我的朋友们,所以老板跟我很熟,一看我走进来就说:“小师同学又逃课了?”“老和尚念经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去听鸟叫呢!”
我又走到操场,坐在旁边的台子上开始看几个人踢球。是的,我喜欢这类竞技活动,我也从来不穿裙子,头发虽然放下来已经到背部了,但总是被我束缚在一起,或者干脆绾一个结再藏在帽子里,这样就不会牵制我的任何一个行动。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人每天一早起来帮我绑头发了,妈妈出现在家里的时间,和我醒着的时间经常碰不到一起,爸爸只要能让我吃上热乎的饭菜就已经足够让我开心一天了。所以我逐渐养成了不拖沓、干脆利索的生活习惯。我也不擅长玩女孩子们玩的家家酒跳皮筋之类的的活动,我喜欢满世界的跑,从天亮一直跑到黄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也许是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吧。不停的奔跑还给我带来一个好处,就是拥有了一个修长的身材和健康的体魄,我时常能身手敏捷的翻过医学院里很高的围墙,把里面的兔子偷上一两只出来和我的狐朋狗友们一起分享。
就在我正喝着可乐听着鸟叫看着比赛的时候,不远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朝我脑袋上扔了一个石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
“下课了吗?”
“这么煎熬的课,师大人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我们几个继续受折磨,太丧尽天良了吧。”说话的这个是李亮,也是家属院里长大的,小时候我没少到他家蹭过饭。天真的父母一直都觉得我俩青梅竹马,以后一定幸福美满。其实大人们才是被童话故事蒙骗的最严重的人群。我和李亮是比亲兄妹还亲的骨肉关系,小时候一块儿从天真无邪,到校匪院霸,出生入死无往不胜。所以我们不可能相爱,我们也不相信爱情,看着班里那些个脸上长满青春痘,大言不惭的相互承诺着爱你一辈子的孩子们,我们觉得很可笑。
和李亮一块过来的还有,武贝儿和庞海,武贝儿是个不折不扣的淑女,从小被她妈逼着弹钢琴,学习成绩也好,但偏偏喜欢跟我们几个混在一起,我认为唯一的答案就只可能是李亮。
“教室里太热了,连个电扇都不舍得开,还好意思在那讲物理,人都热涨了。”我瞟了一眼这几个人,接过李亮递过来的可乐,立马打开接着喝。
“承玺,教了你多少遍了,女孩子的可乐瓶,接过手的时候就应该是打开着的。”武贝儿笑盈盈的坐到我旁边说。
“嗯?你喜欢别人喝过的?什么怪癖……”我故意逗她,武贝儿经常被我的朽木脾气弄得无言以对,可她却执意认为我外在和内心都是一个比她还要温婉的女人,所以我更是无时无刻在她面前表现的愈加痞性。
“哈哈哈!贝儿,你总这么使用软暴力精神摧残承玺,不怕她哪天破了戒啊!”李亮说的戒规,是我们几个从来不对女孩子下狠手,一是惹了我们的一般都是男孩,其次就算在外面碰上女流氓,我们也都是点到为止,这是我定的规矩,谁让我身为女儿身,再怎么忌恶扬善也得为同胞表态吧。
“都不用动手,先断她几天粮草,不带她吃夜市。”武贝儿特别喜欢街边小摊,大吃特吃起来的样子完全和平时不一样。
“哈哈哈!走吧,今儿去哪啊?”庞海在一旁笑着说。
“去二道巷吧,那里有家卖西米露的,听说不错。”李亮提议着。
我们四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学校,此时离下午放学还有一节课的时间,但这永远都不会影响到我们想走就走的心情。
二道巷其实离学校也不是很远,公交车四五站的距离,天气太热,车上的汗臭味足以片刻间令人窒息,所以我们就走路过去,到的时候已经快7点了,夜市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哝,就这家。”李亮指着一个亮黄色的招牌,上面写着台湾饮品几个字。
“光喝汤怎么行?”
“旁边有家烤肉,买几杯带过去。”武贝儿一看到好吃的,眼睛立刻亮的跟孙猴子似的。
要了四杯饮料,我们就坐到了烤肉店门口,边聊边吃起来。
正吃到一半,庞海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说:“看那儿,不是赵三那小子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和李亮循着庞海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不就是赵三,光着膀子和两个男的刚刚坐下,正冲老板嚷着要啤酒。
这个赵三,上个月和我们在朗顿台球室交过手,被我们打的还住了院。当时我和李亮正打着球,庞海和武贝儿在一旁观战,赵三一行四个人进来时已经没空案子了,他看我们几个是学生,就走过来围站在周围,妨碍到我们站位的时候也不退让,李亮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给我和庞海使了使眼色,继续玩着。他们见我们无动于衷,动作就开始大了起来,一个推开正准备出杆的李亮,一个直接过来抢走我手里球杆。李亮忍无可忍,使劲把球杆往地上一扎,一声脆响。我们几个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伤人。庞海见状,立刻把武贝儿向远处推开,一看赵三突然揪住李亮的衣领,猛地冲上前去一脚踹开,而我,同时拾起倒在地上的球杆,朝另一个滋事的人懒腰就是一棍……
武贝儿喊来台球室的老板,这场打斗才平息了下来。双方都受了伤,赵三看我们也不是善茬,再说是他先动的手,估计还有什么别的见不得光的坏事在身,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就被另两个人扶着出了台球室。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我们几个再去台球室的时候,听老板讲说,他们是这里的常客,打架吸毒无恶不作,那天被我们打断了一根肋骨,住了几天医院。
没想到,这么快又碰见了。
“别理他,吃完咱就走,明天不是还有测验呢吗,就算咱几个不考,贝儿总得好好考吧!”我觉得今天实在不适合动气。
“那不吃了,咱现在就走吧,我也不想让你们今天又打架。”武贝儿说着就站起身喊来老板结账。
“呦,这谁啊?怎么这么巧啊!”赵三眼睛还怪贼,一眼就认出是我们。
真是难得想做回低调的人,非有那么些不识趣的逼着你高调出场。
“这不是赵三嘛!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好好歇着,出来着凉了可不好!”李亮打趣的说。
“小子你怎么说话呢?”赵三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蓄势着就要往我们这边冲。
我们几个虽然擅长大家,但骨子里其实都不是爱惹事的人,只是从小学会了用武力解决一些其他办法解决不了的事,或者是看不顺眼那些个恃强凌弱就以恶制恶罢了。武贝儿就是小学时,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我和李亮两个人对付了5个,从此武贝儿就做了我们的花骨朵儿,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成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模样。
“赵三,聪明人之所以聪明,是他长记性。我们几个也不笨,是吧!天气热,你多喝点冰镇啤酒消消暑,今天我们也没来过这。”我跟大家使了个眼色,李亮从兜里掏出40块钱放在桌上,我们并没吃多少,这些足够了。
庞海搭着李亮的肩膀,武贝儿挽着我的手臂,没理会赵三几人就扬长而去。
在我转身没走几步的时候,听见赵三在后面喷出一个“操”字,紧接着就是凳子腿摩擦水泥地发出的噪声。在我们几个看来,像赵三这类吃饱了就动胳膊动腿儿的混混,穿梭在市井小巷里,如同野狗一样生存着。我们并不是义工,更不是城管,只要这些野狗不在眼前拉屎拉尿,我们是十分乐意互不招惹相安无事的。
“你们以后再看见赵三,就当做不认识吧,这种人还是离他越远越好。”武贝儿边走路边说,嘴里还咬着手里剩余饮料的吸管,我知道她是不想我们再跟赵三打架。
“现在的混混,好像一身的狂躁无处发泄一样四处咬人。”庞海性情比我和李亮都温和一些,胖胖的身体,一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李亮听到他说完,顺势就在庞海胳膊上咬了一口,还装作很美味的抹了抹嘴。庞海没反应上来,挥胳膊想抓李亮的时候,李亮已经先一步跑走了。
“啊……李亮,你要当疯狗吗!”庞海喊叫着追了过去,我和武贝儿在后面笑作一团。
四个人打打闹闹很快到了家属院。
我家楼是紧邻着院子大门,靠马路边的第一栋楼,刚拐进院门的时候,就看见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听见我们几个说话声,望了望就朝这边走来。
“你是施承玺,对吧?”她很准确的对我说出了我的名字。
“嗯,你是?”我印象中似乎从没见过她。
“我叫木木,是师老师的学生,来帮你补习功课!”
我半张着嘴一动不动,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的女生。
“承玺,你爸这是顿悟了啊,给你找来个保姆!”李亮幸灾乐祸的说。
“去你的。”我不悦的拿胳膊肘顶了李亮一下。“你回去吧,我不需要。”说完就朝楼梯口走去,并举起手背对他们几个摇晃了两下以示道别。
还没走到二楼,就听见后面噔噔噔的跑步声,回头一看,是那个女孩儿跟了过来。
“我不是说让你回去了吗?这都快9点了,晚了你不害怕啊。”
“我就住马路对面学校里,没事。”
‘我靠,老头子上哪找来这么个这死心眼儿。’我心里暗暗骂道。
进了家门,我客气的帮她拿了拖鞋换上,还给她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等她刚坐定,就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木木,森林的林分开。”她微笑着说。
“好奇怪的名字……咳咳,老头子找你来肯定也给你施压了吧,这样,你来了以后看电视上网冰箱里的饮料随便喝干什么都没有问题,我也不会告诉你师老师的,好不好!只是,不要/和/我/说话,OK?”我笑着对她说,尽量表现的认真诚恳,武贝儿说我认真起来的样子看上去就不怀好意。
她看着我,定了几秒一动不动,然后眨了两下眼睛,从挎包里拿出两本书说:“师老师打电话问了你们班主任,明天测验考的是化学前三章内容,我们现在开始吧。”
我差点倒地翻白眼……
她居然把我说的话当成了个屁,随便用什么东西挥一挥立马就能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好,你最好也对我这个人视而不见。我并没兴趣跟她再耗下去,直接进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随便取了张CD放进音响,点上一支烟,站在窗边看着马路上霓虹灯下的车来车往。
不记得从什么开始学会的抽烟,庞海和武贝儿从来不抽,而且还讨厌烟味,李亮倒是偶尔抽一两支,经常一包的五分之四都是进了我的呼吸系统。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武贝儿:“喂,你到家了?”
“嗯,你的尾巴还在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能想象得到她脸上的表情。
“在客厅自己玩呢!我正瞄准对面学校里的学生楼,你说多大的炮筒能把她从这边直接射进宿舍啊!!” 我打趣的吐着烟雾说。
正说着,听见外面闷的一声关门声,是我爸回来了,好像对木木嘀咕了几句,接着又是一下关门声。
没两分钟,我看见那个木木穿过马路走进了对面的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