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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东之桑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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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有人相思刻骨,也有人痛断肝肠。
月将似水的光挥洒在楼阁上,更添了些许的离愁,些许的无奈,些许的落寞。愁绪如同偷偷溜进窗棱的月光般挥之不去。
伏念焚香,朝着面前的灵位拜了三拜,将三炷香插于香炉之上,余烟袅袅散开,围绕周身,如同她还在自己身边一般。伏念轻抚着面前牌位上冰冷的字迹——爱妻琼华之灵位,眼中流露出的是从未在人前展露的柔情,指尖过处,仿佛最后的余温也被带走了,就如同自己冰封多年的心。
“琼华,你在那边还好吗?”伏念喃喃低语,脸上的神情变得忧伤而落寞。
多少年前,曾与你在绿树黄花的桂树下,煮一壶清茗,吟诗作对,静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而如今却只能对着这冰冷的牌位,念着你的音容笑貌,风自摇曳人自愁,寒烟淡水流。曾经也想就这样随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是师父的当头棒喝,如醍醐灌顶,男儿志在四方,儒家也要靠自己一脉传承,而你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我。只不过日日三柱清香,如何诉尽相思。只有把思念收在这小小的阁楼之中,尘封自己的心。所以日后,人们识得的是儒家掌门人伏念,而不是琼华的夫君伏念。
颜路知道伏念每日都会来到这阁楼,本来是不想打搅,因为他知道这里面是师兄妻子,琼华师姐的安息之处。只是明日李斯就要来了,才不得不在阁楼这里等着。
“无繇,你怎么在这里?”伏念走下阁楼,却看见颜路。
“师兄,”颜路作揖,“明日相国来访,只怕是来者不善。”
“我们出去说吧,我不想打扰到她。”伏念脚步放轻,走出屋外,而颜路紧随其后。
“这么多年了,师兄还是放不下琼华师姐吗?”
“无繇,你不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等你真正遇到的时候,便不会这么说了。”伏念走回自己的屋子,又变回了那个表情严肃正经的儒家掌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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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阁下。”月神淡漠如水的声音在一片幽暗中缓缓响起。
“嗯,”东皇太一淡淡应了一声,“刚才玄灵之星忽然显现,不过却稍纵即逝。”
“哦?玄灵之星自从十年前显现一次之后,就杳无音讯,”月神语气中透出丝丝讶异,“如今又出现了吗?”
“不错,它出现的位置也是东方。”东皇太一只是望着深邃的星空。
“原来如此,那东皇阁下想如何应对?”
“公主呢?”
“公主我已经带回来了,她就在殿外等候。”
“让她进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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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黑黢黢的模样,天边的星子却是时隐时现。草丛中偶尔几声虫鸣,格外清脆悦耳。近处的山峦,是浓墨重彩的国画,凝重庄严,而远处的山峰,却是线条勾勒的山水写意画,朦朦胧胧。东方显出一丝鱼肚白,星子也淡淡隐去,皎洁的月光似湖水荡漾。终于一缕阳光刺破天际,神飘意动间,林中的鸟儿倏地窜出,齐齐朝东方飞去,顺着鸟儿远去的方向望去,半个太阳已经跳脱出来,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颠簸的马车今日就要驶向东边的桑海之城,终于快要结束这颠沛流离的旅途了,只不过我的风寒大概还没有好,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一丝精神。
周围渐渐有了人声,应该是快要到城门口的缘故了吧。“吁……”赶车的墨家弟子把马车停了下来。“都快点下车,检查!”忽然,一个凶恶的声音叫嚣着,应该是城门口的守卫。我、天明还有易了容的哥哥和少羽走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巍峨的城门上“桑海”两个大字便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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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盖先生的妹妹,如今也是墨家统领的毓姑娘。”班老头指着我说道。
“丁掌柜。”我微微点头施礼。
“哦!”丁胖子拍了拍自己厚实的大肚腩,“我知道我知道啊,丁胖子我也是十分佩服姑娘啊!”
“丁掌柜过奖了。”
“丁胖子,天明与少羽两个人身份特殊,关于他们,会另有安排。”班老头开口,拿出了一个锦囊,“这是张良先生临别时特意留下的,不过我不明白,子房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嗯?”
“你们自己看吧。”班老头说着,将三篇竹片放在桌上,大家围观过去。众人面面相觑,都直直摇头,不懂竹片上的意思。
“太好了,张先生怕我们闷得慌,出谜语给我们玩。”小跖无奈道,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毓姑娘肯定知道,嘻嘻,谁还能比毓姑娘更懂张先生的想法啊?”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视线都蓦地转移到我身上,我慌忙低下头,脸上爬满红云,轻咬下唇,这个小跖真的是口无遮拦。
“小妹,”哥哥忽然开口道,“你可知道着竹片上的画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竹片,问道:“丁掌柜待会儿可是要送什么东西去小圣贤庄吗?咳咳咳。”
“是啊!毓姑娘怎么知道?”
“丁掌柜,茶点准备好了。”一个小伙计把一个食盒放在丁掌柜身旁后就退了下去。
“这是要送去小圣贤庄的食盒吗?可否给我看看?”我问道。
“姑娘请便,”丁胖子将食盒推到我面前,“至于其他人,”丁胖子扫了一眼正死死盯着食盒的盗跖,大铁锤和天明,“退开五步。”
我轻轻打开盒盖,诱人的香甜便恣意溢开,精致的茶点映入众人眼帘。当大家都在注意茶点的时候,我却低低地笑出声来,这人当真是,把别人当小孩子啊,还看图写话呢:“大家看这个食盒的形状和这第一张图是不是一样啊?”
“真的是一样啊!”天明嚷嚷着。
“毓姑娘是怎么想到的啊?”丁胖子不解道。
“张良知道这里是墨家的秘密据点,我们到了桑海城,必定会在这里落脚,而又知道今日你要送茶点去小圣贤庄,我们必定会看见这个食盒。”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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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走了天明少羽和丁胖子,我对着张良留下的竹片沉吟凝思,脑袋越发昏昏沉沉的了,身子发冷,目光却落在第二片竹片之上,轻轻扶额,刚刚丁胖子说有什么大人物已经来了桑海,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呢?和这黑马……黑马?白马!我刚要开口,却见小跖飞奔而入:“不好了,天明少羽行踪暴露,被秦军围捕!”
“什么?!那丁胖子呢?”班大师大惊。
“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呢。”
“哎呀,这可怎么办呐?!”大铁锤摸了摸脑袋。
“为今之计,只有把敌工部的人手都派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天明巨子。”小高沉声道。
“好,我去走一趟。”盗跖说着就要离去。
“等一下小跖!”我连声唤道,“我也想去。”顾不得身子不听使唤,我撑着桌子缓缓站起。
盗跖愣了一下说道:“可是毓姑娘你不会武功啊……”
“你可以背我去,以你的轻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可,可是……”盗跖求助地看着众人。
“事态紧急,就不要再可是了。”
盗跖还是默不做声。我看看哥哥,又看了看雪姐姐。
哥哥忽然朝小跖抱拳:“有劳了。”小跖一怔,雪姐姐却说道:“带着毓儿吧,毓儿聪明机警,应该能帮上忙的。”小跖无奈地走到我面前,背起我,喃喃自语:“我只希望张良先生知道后,不会杀了我。”说着便飞了出去。
“毓姑娘,你说天明少羽会去哪里?”小跖问道。
“他们会不会和秦兵打起来啊?”丁胖子语气中带着焦急。
“不会的,天明冲动,不过少羽却是顾全大局的人,咳咳咳,”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眼前渐渐模糊,“我们到桑海是有任务的,他们不会轻易暴露,我们往僻静的地方寻一寻,他们也许是躲来了。还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秦军没有抓住他们。”我看着面前的大水缸说道。
“是啊。否则的话,后果难以预料啊。”丁胖子点点头。
“这条路通往哪里?”小跖问道。
“小圣贤庄。”
而我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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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少羽彬彬有礼道。
“以儒家的辈分来算,你们应该叫我三师公。”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
“诶?三师公?你有那么老吗?”天明挑眉。
“这也是我们隐藏身份的方式之一?”少羽似乎有所领悟。
“不错。”张良淡淡点头。
“嗯……你是我的师公,那不是聂大叔也要管你叫师叔了吗?”
“子明果然聪明。”张良回过头,眯了眯狐狸眼。
“那毓姨也要管你叫师叔了?”天明似乎有些不死心。
“这个嘛,”张良似乎若有所思,“倒也未必。”说着便衣袂翻动,负手淡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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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我轻蹙娥眉,长睫微颤,终是缓缓睁开眸子,入眼处却只是木质的横梁,耳边却传来海浪的低吟浅唱。我撑着床榻坐起身来,这里到底是哪儿啊?只记得之前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小跖和丁胖子要把我送到小圣贤庄,他们现如今人在哪里?这里应该是个安全的所在,他们必定不会把我随意扔在哪里。
我环顾四周,床榻右侧靠墙而置,床尾摆着一只的楠木衣柜,雕刻着简单素雅的花纹。床榻前立着一扇纱质屏风,上面泼墨的兰草灵动飘逸,优雅淡然。床头的墙上有一扇木质雕窗,我轻轻推开,这个高度,这里竟是二楼吗?俯视而下,假山,小池,一片旖旎之色。我掀开身上的薄被,站起身来,走到屏风之后,原来这个房间坐北朝南,东,北两面皆有两扇窗户,南边有一扇,我刚刚推开的便是西北边的那扇。房间的正中放着张圆矮桌,周围是四张垫子,桌中央是一个茶盘,上面是一只精致的青瓷茶壶和四只茶杯。我走到房间的对面,东边窗下不远处放着一张花梨木的桌子,旁边是一个红木的五层书架,桌上的右边是一方砚台,旁边的竹制笔筒中立着几只毛笔和刻刀,桌上的左边整齐地堆着几卷书简,还有一片竹片摊在桌上。我瞥见竹片上几个隽秀的字迹,等,子房。
这里难道是小圣贤庄张良的房间?“咳咳咳。”我掩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饮下,居然还是温的,是他帮我准备的吗?我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茶的味道清新淡雅,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
方才醒来之后,便一直听到海浪声,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推开东面的一扇窗,温润清透的海风便迎面扑来。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只不过在海边,却不那么冷。我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睁开,便觉得从未有过的安逸舒心在四肢百骸间漾开。碧蓝深邃的海,波涛汹涌卷扶起洁白的浪花。自由自在的心,便怠倦在温柔的太阳光线里,默默的融入海水的味道。
我走到紧闭的门边,打开门,入眼处是一条贯穿东西的走廊,外侧是半人高的栏杆。凭栏处,便看见前院。庭院里有两排高大的梧桐树,皆有两层楼高,有些枝叶枯黄了,不过却依旧繁盛,斑驳的阴翳几乎覆盖了半个前院。周围的的阳光照射处却是花花绿绿的一片,原来是木芙蓉。只不过那绿意似乎多了些老茧,多了层凝重;花还是那么娇艳,但地上已落下片片花瓣,满地的沧桑凄美。秋是一个让很多人惆怅的季节,秋无凉意人自凉,秋不萧索人萧索。只道是不思量心坦荡,一思量愁断肠。有些人自添愁绪,伤了身心白了头,又有何用?
忽然想起刘禹锡的《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我轻叹一声,转过身走向西边的房间。房间的大小与东边的那间差不多,却是北面两扇窗,南面一扇窗。东面放着一张床榻。屋子的正中是一张方矮几,上面置着一方棋盘和两盒棋子。西面的桌上却是用一块绢丝罩着,看形状该是一张古琴。
推开最西边的房间的房门,入眼处却是一张大理石的屏风,墨菊淡然,迎风而立。屏风后便是一个大木桶,边上是一支衣架和一只楠木衣柜。原来是沐浴的地方。我轻笑一声,便关上门。
走廊西边的尽头便是楼梯,顺势而下,便看见我刚刚推窗所见的假山小池,假山怪石嶙峋,小池碧波荡漾,只不过池中原有的莲花已经凋落,空留几片枯黄而已。
走到一层,西边的房间确是门窗紧闭,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西侧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长方形的矮几,上面架着一把剑,我走近一看,大概是他的佩剑凌虚吧。我关上房门,走到了东边的主屋,上方的牌匾刻着“景行轩”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景行轩?是取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吗?主屋比其他的房间都大很多,正北面是及膝高的方石台,上面摆着一张矮桌和两张坐垫。前面的东西两侧各有一方矮几和两张坐垫。屋子的最东边是片开阔的阳台,可以直面大海。
看看日头,居然已经是正午了,他让我等,可是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顾不得欣赏海景就径直往屋外走去。穿过梧桐的阴翳,走到院门口,却是停了下来,万一要是他回来看不见我怎么办?更何况我在这小圣贤庄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别人看见我该怎么解释呢?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根本不认识路,就算是熟悉的路也要走好几遍才能记住,复杂的基本完全没有方向感,连我的过目不忘都派不上用场,简言之就是“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