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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前倨后恭
李悦秀身子微微一滞,颇不喜欢柳媚儿的亲近,但也未表露得太过明显,展眼笑道:“说来羞人,只是求妹妹些私事罢了。”
“哦?”柳媚儿浑没在意她的不安之意,越发笑道:“是何羞人的私事?不妨说与四娘知道知道。你命苦,打小儿便没了亲娘,我本常记挂着,只你这丫头性子太过清静避人,我也不好去亲近,想尽尽做长辈的心意都不得呢。”
李悦秀瞄了一眼半点也没退后意思的众仆妇丫头,咂嘴儿一乐,连眉眼都带上了柔柔的喜色,笑言:“四娘待我原来这般好,当真是悦儿的福气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密事,四娘既问了,少不得要一五一十地告诉。”说着掩口一笑,“呵呵,是悦儿求妹妹下个月做衣裳的时候悄悄说与裁缝女工,要一套尺寸小些的。反正妹妹也上身不得两回,四娘又疼我,还不是要送到我处去?太大了我也穿不得,放在那里倒辜负了四娘的美意,岂不是罪过?”
柳媚儿脸上笑容一僵,再想不到李悦秀会说出此番言语。她身边的秦妈是自她进府时便分到她院儿里伺候的,如今已是这府里头最得脸儿的仆妇,平日里连周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如今听李悦秀的话登时便翻了脸,“哟!好不识好歹的姑娘!平日里只怕也没见过些绫罗绸缎的,不知道好好惜福,倒嫌弃是旧的了?若不是我们太太心慈,别说是这样的好东西,便是府里头的一针一线、一羹一饭,有猫儿捡得的,有狗儿捡得的,您倒是想想,有没您捡得的?”
柳媚儿看了那秦妈半晌,方轻道:“放肆!敢对主子小姐这般说话,你这老脸是不想要了?”
李悦秀受此大辱倒未见出有甚生气羞恼的意思,竟忽地“噗哧”一笑,朝那秦显的老婆道:“哦,原来是秦显家的老妈妈。秦大管家小时最疼我哥哥,常带着他到池塘摸鱼,我娘也信任他,只可惜那时我还不会走路,要不也想随他们一起去玩儿呢。如今哥哥没了,那池塘也没了,唉……”说着一脸怅然,“他老人家可还好?”
秦显家的对上她那双怅望的眼睛,瑟缩了一下,禁不住别开眼去,“姑娘那时年纪那样小,哪能记得许多事?谁说我家那人常带大少爷去摸鱼了?姑娘可别含……”
“够了!”柳媚儿柳眉倒竖,倏地一喝。秦显家的那句未完的话便生生吞回了肚里。
柳媚儿骂道:“我这儿的规矩都让你给坏了!还不下去自己个儿掌嘴?再敢对三小姐无礼,别怪我不顾及着你大半世的体面!下去!”
那秦显家的忙不迭低了头认错,恶狠狠盯了李悦秀一眼,掉头下去。
柳媚儿见她没了影儿,方才转头和颜对李悦秀道:“三姑娘别放在心上,一个不中用的老奴才罢了。”
李悦秀一笑,“四娘的奴才可都不是一般的奴才。”
柳媚儿笑笑,“再不一般也还是奴才。就像衣裳这事儿,我吩咐了她们做了新的给你送去,哪知她们竟敢用明儿不要了的去应付。这定是那起大胆的为贪那项银子!真真儿是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
李悦秀不禁眨眨眼,定睛去看这温颜如玉的妇人,心下暗自佩服,如此境地还能睁眼说瞎话,说得还这般坦然无愧,怎能不让人钦叹?刚那秦妈一番话傻子也能听出个中滋味来,分明便是默认了是她柳媚儿吩咐那样做的,这会儿还当着人的面儿呢,就脸不红气不粗地编了这么个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假的理由,是她比傻子还傻不成?
当然不是。只是当一个人有足够的威势有恃无恐的时候,便可以让别人不得不变成“傻子”。
李悦秀垂眸一笑,“这也平常,四娘莫要动气。”
当晚,秦显家的亲自带了人送了各样珍馐名馔来,陪着笑脸,放低了身段儿,来到李悦秀面前赔不是。
糖糖一见那花花绿绿或圆或扁的点心便“嗷呜”一声拍手乐了出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容易爬到了桌上抓到一块儿,却忽地被李悦秀一巴掌拍落小手儿,揪着他的领子便给拎了回去。
秦显家的见势赶忙自个儿又重拈了块儿递到糖糖跟前,堆起脸上的老褶笑哄道:“小少爷吃这个。”
糖糖伸手便去抓。
李悦秀一蹙眉,抱着他一侧身,他小手儿便抓了空。糖糖一不乐意,便扭了起来,撅着小嘴儿“呜呜呜”地乱扑腾。
李悦秀不理他,也未转回身,只低头问道:“秦妈妈这是做什么?”
秦显家的呵呵呵忝着老脸干笑了几声儿,弯腰躬身地答道:“小姐宽宥些,饶了老奴这遭儿吧!今儿是老奴脑袋里被屎糊了,猪油蒙了心,说了那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得罪了小姐,当真是该打、该杀!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念在老奴我年纪一大把了,又有儿有女的,便宽恕了我这一回吧!”
李悦秀怀中的糖糖扑腾得更加厉害了,眼见着就要哭喊出来,她都有些制不住他了,便一下子把他放下地,冷冷道:“回去!”
秦显家的闻言一怔,又复哀求道:“姑娘您平日里最是温柔好性儿,便求您宽赦了老奴这遭儿吧!我们太太说了,若是您不肯原谅老奴,她便要将此事直回给老爷,让老爷发落呢!小姐,老奴给您跪下了!求您松松口,饶了老奴吧!”说着还真“噗通”一跪。
那李悦秀仍未转身,地下的糖糖也静了下来,仰着小脑袋脸色刷白地望着她的脸色,吓得一哆嗦,也忘了桌上的糕点和刚刚的气恼不耐,蹑蹑地挪着小步往后退,眼中慢慢就红了一圈儿。
果果咬着小嘴唇儿忽闪着大眼睛望望李悦秀,上前牵起糖糖的小手儿便往里屋儿跑去。
李悦秀吁了一口气,她想刚刚自个儿的神情一定很可怕,糖糖那又惊慌又委屈的小模样儿也刺得她心头一痛。但不如此,又如何能让他记住呢?吓唬小孩子自然是不好的,但有时也实在迫不得已。
她回转身装作刚知道秦显家的跪下般,忙上前扶起道:“您老怎能行如此大礼?”
秦显家的苦笑:“小姐您让老奴回去,不是让老奴一家子都被老爷给逐出府去么?老奴怎能不跪?”
李悦秀一叹,“哎!您老误会了。刚糖糖调皮不听话,我正跟他这儿犯恼呢,您就来了。本是说了要罚他不准吃饭的,您还偏偏送了这些好吃的过来。我那句‘回去’是对他小孩子说的,哪里是说您呢!”
秦显家的一乐,早便顾不得了什么脸面,拉着李悦秀问道:“姑娘如此说,是原谅老奴了?”
李悦秀一笑,“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本也未曾生气,妈妈当时应该见到的,又何来原谅之说呢?只是秦妈妈素来是四娘眼前的红人,最是体面,自也是府中风口浪尖儿上的人物,今日说我也非说得全然没有道理,怎的四娘就这般狠心,如此教您折了颜面?”
秦显家的不禁一叹,随即觉出不妥,忙道:“姑娘说哪里话?是老奴自个儿不好罢了。”也不多说,只慌张着收拾了木盘食盒之类,告辞道:“姑娘既肯慈悲宽宥了老奴,老奴心中万分感激,便也不在此多扰姑娘清净了,这便告退了。”说着一行礼,也未敢再抬头,便要退出去。
李悦秀也未多言,只点头笑道:“秦妈妈不必放在心上,想来四娘也只是谨慎起见,怕此事有损她的名声,”说着一顿,“只是苦了您老了。”
秦显家的未再说话,只恭敬退出了李悦秀的小院儿。李悦秀送至门口,见她退步走到院门方敢转身,不禁一笑,随即摇了摇头。
她呆立了半晌,琢磨柳媚儿此招又是指向何处,不禁便长叹一声,她的心思恁的狠毒,何必费力气去猜度?只以不变应万变,且先不理会她便了。或者……该给她找些什么事儿让她分不得心?
李悦秀浅浅一笑,轻抬起手腕,抚了抚左腕上的小金蛇。
回得里屋,却不见两个娃娃的身影,屋子里静悄悄的,沉寂得可怕。
李悦秀登时一凛,深悔自己大意,又思忖不明白究竟是何人用了何种手法进得屋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娃娃?不禁大喊:“糖糖!果果!”
喊了几声,自然没有应答,她的声音便带上了些哭腔,却仍不死心地从里找到外。待她确定整个院子中都没有糖糖和果果的影子后,她静了下来,立在门廊处,渐渐紧握了拳头,忽地掉头朝房内冲去,直奔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