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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吃饭不吃？
李悦秀揉揉眼睛，觉得胳膊有些酸，脖子也僵僵的，这才看到怀中甜甜糯糯睡着的果果。
那果果也随着李悦秀一动，醒了，眨眨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越眨越见精神，待看清了李悦秀，小手儿一伸便攀上了她的脖子，小脸儿凑上去就亲了一大口，像是吃到了什么香甜的蜜糖般，咯咯咯笑得欢畅。
柳影中不禁喉结一动，脸上又有些发烧，许是他自小儿随师父长大，于这寻常人家的妇幼欢馨之景未曾见过。正自恍神，忽听那李悦秀道：“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管谁叫姐姐？”那声音有些干涩，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
柳影中不禁抬眼瞧她，正见她也半含嗔般斜眼瞧着自己，那话可不就是对自个儿说的么？他一时怔忪，不知该不该接话，却见她已放下了怀中的娃娃，捶着自个儿的肩和手臂，轻瞪了娃娃一眼，嗔道：“果果最淘气了！好好儿的床上不睡，非要让姐姐抱着，累死姐姐了！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到我怀里来的？”
原来大清早起来，果果习惯性地去寻李悦秀，却找遍了整个儿帐内都不见她踪影，这才爬出来去寻。到得外间，正见李悦秀靠在小榻上睡着，便颠颠儿地跑过去爬到她怀里，扭扯扭扯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乐呵呵继续补眠。那糖糖本与他一般早晚醒来，却未像他这般黏人，未同他一起出来寻李悦秀，倒是对那昨夜新来的生人儿很感兴趣，索性就趴在了那人头边，仔仔细细地研究起人家来。
果果知道李悦秀这副轻瞪微嗔的模样不是真生气，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住她，叫道：“姐姐、姐姐，我饿！饿！”
被这娃娃一提醒，柳影中方才忆起，自己好像自昨日午后便不曾进食，此刻还真有些饿了。正想着，他那肚皮也给他争气，真个就“咕噜噜”叫了出来。
李悦秀闻此一愣，瞪眼瞧向他，忽地就笑了出来，又垂了头来回点着那小果果的小脑袋，对着仰着脸儿望她的小娃娃戏谑道：“还道你刚刚怎的不答话，原来是酸秀才遇上了真学士，金谷筵上不敢喈——腹内空空！”
柳影中脸上更红，想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又不好意思开口，竟渐渐觉得额上都急出丝汗来。他忽地醒过神来，暗暗为自己竟被个小姑娘戏弄了感到惊讶，今时今日这番情境，是他从前做梦也梦不出想不到的。
李悦秀见他出神，脸上先还粉粉的娇羞好看，此刻倒像是想什么入了神，不禁心中暗想：“莫非这人太腼腆，被调笑了两句就要想不开了？”想着便恢复了正色，温颜笑道：“这位……”啊，他似乎说他姓柳，“柳公子，啊不，”见他朝她看过来，眼中明显有不赞同之色，忙改口道：“柳侠士，你早餐想吃些什么？”
柳影中一顿，“这……”他应该告辞了的。
“反正也只有白粥和咸菜。”
柳影中嘴角一抽，“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客气一下罢了。”
李悦秀摆摆手，一手牵个娃娃走了出去。柳影中十分好奇她带着俩娃娃要去做什么，立了一晌，见她背影的最后一抹边缘也已消失在了门外，脚下一动，便快速跟了上去。
来到院中，清晨的风正吹得清爽，院中虽显荒败，却偏东一团、西一簇，花开得娇艳。柳影中虽是个武林中人，但素日诗词文赋、经史韬略，还是都通的，于这花鸟名色上也大体知道一二，只是如今目之所及，这院中的花花草草，竟都是他未见过的。他一时好奇，便走过去细看，认真辨认了一回，竟大多当真辨不出头绪。
只一样，一种及膝高矮的玉色小花儿，米粒大小，团团一簇簇地开在层层碧叶之间，偏那极细的蕊芯是火红的，像点染在一片碧池中的血莲，鲜莹饱满，粒粒似珠，偶一风来，便临风而动，飘摇若仙。
柳影中倒是认得此花的。此花名赤仙子，最是神奇佳妙：其蕊性极热，是方极珍贵的祛寒辟邪压制的良药；而其玉色花瓣却偏偏又性极寒，可解一切湿热之毒及急怒攻心等躁狂之症。许正是因此极为矛盾的特性，这赤仙子极难培植栽种，往往十千株中成活不得一株，外间千金难求，不想在这院子里竟似丛等闲野花般胡乱开着。
若说是“胡乱”地开着，也着实屈煞了这赤仙子和栽它的人——李悦秀。李悦秀花费了近八年的时间研究各种先典残书，好容易找到了培植这赤仙子的古方，又耗了三年时候摸索实践，今年是头一遭开出花来。这柳影中也是有福，偏让他给赶上了。
柳影中又环视了一圈这看似杂乱无章的花圃——其实说这没章法、没结构、连个篱笆墙都没的杂花乱草丛是“花圃”，真真是糟蹋了“花圃”二字所蕴含的精心之意。他又不禁思忖，既然连赤仙子都在其中，不知其它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又都何等名贵？
他回头朝西头小厨房瞅去，正见李悦秀领着俩娃娃七手八脚地忙着，俩娃娃分别抱了一堆劈得奇形怪状的柴跟在她后面，那意思是帮她生火添炉子？他又转头看了眼这杂乱花圃，蹙眉寻思：“瞧这姐弟三人，衣衫颇为朴素，尤其是那女子，灰黄色的单衫，没半点女儿家的娇意，不像是富贵的意思。只是这院中花草却又如此稀罕，虽不知别个名目，但只这赤仙子一株，便可抵万金之价，难道她竟不知么？”再看看那赤仙子，他不禁要怀疑那女子本是不识得此花的，只是因缘巧合，竟天生养了这一株在此，皆是造化使然而非人力。
他摇了摇头，若是偶然，那满院子的其它花草又当如何解释？他岂是辨不出寻常野花的？粗粗数来，除了那赤仙子，这里少说也有二十余种奇花，十余种异草，怎的会是巧合？
他踱到小厨房门外，看着姐弟三人忙活，蹙眉道：“他们不过是未及三岁的娃娃，你怎的让他们搬柴？”说着进到屋内，弯腰捡起一堆木柴想给李悦秀送上去，不想一不留神，竟被个木刺刺进了手指，隐隐发疼。
李悦秀见此笑道：“一看你就不是常干这种活儿的人，连糖糖和果果都不如。”
柳影中蹙眉，“分明是你这柴劈得太不规整。”
李悦秀挑眉，“我又没那力气和准头，能对付着用就不错了。”
柳影中忽地有些生气，“你就不怕扎到两个孩子？”
李悦秀一耸肩，叫道：“糖糖、果果！”
俩娃齐刷刷看向她，忽地将怀中的木柴都撒开，高举俩小手儿花朵儿似的晃了起来，小屁股还跟着扭了起来，齐齐唱道：“不乖不乖我不乖，姐姐不要拍。”唱罢双手捂头连小脑袋也晃了起来，三寸丁儿似的小身子扭得极可爱。
柳影中一怔，不禁大笑，这女子平日里就是这么找乐子的？却也看清了俩娃娃小手儿上是戴着金丝手套的，如这女子昨日所戴一般。
那糖糖扭完整套之后，偷偷斜眼儿瞧李悦秀，见她神色间很是满意，立刻跳起来扑上去抱住她双腿，撒娇道：“姐姐、姐姐，糖糖没有不乖！糖糖没有不乖！”
果果见此哪甘落后，急得一撅嘴儿一跺脚儿，也跑上去，却没处可抱了，皱皱小鼻子，小屁股一拱，便把那糖糖给拱开，也抱着李悦秀道：“果果也乖，果果也乖！”
李悦秀极是得意，蹲下身一人亲了一个，“嗯嗯，姐姐知道，姐姐知道，姐姐最疼你们俩了。”
柳影中这早餐吃得，很是别致……那李悦秀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展示她两个乖弟弟才艺的好机会，吃饭前先让俩娃坐在高高的小椅子上唱了个吃饭歌，唱罢后也不管他是如何反应，先就激动地拍着巴掌连连叫好。他夹起一筷子韭菜，刚要往嘴里送，又被她抓住胳膊，双眼放光地问俩娃娃：“快快快，看到这草你们想到了什么诗没有？”柳影中又待无语，草？那俩娃娃倒跟那李悦秀一样显摆得乐呵，拍着小手儿就笑嚷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诗倒是好诗，可见这女子也的确会教养孩子，只是，这与他何干？他为何要在此受这份罪？他刚给她劈了整整齐齐十日可用的柴，险些劈到再次毒发，如今只想安静地吃口饭而已，即便是如此粗茶淡饭，他也已觉得扑鼻香诱人非常了，可是……她为何就这般聒噪好动呢？能不能不要再打落他的筷子了？！能不能不要再让两个娃娃背诗了？！
柳影中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放下筷子，朝李悦秀一抱拳，和言道：“多谢姑娘昨夜相救之恩，又蒙此番盛情赐饭，在下定当谨记，以图后报，就此别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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