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宫幻爱》月**掬

14、 Chapter 14 爱与幸福无关

　　谁来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眼前这位集美貌，智慧，传统和贵气于一身的男人真的是我的男朋友？
　　吃早饭的时候，我傻乎乎地望着桐发呆，虽然已经过了十二小时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也在喜欢我这件所有人看来都很无厘头的事。
　　“桐，你说说话。”
　　“嗯？”
　　“不要总是说嗯，好像是蚊子在哼哼。”
　　他抬眼看我，“吃饭的时候讲什么话。小薰，你那是什么白痴表情？一副没睡醒觉的样子。”
　　哦，美貌，智慧，传统与贵气于一身，还有一张恶毒的嘴。
　　“你不是也常常在我吃饭的时候唠唠叨叨的讲一些有的没的的没用话吗？”我扁扁嘴，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哼，和他在一起没准是场灾难呢。
　　“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只在吃饭的时候才会见到你，如果不是要求你必须和我一起用餐，你可能让我连影子都抓不住。”
　　又是怨男味十足的控诉，我聪明地一声不吱，没想到他又说：“从下个学期开始，你到皇室学校来上学。”
　　“高木桐，你干吗让我上皇室学校，我的血液里别说是皇室啦，连贵族血统都没有，到你们皇室学校里，不是在五颜六色的水果里面掺了饭团吗？”
　　他不以为然：“你很快就要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当然要到那里读书。”
　　“你这话有漏洞啊，是谁登基的时候说所有国民都将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是要让所有薰国人都到皇室学校读书吗？”
　　他没想到我居然讲出这么有杀伤力的话来，认真地看着我：“心中有爱和责任感的皇帝才可能去尊重和爱护他的国民。我重视你就是重视心中拥有的那份爱。”
　　哎！每次他严阵以待地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让人很难对付。可是，在这个问题上我绝不能妥协：“那也是在毕业之后，而且未来的事谁会知道，也许一年之后你就会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想娶别人呢，那我在你们学校多尴尬啊，大家都给彼此留条后路不好吗？”
　　他听了我的话，冷冰冰地看着我，我吓了一跳，回味刚刚讲出来的话，立刻觉得不妥，这句话会让他超不爽的。
　　“喂，你说说你想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我得小心回答，否则他发起火来一定不会有我的好日子过。
　　“就是，那个，呼吸的空间你懂吗？我说我需要呼吸的空间。喂，你不要再和我摆臭脸了，让我进你们皇室学校，你想也别想。”我伸手一挥，划了道无形的墙给他，“——以沧澜为界，勒住你的战马——”
　　他嘴角微翘，那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随便你，在学校这两年的时间里你就好好地呼吸吧。”说着，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我盯着小勺发呆，心里好生后悔。干吗要和他讲留什么后路的话呢，自己明明没有那么想，再次随他入宫，已经是义无反顾了。他是个怪脾气又敏感的家伙，既然喜欢了，就该迁就他一些才对。
　　抛下小勺，我一路小跑地追上了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也吃完了，一起走。”
　　他停下来，挑着眉头看看我：“什么吃完了，你明明没有吃东西。回去，把早餐吃光。”
　　“不想吃了。”不知为什么，得了那场病以后就一直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他抬起手来，摸了摸我的脸，“你知道我昨天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哎哟，这边走廊里有好多侍卫，他这样子摸我的脸太明目张胆了吧，“哦哦，你想什么？”掩饰着后退三步，离开他的手。
　　“我在想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什么样子？”
　　“一副病入膏荒的样子。脸又瘦又白的，让人看着心里难受。”说着，他伸手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所以，当时就想，死都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这样子才不会再担心。”
　　真是的，干吗又说些让人忍不住要哭的话呢？顾不得那些侍卫了，我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不想再放开。
　　“小薰，上午有个外事活动，你陪我去。”摸摸我的头发，他又挑剔地说，“你，需要洗头了。”
　　“嗯。”我正感动着呢，没着耳细听，也没有问出那一千零一句的为什么。
　　结果，半个小时以后我就后悔了。因为在化妆的时候，我听内官姐姐对我说，桐要带着我接受DBS的独家访问。
　　抛下才化了一半的妆，我穿宫过宅地找桐，在乾嬉宫外的草地上找到了他，还撞上了和他在一起的一群记者。不去理睬记者们目瞪口呆的表情，我扯着桐，一路把他拉进了乾嬉宫：“高木桐，你要带我出席新闻发布会？”
　　“是啊。”
　　“你又发什么疯，你看看我，我哪里像新闻？”
　　“你还不知道吗？你是薰宫里最有价值的新闻，因为既然已经登基，为了皇室的未来，下一件摆在日程上的头等大事就是大婚。你那个倔样子，毕业以前一定不会答应嫁给我，可是毛毛雨还是要下的。这是我的责任。”
　　“什么毛毛雨，什么责任？”
　　“告诉我的国民，他们未来的皇后娘娘是个叫做小薰的女孩。”
　　听了他的话，我有些窒息，没来由得，心口怦怦直跳，全身都在冒冷汗。
　　“别怕，总会经历一次的。我保证就这一次。好不好？”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总是这样搞突然袭击。”我觉得眼前发花，一直在冒小星星。连忙找了个座位坐下。
　　他见我的表情不对劲，连忙握了握我的手，被我的手冰到了。
　　“我习惯了想起什么事情就去做什么事。我该向你打招呼的，你不要怕，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你到底是怎么了，又要晕倒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讲不出话来，只是把头偎在他的怀里。他急了，喊着身边的侍卫去叫太医。
　　“不要。”我拉扯他的手臂，“前几天得了场很严重的病，所以身子虚弱，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不讲话了，只是拥着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直在对我说别怕，可是啊，好像在怕是的他。
　　静静的，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啼声响起，如一线烟轨，攸地滑过。
　　许久，他说：“我没想到会吓到你，也许，想要走入薰宫真是需要一些勇气。小薰，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因为你善良。还记得最初和你见面的时候，你为了你的朋友冲到我的面前，要求我不要伤害她，那个时候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后来，你阴错阳差地入宫，仔细一想，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才会做出那么笨的事。我没想到这样单纯的心居然也受过很深的伤，可是你对朋友，对长辈，甚至对不相识的人，仍然保持着不设防的心，把所有人都当成天使，这种能力，我还从来没有在什么人的身上见过。所以，你不要怕，如果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成为薰国的皇后，一定会是一位最善良，最可爱，被所有人赞赏的皇后。而且你身边还有我，我会帮你的，站在你和那些未知的荆棘之间，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不要再晕倒了，因为不是每一次，你都可以靠在我的怀里。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一些，不要再让我担心。”
　　听着他的话，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要融化掉一般。
　　我终于知道，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桐。

　　新闻发布会终于取消了，因为我在桐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送回东宫的。
　　真是糗。
　　睡了一觉以后，觉得所有的精神都回归了。我从床上坐起来，心里没来由的郁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又想不清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场感冒以后，我的身体会糟糕成这样？也许，真的该找个医生看一看。
　　下午的时候，若樱来看我，还是那一脸轻盈的笑意，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对我说，她要离开薰宫了。我望着她，吃惊地想着，她这样做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不和我道珍重吗？”她浅浅地笑着。
　　“为什么要走呢，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我有些口吃地说。
　　“住得太久了，该是走出去的时候了，小薰，我一直以来，最渴望的就是走出宫门。别人也许不知道，我猜，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对不对。”
　　我呆望着她嘴角那个浅浅的小梨涡，心里有许多想问的话，可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是的，离开这里以后，你一定要幸福啊。”
　　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我，“小薰，你也是一样，一定要幸福。”
　　恍惚间，我的眼前好像又看到了日记本上那清新美丽的工笔小楷，那2001年夏至未至的时候清清淡淡的少女情怀。
　　若樱，离开这沉闷无比的宫，你一定可以有一个非常绚丽多彩的未来。

　　傍晚的时候，皇后娘娘派人来找我。自从桐在坤泰宫为了我对她讲了那些顶撞的话以后，她一直当宫中没有我这个人，怎么突然想起要召见我了呢？
　　想到以后可能有很漫长的时间要和她相处，我又头痛起来。匆匆地整理好仪容，我随着女官直奔坤泰宫。这次，她没用我等，在仪宣殿摆好了架式候着我。
　　“皇后娘娘，您好。”
　　“是皇太后娘娘。”她那双冰冷的眼睛丝毫也没有解冻，依然是一副无限鄙意的表情。
　　“皇太后娘娘。”
　　“我听说，皇帝又带你进宫了，还真是吃惊。你就这么想当皇后吗？”
　　“您在说什么？”我一下子抬起头，搞不清她为什么突如其来地讲出这么伤人的话语来。
　　她抬手拿起身旁矮桌上的一堆纸张，用力丢到我的脚边。
　　“可以成为皇后的人，就算没有出众的学识，优雅的仪容，最起码，也该是一个拥有高尚的品格的人。可是，我在你的身上，除了粗俗，专营和算计，什么都没有看到。把握一个二十岁的男人的心其实很容易，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瞎了眼睛。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已经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我蹲下来，一张一张地拾起那些纸片，然后翻看着，映入眼帘的是所有的与我有关的新闻，在那些夸张的半真半假的新闻报导中，我的形象好似被打碎的瓷器，被毁得不成样子。我克制着心头汹涌的怒气，望着坐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皇太后娘娘，您宁愿相信这些新闻报导，也不愿亲身了解一下一直生活在您身边的人，那么您有权力用很严厉的话指责我吗？”
　　“亲身了解？哼，我了解得还不够吗？我看到你在我们庄重而又神圣的神殿里抱着熟睡的太子。让你学习女训，你又唆使太子，让他质疑我统领后宫的职责。你在我的两个皇子身边左右逢源，搞得他们为了你神魂颠倒。你甚至在圣诞那么重要的节日里引诱太子出宫。你这种种败坏薰宫的行为我了解得还不够吗？”
　　她的话句句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地刺在了我的心上。我心痛得好像要炸开了一般，不争气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是一个孤儿，没有妈妈，也丢了爸爸，孤立无援，可是这不代表我就得站在这里被人家这样编排，辱骂。我只是阴错阳差地走入了宫门，爱上了桐，难道这样有错吗？
　　“你听好，不要以为迷住了桐你就可以成为这薰宫的主人。我是薰宫的皇太后，也是当家之人，没有我的允许，没有宗亲府的肯定，你根本就无法成为皇后。我这次让你过来，是警告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希望你能够适可而止，不要等我驱赶，自动地走出薰宫。你如果还是一个聪明人，一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要再枉想成为薰宫的皇后了，你根本没有那种资格。”
　　这是怎么回事啊？上演蹩脚的后宫历史剧吗？可是，太可笑了吧，那不是十九世纪才会上演的戏码吗？就像是一句一个尊称太后娘娘一样，多烂，多糟糕。难怪人们会说皇室的那些华丽丽的内宫制度根本是世纪进化留下的尾椎骨，疲惫地想锁住欲飞的青鸟。
　　我是小薰，在这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和你那华丽丽的薰宫并排站在一起，要更有青春和鲜活的生命力量。所以我也许会让你失望呢。
　　又是委曲又是气恼，我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脑子里，本来有千言万语要讲，可是喉头却被哽住了，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可以退下了。”她不再看我，起身离开了。一股雅诗兰黛香水的气味袭近而又飘远，山一般的炫耀着她的绝对权威。
　　后来，只余下我一个人，伫立在这宫殿，感到四周寒冷无比，全身不可遏制地发抖。

　　一步步强撑着走出西宫殿，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偶。
　　心里想逞强，可是该死的身体却在做对。那么，我真是软弱的吗？我的心一阵的抽痛，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周年舞会上，桐在黑暗中向我袭来的水晶一般的吻，想起他像一只供品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偌大无比的神殿上，一身桅子花香味地偎在我的怀里，想起他看到我那又红又肿的膝盖，双眼气得一片血红，紧紧地拥抱我对我说着：“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想起他对我说，父亲走了，如果你也离开了，我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桐，你也讨厌这华丽丽的让人窒息的孤独是吗？那么为了你，我不能放弃，也绝不能屈服。
　　我迈了一步，突然心口的那种刺痛竟然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一种从心口处扩散出来的酥麻感觉爬遍了全身。我恐怖地发现，我的心坏掉了。强撑着靠着曲径上的栏杆，我努力撑住身体，我看见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有蛛网，爬上我的脸，密密地织着，要封住我的呼吸。我不能动了。
　　妈妈，是这样吗？妈妈，我好可怜，我和你一样了，你用残破的生命换来的依然是残破的生命。
　　泪从我的眼中大颗大颗地落下，我好像看到桐就立在不远处，发现自己竟发疯般地需要他。我害怕，桐你要帮我。可是我的双耳中全是嗡嗡的鸣声，眼前也苍白一片，景象忽而清晰忽而波离。我在心中无数次地喊着桐的名字，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幻影中波离远去，从此离开了我的生命。
　　我蜷缩在栏杆旁，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感到麻痹的感觉缓解了。勉强爬起身，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冻僵就冻僵吧，在以后的日子，小薰将学习如何等待死亡，像妈妈那样，象芷那样。
　　要一个人。
　　就只有一个人，我得离开桐，就像当初芷离开景一样离开他，我终于明白芷为什么会那样对景了，因为，我终于明白，爱一个人，就是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儿的伤害，宁可自己伤痕累累。
　　皇太后娘娘，我还是被你打败了。可是，就算我决定离开，一切也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