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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十五章 以情换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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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有人注意到,一连串泪水顺着素帛污秽的脸颊流在地上,如同两道纯净的溪流。
上弦月和着汁液吞下了鬼影草,静静的站着,一炷香的功夫,胃中渐渐有恶心的感觉泛了上来,腹部也有一丝丝的绞痛,头上渐渐冒出层层冷汗,脸色发黄,身子渐渐弓起,却又猛地转头呕吐,不停的呕,她胃里本来就没有东西,这下几乎将胆汁都吐了个干净。终于吐到再吐不出来,弯着腰缓缓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死死的咬着牙。
王公公看得直皱眉,弯腰在洛司严耳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这……?”
洛司严声音低沉:“传太医!”王公公如释重负,忙不迭的道:“奴才这就去!”躬身后退,飞快的走了。洛司严自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上弦月身边,缓缓蹲下身去,看着她的脸。上弦月的脸色已极是难看,就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洛司严忽然伸出手,替她抹去额前密布的汗珠,上弦月似是有些吃惊,但痛楚之下也再顾不得别的,侧头看着洛司严,费力地挤出一丝笑容,虽是笑容,却简直比哭还痛苦,“皇…上,我…我肚子…痛,我想…去……去……”说到这里,已是蜡黄的脸上还是有些发红,“去”后面的话好像怎么也说不出来。
洛司严点了点头,“你去吧,朕在这等着你。”
上弦月似是想笑一笑,却连那种难看的笑容也再挤不出来,艰难的起身,立时有一个伶俐的小宫女上来搀她,低声道:“王妃娘娘,奴婢带您去。”
洛司严缓缓站直身子,看着上弦月几乎弓起的背影,神色竟有一瞬间的迷茫。
王公公早已领了太医过来,这位太医比今晚的那个太医院首张适才老的多,须发都已花白,一副渊博模样。洛司严重又坐回到椅上,皇后依旧跪着,双膝早已跪得麻木,衣衫单薄,鼻子中也有鼻涕流下,只是洛司严不叫她起来,她也不敢起来,也没有人敢上前给她披一件衣服。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才见那个小宫女扶着上弦月慢慢走了回来,上弦月脸色虽然仍是不好看,一副虚弱模样,但精神却明显比方才好了很多,也不见了刚才那求生不得似的痛苦神色。
洛司严向着王公公道:“王显,赐洛王妃坐。”王公公答应一声,指挥着璃宁宫的宫女搬了一张凳子出来,请上弦月坐下。上弦月实在也是双脚发软,眼冒金星,巴不得坐在地上也好,既然搬了凳子出来,也便一屁股坐了。
王公公向着那个老太医道:“王太医,你这就为洛王妃瞧瞧,看有没有什么要紧。”
王太医应了一声,从廊檐下走出,来到上弦月跟前,伸手替她把脉,把了好一会,终于将手拿开,站起身来。洛司严眼睛盯着他,问道:“如何?”王太医垂手道:“回皇上,王妃体内气血不衡,阴盛血虚,五脏皆有伤损。”
洛司严点头,“可有性命之虞?”
王太医摇摇头,“只需以温热药物调理,清理余毒即可,并无性命之忧。”
洛司严看着上弦月,对着王太医说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王太医依言躬身慢慢退下。
上弦月坐在凳子上,抬头看向洛司严,“皇上,现在可否相信我?”
洛司严眼睛扫了皇后和素帛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色,“天下七种剧毒,鬼影草赫然在内,怎么你竟?难道这些传言都是假的?”
上弦月摇了摇头,“并不假,鬼影草确是七种剧毒之一,中者无药可解。只不过,鬼影草的毒,是要经过一种极特殊的炼制方法才能得到,若是不知道这种方法,是炼不出这种天下奇毒的。”
“哦?”洛司严似是饶有兴味,“是什么方法?”
上弦月神色有片刻的犹豫,终于摇头,“我也不知道,这种秘法极为繁复,鬼影草之毒又太过歹毒,所以早就失传了。”
洛司严冷冷一笑,“是么,既是如此,你又怎可断定如歌所中,不是鬼影草的剧毒!”他这句话声色俱厉,似是拆穿了她的谎言一般。
上弦月神色不慌不忙,与洛司严对视,“那么敢问皇上,妩嫔娘娘现在可还活着?”
“你——”洛司严神色霎时愠怒,怒声道:“如歌自然活着!”
上弦月点头,“皇上可还记得我方才所言,鬼影草的剧毒,中者无解?若她中的真是鬼影草,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洛司严冷笑两声,“这些只是你一家之言,鬼影草只是传说中的剧毒,连你都说已经失传,既没亲眼见过,又怎知它毒性到底如何?”
上弦月似是也没想到洛司严竟说出这句话来,一时也愣住,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打住,洛司严看见她神色,心中竟有一种奇怪的满足,向着她微微一笑,“弦月,虽然你以身试药,却还是不能为这奴婢洗脱罪名。”
眼睛冷冷瞟向地上已经昏迷的素帛,哼了一声道:“继续打。”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宫人应了一声,重又举起木棍。
“皇上!”上弦月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皇上,我见过鬼影草的毒!”
洛司严不说话,等着她说下去,上弦月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般,扬起脸道:“鬼影草炼制的剧毒至热至阳,中毒者脉象绝不可能是体内阴寒,而且,怀孕女子若是服了,也绝无可能会血崩落胎!”
洛司严浓眉一皱,“为何?”
上弦月深吸口气,“因为中鬼影草剧毒的人,全身血液都会在片刻间凝固,然后消失,即便此时拿刀划开肌肤,也不会有血流出,但凡身中鬼影草而死的人,全身都不会有一滴血,仿佛被鬼吸干一般,正因为此,这种剧毒才被称为‘鬼影草’!”
洛司严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想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如何见到这种剧毒?”
上弦月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我不能说。”
洛司严目光灼灼,“不能说?那朕又怎能信你?”
上弦月脸色有些发白,突然向着洛司严跪了下去,“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方才我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洛司严看着她不说话,上弦月咬了咬牙,忽然道:“皇上,在南疆之时弦月曾经救过皇上性命,皇上可还记得?”
洛司严脸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上弦月道:“弦月恳请皇上看在当日之情的份上,信我一次,饶素帛一命!”
“你想拿这个来和朕交换?”
“只是恳求,不是交换。”
洛司严忽然哈哈大笑,出口的话语却带着一种冷意,“好,有意思,朕和你换,不过,朕要提醒你,换过之后,朕便再不欠你这个情。”
上弦月看着洛司严,夜色中的容颜比白日更有几分像洛冰风,凌厉愤怒的眼神,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颤,虽然明知不是洛冰风,心底还是漫上一层悲伤,从此以后,十三叔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的待我了……心里虽然伤心难过,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向着洛司严道:“弦月多谢皇上。”洛司严霍然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王公公在后面迈着小碎步追上来,“皇上,这个…皇后和这奴婢……”洛司严冷声道:“皇后禁足三月,罚俸一年!那个奴婢,送去浣衣局…”话音未落,却听上弦月轻声道:“皇上,素帛的腿伤了筋骨,就算医治也要落下残疾,再不能劳作,留在宫里也是一个废人,弦月和她很是投缘,求皇上恩准弦月带她回洛王府,即便不能服侍,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洛司严猛然回身瞪着她,上弦月目光坚定执着,毫不闪避,两人对视很久,洛司严终于咬牙道:“上弦月……好,朕准!”说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出了璃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