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29、请君入瓮（六）

　　林氏含笑凝眸看向严川，温柔地问道:“究竟有什么不明白的，叫你这么挂心还特意跑一趟？”

　　“也没什么。”严川抬眸，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屋子，颔首：“您也看到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归咎都是因川儿引狼入室，川儿实在罪责难恕。只是有几件事儿，我不明白，特意来问问姨娘的。”
　　林氏道：“你说。”
　　一屋子淡淡的香味弥漫在鼻尖，严川深吸了一口，意味深长道：“姨娘……您也算是老张家的人，这张祈凡怎么说他也算是您的半个儿子了，为何您……出卖他？”

　　“出卖？”林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张氏公案已经沉寂多年，她也慢慢淡忘了，偏偏张祈凡却突然出现，让她心慌意乱，是以告知了严世荣，并不是想治他于死地。虽如此，但也知道，一旦严世荣知道，张祈凡定难以全身而退。她不想和张家有任何关系的，她早不是张家的人了，于她何干。
　　她总是在矛盾中自责，她不清楚严川知道多少，可他这句问话，让她不知所措。

　　林氏凄然一笑，缓缓道：“川儿，当年，我虽然是张庭暄的妾侍，可是终未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张庭暄那么多娇妻美妾，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可案事一起，张庭暄被定了罪，便给了我一纸休书，让我再嫁。那些有子有女的，留在家中，只我一人被休……”
　　林氏静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庭暄他才华横溢，颜赛潘安，当年多少红颜佳人心系于他，我一见他便喜欢上他了。家族没落，可我却被休出门，在娘家自怨自艾，形同走尸一般过了半年，本想一死了之，哪成想他都要被斩首了，却又再起风波。谋反之罪，让我差点沦落配送边疆，得亏你爹保了我，我才苟延残喘至今。”

　　严川垂眼将眼底的惊涛骇浪掩下，静待下文。

　　林氏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兀自喃道：“那年张家死了好多人，他娘也死了，是为了给庭暄报仇接近了丞相，被刺死了。我现在只能依靠将军了，我不能连他都没有。将军说过，只抓住他，问他意图，不为难他的。”
　　她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她一个小女子，如今只有这样一个依靠了。

　　严川身子轻轻一颤，逼视林氏：“你说什么？！”声音很是低沉，不显醇厚反而很是通透，尽管语调诧异震惊，每个字却极为悦耳，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了。
　　林氏警觉的回头看着他：“怎么了？川儿你……”
　　严川直直的盯着他，眼神微微闪烁：“姨娘，你说谁死了……”
　　林氏听到这个声音，突然惊愕的问道：“你……到底是……谁？”这次的声音，淳厚温和，和方才那个又有不同，可她分明听的清楚，那是张耀祖的声音，也就是张祈凡的声音。

　　“严川”未作答，手往腰上一放，不知怎地就拔出一把软剑直指林氏，问：“你说我娘……死了，因为哪个丞相，这事儿跟他有牵扯？”

　　林氏呆了半响，秀美的面容划过无数种神色，惊慌，诧异，恐惧，却终是张了张口，“原来是你……”林氏连说了好几句这话，凄惨一笑，“你待如何？”

　　“严川”面色一寒，软剑直往她身前送去，“我要的答案呢？”
　　林氏看了一眼身前的剑，微笑道：“张家那时可抵半壁江山，就这一条就够人家算计他了。那些官儿随便安个谋反、串逆的罪名，你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半壁的财富，足可让那些官员上上下下的把你，都算计一遍了。何况，他的妻妾个个都遭人嫉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严世荣呢，他到底和那件事有没有瓜葛？说！”张祈凡剑又进一分。
　　林氏觉得颈脖一凉，见那软剑已抵着自己的脖子了，原本凄然的神情渐渐化为一个明朗的笑容，她抬手，手握住那柄剑，血立时循着指尖手缝流了下来，殷红不止。

　　“严川”脸色神情微变，噤声不语。
　　“你恨我，便杀了我，反正，我早该死了。只是，你知道了那些人又能如何，你能耐那些人如何，何苦来哉……”
　　林氏露出一张清雅绝伦的脸，脸上尤带浅笑，温雅怡人。

　　张祈凡却皱眉，眼里升起一片冷色，剑直抵她的肌肤，再近一分她必然香消玉殒。
　　林氏噤若寒蝉，阖上了双眼。

　　张祈凡直直的盯着她，手中的剑微微一颤。
　　她只闭着眼，任人宰割。
　　张祈凡撇了撇嘴，逐字逐句的说着，若是林氏睁开眼，定然会看到眼前这人，满脸的委屈和闪着泪花的晶莹双眸。

　　他就那么举着剑，手却一直颤着，最后一个手势，将剑收回腰间。转身就走，走到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我张祈凡要杀那些人，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可那些人太脏了，我不会脏了自己的双手。我有的是时间，我就是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我爹的仇，张家的公道，一个，一个，我都会亲自讨回来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祈凡就见芸儿端着个茶杯，看到他，满脸惊吓表情。张祈凡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擦身就走。
　　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芸儿一声穿透将军府内外的尖叫声，张祈凡顿了顿步子，余光扫视了她一眼，未作理会径直就走。周围巡视的听到声音的都赶过来查看情况，经过张祈凡身边的时候，还奇怪的看着他。

　　待他们赶到后院，就见芸儿和林氏瘫坐在厢房中，地上碎了一个茶杯，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氏只呆呆的看着地面，芸儿指着门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不是少爷，他要杀夫人啊……”
　　“他是谁？”那些人莫名问道。
　　“刚才走出去的不是真正的少爷啊。”

　　众人对视一眼，迅速追了出去，后府里头的人经过的都跟着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嗯，明天开始，大概，可能，也许，会恢复更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