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28、请君入瓮（五）

　　这厢，易忌寒和莫楚起了个大早，两人商量了下，找那个人，还是得从东城找起。
　　却说这东城最大消遣的地方，莫过于隆昌楼了。那里前面可以听曲看戏，后头是酒肆赌场。
　　地方大，人多，消息自然也是最灵通的地方了。

　　是以，易忌寒和莫楚两人逛了逛，就进了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两人才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好那儿有个说书老人，正说道：“哎呀呀，要说那对美少年，原来是薛侍郎家的公子和内阁学士的公子，他们小小年纪智斗山贼，逃离了魔爪。两个小子智勇无比，模样更是粉雕玉琢，俊俏非凡。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要说那薛侍郎的公子，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小小年纪出了诗集，更妙的是，那模样，可比菩萨身边儿的金童还俊……”

　　莫楚扬起嘴角，截道：“那两个公子都是男的，莫非他们有分桃断袖之癖不成。”

　　周围喧哗的人突然一静，说书人连忙解释：“哎呀，这位公子，说的是什么话呢，那薛侍郎家的公子才十岁而已……”

　　莫楚听了反笑道：“哦……原来如此。两个小儿说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就那两小孩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将来不一定是什么样儿的呢。至于才情什么的……呵呵……你没听说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吗？”

　　那说书人脸色一变，涨红了老脸：“妄语妄语……这位公子，你要是觉得小老儿都在说胡话，你请移座吧。”
　　易忌寒扫了一眼莫楚，示意他莫捣乱，莫楚没看到。

　　易忌寒抚额，嘴角抽搐了一下，在莫楚要开口前连忙道：“哎，先生，我这朋友一向爱说浑话，莫理会他，您继续……”
　　说书人横视了他们一眼，嘀咕了一句。

　　易忌寒眉角一挑，扯出一丝矜持有礼的淡笑，“说到那美男子，月前就在这东城门口，有个白衣男子救了府丞大人的公子，那才叫人开了眼界。可惜当日在下未曾亲临目睹，实在可惜，老先生可知道此事，可好说道说道那白衣人吗？”
　　老先生瞧着易忌寒温和有礼，点了点头，捋捋胡须，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

　　易忌寒见过当日情景，这老先生虽然夸大其词了，不过也差不离了。等他说的津津有味时，连连拍手鼓掌，感慨道：“果然精彩，……这白衣公子真是奇人，不过……那位白衣公子究竟是谁？老先生可识得？”

　　那说书人听了，眸中精光一闪，微微一笑，神秘的说道：“那个人的容貌，加上他那样的上乘的武功……那就只能是被武林豪杰称之为逍遥剑的柳出岫了。”
　　易忌寒听过武林轶事，这柳出岫当年被称作是第一美男子，武艺高超，确实风流一时。

　　“哦……”易忌寒皱眉，顿了顿，“老先生，如果我没记错，那柳出岫已经年过半百，那日在东城的男子，不过二十来岁，这可怎么解释？”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点头应和，其他人哄堂大笑。受到众人嘲讽眼神，说书人有些尴尬，要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强辩道：“他那是驻颜有术。”

　　“这么看来，白衣人是另有其人。”易忌寒莞尔一笑，口吻还算客气。

　　这时候有个年轻人戏说道：“依我看，那白衣人肯定是江湖上的鼎鼎大名的采花贼如玉是也。居说那采花贼如玉，也是个翩翩美男子，那些叫他碰了的女人都是甘之如饴，更何况他的轻功更是一绝，朝廷派了多少人都没能拿住他……”
　　那人还没说完就有人反驳道：“那采花贼只对女人出手，怎么可能出手救人，肯定不是。”

　　“对对对，要说轻功高，又是美男子的，说不定是青城派新任掌门林子钦呢。”
　　“对，有可能……”

　　一群人兀自在讨论着那白衣男子，却都没结果，突然有人说：“要我看，那根本就不是个真人。”
　　“这话怎么说？”有人问道。
　　“你们可知道当年名动一时的千面邪君，我估摸着那人其实是易容的，不然哪里有那种美人……”

　　就在这酒肆的一角，有一人坐在那里背对着众人，那人一袭白衣，头上还戴着白色的帏帽，忽然听到他们说道千面邪君，头微微侧了侧，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的抚着杯沿。

　　那人继续说道：“那千面邪君二十年前倒也是个美男子，在江湖上，可是轰动一时，听说还易容过女子，叫多少侠士给迷了去。哈哈，要是真是他，他现在也是糟老头啦。”

　　一时众人大笑开来。

　　易忌寒听着这些人，越说越远，无奈的冲莫楚使了个眼色，正欲要走。
　　突然一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说道：“大消息啊，今早有人私闯将军府，被逮了个正着。几十个官差押着人往顺天府送，哪曾想经过魏安路时，那人突然出手，伤了绑着他的两个官差，紧接着“嗖”的一声儿，就没影儿了。那些官差都傻了，这会儿正大街小巷的张贴告示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人是谁？”有人问起，

　　“这话说来话长，这严大将军的公子，不知从哪结交了那个穷书生，可哪里想到，那穷书生却是故意接近他，想图谋不轨，告示上都写着呢。”

　　“那是什么人啊？”
　　“不清楚啊。”

　　易忌寒听到这些，眉头紧锁，连忙站起来，对莫楚道：“我要去将军府看看。”
　　莫楚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吧。”
　　易忌寒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隆昌楼。

　　他们前脚才走，这厢角落里的白衣男子，也站了起来，出了隆昌楼。漫不经心的来到那张贴告示的墙上，周围围了许多人，他就静静的站在外围，远远的看着那告示上的头像。画像中的人实在平凡，但听到别人说是姓张时，那人低低逸出一句叹息，“果然是你……”

　　易忌寒他们赶到将军府，就见将军府里外都多了些官差。两人进了府，便被人领到正厅，严世荣一家人都在，易忌寒更意外的是，他父亲竟然也在。

　　易天圣只匆匆的扫了一眼他，来来回回的绕着屋子走。

　　易忌寒连忙问：“爹，师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张耀祖是什么来头？”

　　易天圣沉默了许久，漠然道：“他是张祈凡！”

　　易忌寒只觉这名字耳熟，易天圣就提醒道：“你和莫楚都应该认得，在吴东镇时，他在我们家住了半年。”

　　莫楚跳起来，“啊……不会是那个小胖子吧！”

　　易忌寒这才有点印象，道：“怎么会是他。”

　　“对啊。”莫楚连连点头，冲易忌寒道：“他小时候那么胖，想不到长大了，长的还是那么磕碜……”易忌寒和莫楚提到过张耀祖这人，莫楚曾在四合楼见过一面，但印象里他只是个平常普通的穷书生。

　　易忌寒皱眉，沉思道：“那他来将军府意欲何为，又是怎么逃走的。”

　　“当时只有官差压着他，其余的人跟在后头，经过魏安路时，因人太多，想不到他竟只用了一招，就把压着他的两个人给打昏，逃走了。”

　　易忌寒皱眉：“他会武功？”

　　“对，他使的功夫……还是我名剑山庄留传下来的功法。”

　　“什么！”易忌寒大惊，“他怎么会……”
　　莫楚理所当然的说道：“他小时候不是天天偷看我们习武，那时候我就觉得他眼神不对。伯父不是送他去青城派了吗？习了武，自然就会了。”

　　易天圣点点头，“他确实今非昔比了。”易天圣只说了张祈凡袭击二夫人，也没说旁的。

　　官府派了许多人搜索，过了两日，还是没捉到人。为了防张祈凡再上将军府，将军府内外添了许多人手。

　　严川看全府上下戒备森严，人心惶惶。那张耀祖是他惹进府里的，而且还是故意接近自己的，这让他很不安，也很不快。
　　第三日，他实在是呆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转了无数遍后，最后一指大门，道：“小五，跟我一起去外头把张耀祖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这府里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回来啊。”
　　张五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也是，爷儿，那咱就出去找。”

　　将军府上的护卫队这才看严川出了门，可没过半个时辰就回到府上。连忙迎着笑脸说道：“大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回府了？”

　　“哪那么多废话啊。”严川目不直视，径直往府里走去，直往后院去，途径后花园的时候，看到那易忌寒正和严晴两人正在对弈，就慢下来脚步，慢慢的踱到他们对弈的桌子旁观摩起来。

　　好一阵子，易忌寒回头看到突然出现的严川，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道：“严兄，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搁呢。”

　　“严兄……这话什么意思？”

　　“行了，甭说了。你这棋这么一放，不就赢了么？”严川拿起一白子，直接落在棋盘上。
　　“哥，你做什么啊。”严晴看严川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还动了棋子，有些生气道。

　　严川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易忌寒回头再看棋盘，却见棋盘一目了然，那一子让棋盘上黑白两子高下立见，如果再行下去，确实要赢了。
　　易忌寒赞道：“严兄棋力好精湛，我方才看了许久，都没想到这里。”
　　“哪里有啊，他就只跟个莽夫一样，耍耍刀枪剑戟还行，就没见过他下棋。”
　　“不对啊，我看他这子落得，真的是毫无破绽呢。”

　　这厢，严川转身，直入后院，芸儿正在修葺花圃，见他进来，有些讶异走到他身边，“大少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严川瞄了她一眼，道：“我找姨娘，有事儿和她商量，你就在外头侯着，没事儿别进来。”

　　芸儿见惯了他颐指气使的模样，撅着嘴退下。

　　他一进屋，林氏正在梳妆，回头看到他，有些讶异，“川儿，你怎么来了，快坐，我让芸儿给你斟茶。”

　　“不用麻烦了，姨娘。今儿我来是有几件事儿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