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漂浮Ⅲ》猫翼子

5、转校生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止在我们平静美好的时刻，该有多好。
　　如果，我们的世界能永远那样宁静、平和，没有战争没有黑手党没有陌上桑没有纷争，没有战斗没有流血……该有多好。
　　可是我们终究，谁都回不去了。
　　时光会老去，幸福会离去，我们却不能抱着回忆度过这样漫长的一辈子。
　　所以，我会想念你。
　　想念那些和平的日子，想念宁静中你微笑的容颜。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又会被卷入什么样的纷争与战斗，不知道浑浊的未来究竟何时能真正明净。
　　迷茫过，错失过，后悔过，终究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我隶属陌上桑，而你是黑手党，但是今生今世，我们不会错过。
　　即使之后的我们又要再次步行于荆棘途中，我也，绝不会绝不会，还像曾今那样，拖着你的后腿，说些想要离开想要过自己生活的瞎话。
　　陌上琛选择了杀手的道路，所以，不会回头。

　　——陌上琛

　　眼前浑浊的那一秒，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许多。
　　那是遥远地停留在记忆深处，藏匿在大脑刻痕中的丝缕记忆，被遗忘了很久很久，却固执地迟迟不肯离去，在自己都以为再也找寻不到的时候，忽然便这样，从不知哪个角落跳脱出来。
　　而后，她会怀念着那些过往，如同抚摸着温顺的小猫，然后如是感叹地呢喃……

　　原来那些故事，是生命中最好的时光。

　　陌上琛细腻的性格为她许许多多细小的回忆奠定了精神基础，往往是常人过目即望的琐碎小细节，她都会一点点无比珍惜地收藏进心里，然后在一人安静独处时，从脑海中跳出来，放电影般，闪烁着碎碎雪花点的片段，给予少女勾起唇角用心微笑的力量。

　　是不是当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便会回放起这一生活过的片段和经历呢，像是电影，闪烁着碎碎的雪花点，在脑海里重复，剪辑，播放。
　　看过的小说里，将这个称之为走马灯。
　　就是一个人死前，他活着时发生的故事会被糅合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故事，仿佛是在他眼前，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回放着。

　　其实，那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不是么？
　　而对那临死的人而言，如同……完整的一生，那么长。

　　她倒下去的时候，坑坑洼洼绝对谈不上平坦或是柔软的水泥路面，在她眼前逐渐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通过她这双眼睛，曾见过，经历过，怀念过的故事。

　　……

　　那感觉好糟糕。
　　……
　　好像她是要离开这个充满眷恋的世界……似的。

　　随之而来的是“咣当”一声，伴随脑袋上的剧痛。
　　穿一身恐龙装的女生匍匐在地上，长长的恐龙尾巴扫过地面，绒绒软软的恐龙脑袋下陌上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迷迷糊糊地眨眨眼，就像是没睡醒似的，从龙爪子下伸出两只小拳头，使劲揉揉眼睛，而后，不安分的爪子又去抓头发。
　　折腾良久，女孩才像是醒过来似的，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
　　……
　　“唔……现在几点……”
　　陌上琛嘴巴里唧唧歪歪地呢喃，一个打滚滚上床，熟门熟路地从苹果型的枕头下面掏出手机。
　　……
　　眯着细缝眼瞅一下。
　　……
　　十一点五十七。

　　恩恩，才十一点五十七，还早咧……继续睡继续睡……
　　——咦咦咦咦？！
　　——咦咦咦咦咦咦？？！！
　　……
　　十一点……十一点五十七？！都十一点五十七了？？！！……
　　呜哇——
　　上课上课上课——

　　陌上琛噌一下从床上窜起来，裹衣服刷牙抹脸理毛，一阵倒腾之后，嘴里叼着面包右手提着运动鞋左手提溜书包准备冲出门的时候，她忽然想到——

　　今天是周日啊，不用上课的。

　　……
　　恩，那把衣服扒了继续倒床睡吧……
　　……
　　于是陌上琛哼唧哼唧地又蹭回床边，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塞进恐龙装，而后，笑呵呵地拱进尚还热乎乎的被窝，继续睡。

　　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之前，她还在想，自己貌似是忘记了蛮重要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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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那只是场梦。
　　终于清醒过来时，陌上琛如是想着，那也许只是，单单纯纯的一个梦。
　　而陌上琛却不会知道。
　　周日的那天上午，一个人呆在风机委员休息室的云雀恭弥因为没等到某个例行杀过来的家伙，手痒于是去并盛一块地方咬杀了数十混混。
　　当然，那是题外话了。
　　窝在被窝里安稳睡觉的陌上琛自然也不会知道，周日上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做那样一个梦，一个毫无预兆，却这样真实到可怕的噩梦。
　　……
　　因为倒下去的时候，脸摔在地面上的感觉是那样真实，身体里冰凉的感觉是如此透骨，以及，没有等来山本武的那种绝望。
　　好真实。真实得可怕。
　　……
　　所以说，陌上琛并不知道。
　　那天上午，周日上午，一人出去买食材准备中午做大餐的星子，是全身冰冷、毫无知觉地被冥庵抱回陌上桑书店的。

　　内脏上覆盖着一层冰。

　　那是梦邪得出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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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山本武呆久了，陌上琛养成了一个算是良好也算是粗线条的习惯。
　　不开心的事情，烦恼的事情，想得头疼心烦的事情，睡一觉忘掉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弄得自己也不舒服。
　　于是，那个奇怪的梦，就将它抛在脑后吧，睡一觉，忘掉。
　　让睡神施个魔法，愿拥有一个好梦。

　　带着从山本武那里复制粘贴过来的天然和乐观，陌上琛在床上拱了拱身子，不小心将长长的恐龙尾巴露在了被子外面，她也没在意，心满意足地在梦中继续爱她的山本武。

　　于是，这么一睡险些又错过了与山本约好的见面时间。
　　于是，山本武便这样失笑地望着裹着恐龙装，头发乱乱的，一脸迷茫又无辜地盯着他看，嘴巴有点委屈地撅着，不时还伸出小拳头揉揉眼睛的陌上琛。
　　于是，山本少年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把自己女友狠狠抱进怀里的冲动，露出带点裂痕带点抽搐的阳光笑容，问候女孩睡得可好。
　　……
　　陌上琛嘴角分明还挂着口水。
　　……
　　“额……恩……哦……呵呵……”

　　显然还没睡醒。
　　……
　　睡醒之后的陌上琛的反应，会像现在这样。
　　脱下恐龙装，换上平时穿的一身黑的长外套长裤子后，女孩显得内敛又冷漠很多，但是那张分明和衣服不配的娃娃脸此刻涨的通红。
　　陌上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低头，眨巴眨巴着眼睛盯着地板。
　　山本依旧是一脸阳光天然的笑容，不过脸颊上有那么一点不太自然的红晕。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又到了他们时常谈论的穿衣品味上。
　　当然，这个话题的挑起并非因为山本对陌上琛恐龙装的不满。
　　事实上，山本很喜欢陌上琛穿恐龙装时萌萌的样子。
　　……
　　“呐，我说琛……”
　　“恩……？”坐在沙发上，远远看上去一团黑绒绒中突然露出一块白色脸，陌上琛的脸色尚还带点红晕，不过比起先前似乎消退了许多。
　　“其实不用每次都穿这样压抑颜色的衣服，不能总穿黑的，比如粉色什么——”
　　“不要！”
　　一般，这样的发言都是立刻被打断。
　　一起去买衣服的时候，山本总会这样跟陌上琛商量。
　　然后，陌上琛总会说一堆理由拒绝山本，而后买一身黑的或者灰的，看上去很帅气很中性化但事实上真的不配她那张脸的衣服。
　　自家女友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好吧，山本承认他习惯了。

　　那，换个话题吧。
　　“琛，饿么？”山本柔柔地笑起来，走过去将手掌覆在女孩脑袋上。
　　手心下的女孩立刻抬头，闪烁着星星眼望他。
　　“饿——”
　　伴随着某个家伙肚子的哀叫声。

　　山本忍俊不禁，从背后掏出一盒寿司，放在女孩膝盖上。
　　……
　　“猜你是睡过了，想着出去吃也来不及，所以做了寿司过来。”
　　山本宽容地笑着，看眼前的女友毫无淑女风范地往嘴里塞寿司。

　　“三不牛肿么能住么豪……”

　　那句话的意思山本听懂了。
　　是……山本你怎么能真么好。
　　而被夸好的山本只是笑，不回答女孩的问题，却是细心地给她拍背，一边还温柔地叮嘱“别吃呛到了。”
　　然后“咔”一下真吃呛到了。
　　……
　　“哭咔魁……”（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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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是传说中七个转校生要转来并盛中的日子。
　　说起来，转校这种事……
　　想起来的时候，陌上琛会觉得好怀念。
　　她当时也是这样怀着莫名的心情转来了并盛，不小心和他们一个班，而后开始了各种混乱的生活。
　　至今也觉得，太不可思议。
　　因为，本以为是卑微而平凡的自己竟然也可以这样牵着自己喜欢人的手，细数着、回忆着往昔。
　　周一的上午，晴。
　　阳光晒得人想睡觉。
　　好想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可惜，上课铃刚响，老师已经来了。

　　在并盛中呆了也算不少时日，对于陌上琛上课不听课的反应，众老师们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琛现在也并不像之前那样总是闷着头写题，她之前从陌上桑书店那里，也就是梦邪那里弄来一摞中文小说，现在，她也会在上课时翻翻小说，享受一下清闲的下午。
　　……
　　慢慢就想通了。
　　毕竟这不是高三，不必这样折腾自己。
　　依然会努力，但是，坚持的效果远远胜于拼命。
　　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忽然发现，活着，功名利禄什么不过是浮于表面，最重要最重要的，终究是有一个良好的心态。
　　所以，陌上琛会捧上一本小说，戴上耳机，在节奏舒缓的乐音中，用一个安宁的心，去享受温暖的时光。

　　而今次，她也挺好奇地，想看看转校生的摸样。
　　近乎秃顶的地中海老师走进教室，准备开始冗长的转校生介绍。

　　“那个……众所周知的，从今天起会有7名至门中学的学生转来我校上课，有两名被安排在我们班，大家要好好相处……”
　　下面已经开始有点闹腾了。陌上琛将散漫于窗外发呆的眼神收回，转向讲台。
　　“那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古里君和……SHI……SHITT君？”

　　那是什么古怪的名字……外国人？

　　然后极其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一只像是戴着及腕白橡胶手套的手拦在地中海老师面前的，而后，一团极其诡异极其神奇并且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不明物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
　　那是……啥……

　　陌上琛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确信站在讲台前开口讲话的那团不明物体的确是人，毕竟……无论怎么说，那东西说的是地球人的语言，而且……性别貌似是……雌性？

　　“MY NAME IS SHITT•P！请叫我‘SHITTOPI酱！！’”

　　众人皆惊悚状。
　　无比的戏剧化。
　　所以说，那到底是啥……啊哈……啊哈哈……

　　陌上琛拼命眨眼睛，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差前前后后去打量这个人了。
　　首先，这个东西是人，还是个女人，而且，初步估测，还是个正常打扮的话，身材很火辣脸蛋算是漂亮的女人。
　　陌上琛最初观察人的时候，看到必定是眼睛，而后是五官。
　　那个SSSSS……不记得叫S什么的酱长着一颗很漂亮的脑袋，尖下巴，透过夸张的大墨镜能隐约看到她那双算得上美女才有的眼睛，以及，五官的确也精致，嘴唇有些厚，但能可能是涂抹太多唇膏的缘故。
　　发型……好吧，光头，外加额头上一撮剪得齐齐的，像是倒挂的扫把似的刘海。
　　衣服着装上，说实话真的令人咋舌。
　　从脚踝到脖子的紧身衣裹在她身上，勾出女人味十足的线条，还有就是，她在身上交叉背了两只大号的游泳圈。
　　……

　　在陌上琛对那本应是个美女但是现在变成奇异生物的女人打量的同时，台上那个本应是个美女但是现在变成奇异生物的女人又开口说话了，用的还是那种尖锐吓人的音调。

　　“特技是——HAKKOU！！”

　　讲台下的一帮子人继续震惊。
　　HAKKOU？那是啥？
　　八个？发光？发酵？？

　　“喜欢吃的东西是……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讲台下的一帮子人还在震惊。
　　这个……这个是方言么……
　　是是是……是法语？
　　……
　　……信号？！
　　最后一个专业化的猜想来自热爱神奇物种的狱寺隼人。
　　此刻这银毛心里念叨着，眼前这团花花绿绿的人性物体，到底来自于浩瀚宇宙的哪个角落……

　　陌上琛在黑线。
　　……
　　为什么会被哔掉，难懂你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哔哔哔哔哔哔……这类该被哔——啵——滴——掉的或者该打马赛克的东西么，弗兰，弗兰你在哪里，快来帮我吐槽呜哇，我一个人吐不过来了啊……

　　看着眼前的……S……S……S……不知道叫S什么的酱，陌上琛忙于吐槽的同时忽然潜意识地想到了曾与青蛙小少年一起吐槽的日子。
　　忽然怀念起来了。
　　如果青蛙你在这里，你会吐槽些什么呢……
　　……
　　陌上琛觉得，再想下去，恐怕又会弄得自己两眼泪汪汪然后被山本看到然后眼泪掉下来……
　　有些事情，毕竟不是睡一觉说忘便能够忘掉的。
　　比如在十年后的世界里建立的羁绊，建立的友谊、信赖与同伴。
　　终究是忘不了的。
　　所以……就作为一种回忆，好好牢记吧。

　　低下头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眼前的桌面模糊了一下，但是随即，她就通过拼命眨眼，让眼泪倒流回去。
　　……
　　不能总这样矫情。
　　……
　　说及怀念那些十年后的日子，那些少年们何尝不是如此。

　　恍惚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琛抬头，才捕捉到隔了一排座位的地方，山本少年带些担忧和关心的目光。
　　……
　　像是有心灵感应。
　　每一次的不开心，他都会知道。

　　琛想笑一笑，告诉对方自己没事。
　　讲台前又走来一个人，打断了他们。

　　随后走来的那个人，有着红褐色的柔软短发，以及一双瞳孔奇异的眸子，少年看上去很拖沓，有点废柴，有点像阿纲。
　　“古里……炎真。”
　　像是为了应付地中海老师的任务，并无心做这个自我介绍的少年微垂着眼睛，无精打采地样子，轻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声音很小，但是，也足够彭格列一行听觉不错的家伙们听到。
　　至少，陌上琛有听到。而她同时也确定，山本武敏锐的听力能捕捉到少年的声音。

　　古里炎真。

　　感觉上是很宁静的名字。
　　琛联想到安静燃烧着的火焰。不知为何。

　　“恩？听不清楚啊……再说一遍。”地中海老师说话的时候似乎从不会考虑到学生自己的感受。
　　台下有点熙熙攘攘地，像是在嘲笑这个不愿开口的少年。
　　陌上琛皱眉。
　　山本武也皱眉。
　　狱寺还在想着那不知从浩瀚宇宙的哪个渺小星球飞来的“外星女”。
　　纲吉对这个少年有些同情，因为联想到自己。
　　过去的自己。

　　琛知道，曾几何时的自己也是如此。
　　当众说话会咬到舌头，和男生对话脸红到快滴血。
　　这个少年，是否也像曾经的自己那样……自卑而怯弱呢。

　　“……古里……炎真……”
　　少年咬着唇，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声音更轻。

　　“太小声了，听不到啊——”地中海继续刁难人。

　　那个少年却是彻底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