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5、四、行商生涯（1）

　　本仙娥将桃花糕料理妥当，便准备睡觉，只是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小的木板床，那桌子看着摇摇晃晃，估计是受不住本仙娥的仙体的，地面也是坑坑洼洼，潮湿的紧。本仙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与洁儿挤一张床，床虽然小了些，可是洁儿那小身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本仙娥挨着洁儿沉沉睡去。

　　第二日我是在洁儿的尖叫声中悠悠然腥转的，醒来时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洁儿这丫头这真的身藏不漏，尖叫的声音这般中气十足。睁开眼，就瞧见洁儿手忙脚乱地穿鞋子，我含糊着问：
　　“洁儿，你这么急作甚？”

　　洁儿一面穿鞋一面急急答道：“姐姐，现在都快到午时了！我怎么会睡到现在，怎么办，错过了早市，连午市都要赶不上了。”

　　我懒懒地起身穿衣服：“洁儿，你这是平时缺乏睡眠劳累过度才会这样的，你不要着急，从今天起，姐姐我就帮你卖这桃花糕，你且放宽心，相信姐姐我。”这傻丫头是要有多拼命，昏睡咒本就是帮助人消除疲劳之用，人越疲劳越容易被影响，洁儿中了昏睡咒竟睡了这么久，可见她有多累。

　　我和洁儿推着摊子往城中走去，我暗中使了个小法术，让摊子轻了些，尽管如此，到得城中我们两个也已经是满头大汗，我四下里看了看热闹的集市，指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就那里罢。”洁儿在旁边拉着我的衣袖，低声道：“姐姐，那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在那里摆摊会被打的。”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不用怕，姐姐很厉害的！”她拉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手，似是十分害怕，我冲她一笑不由分说推了摊子就往前面走去。笑话，本仙娥再不济，也好歹也是个神仙，对付一两个凡人简直不值一提。

　　我在那块空地上摆开了摊子，将放了桃花糕的蒸笼放在摊面上，还特意将亲手做的那一蒸放在了最上面，本仙娥想让自己的手艺给凡人们尝尝，小小满足一下那膨胀中的虚荣心，又将从家中带出来的小板凳放在摊子后面。支起一根竹竿，挂了块布上去，上面写着“桃花糕”三个字，还画了几支桃花。出门前我自怀中拿出这个玩意儿时，洁儿那大大的眼睛亮亮的，惊喜地叫了起来：“姐姐，真好看，你是什么时候画的，你居然会写大字，真厉害！”本仙娥讪讪笑了笑，第一，这是变出来的，第二，本仙娥也就只会写几个字而已，别的也实在是不会了。我看了看摊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抹了把汗喜滋滋地开始了本仙娥的行商生涯。

　　结果桃花糕还没卖出去，倒是来了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他一把抓住洁儿的衣领，生生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道：’你这小杂种，从哪里借来的胆，竟敢抢老子的地盘，看老子不把你炖了当狗肉卖！”只见洁儿被大汉抓在空中，两条细腿乱蹬着，口中“啊啊”叫出些模糊的声音，已然沙哑，可见是害怕之极。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施施然走了上去，在大汉抓着洁儿的那只手腕上轻轻一拂，“咯吱”一声轻响，我接住洁儿落下来的身子，冷冷看着大汉捂着手腕满地打滚，他的手腕关节已经被生生折断，连着各种经脉一齐断了，只有皮肉连着，血却一滴没有流下来。关节乃是人四肢百骸的关键之处，一点点损伤都让人痛得难以忍受，本仙娥看他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委实可恶，这才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腕。那大汉一双铜铃搬的大眼恶狠狠地蹬着我，可是里面更多的，却是恐惧。我微微一笑：“再看到你的话，断的就是你的脖子，真好奇，是你手腕脆呢，还是你的脖子脆，要不，我们现在就试试？”

　　看着大汉连滚带爬地逃走，本仙娥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回转身把脸色煞白的洁儿按在板凳上，温言道：“洁儿，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啦，你莫怕，有姐姐在，你再不会受委屈了。”洁儿含着眼泪努力点了点头。原来那大汉是这条街上小贩里的一霸，是个卖狗肉的，他一来就抢了集市里最好的空地，却不是天天来摆摊的，可是那厮就是在不做生意的时候也不许别人在那里摆摊，谁要是被他看见在他的地盘上摆摊，定会被砸了摊子打得满地爪牙。看来本仙娥今日误打误撞是给大家除了个大恶霸了。

　　换了个热闹的地方，生意果然好了不少，很快本仙娥自己做的那一蒸桃花糕卖得只剩下一块。洁儿揣着放钱的荷包，眼睛亮亮的，细细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姐姐，这里的生意真好，我以前一天都卖不出那么多的。”我将剩下的那一块桃花糕放进满的蒸笼里，把空蒸笼放在了摊子下面，揉了揉她黄黄的头发，笑眯眯道：“等今天做完生意收了摊，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再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姐姐请客，你瞧你，和小乞丐一样。”洁儿仰起黑黑的小脸，小小声道：“姐姐你有钱么？我会烧饭的，我们回家吃好了，而且我自己会做衣服，将娘留下来地衣服改一改就好了。”我瞧了瞧那脸颊深陷的小黑脸和松松垮垮打满补丁的灰色衣服，暗暗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你忘了这个了，姐姐很有钱地。你不要再说什么不要啦要自力更生什么的了，不然姐姐就难过了，一难过就想哭了，我好伤心啊，洁儿都不和姐姐好。”说着便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形容来，洁儿连忙抱住了我的腰，急急地说：“洁儿和姐姐好的，姐姐莫哭！”本仙娥心里暗暗发笑，果然是个纯真的孩子，没有半点心机，揉上了她的头发：“好，姐姐不哭了。洁儿快放开，我们还要做生意。“洁儿这才松开手。

　　回转身，我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头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绑了起来，漏出来来几缕，调皮地划过他削瘦的下颚，亲密地与他的鼻尖触碰，脸在阳光照射下白得有些透明。他提着一大包的东西，不急不缓地走过。在快要走过我们摊位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举目往我们这里望来，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掩盖了他鸽子灰的瞳仁，我直直地望着他，他的眉目柔和，却微微抿着唇，有些柔弱，有些倔强，他愣愣地看着挂在竹竿上的招牌，半晌，走了过来。我依旧盯着他，掀开蒸笼的盖子，一阵甜香扑鼻而来，笑着问道：“要桃花糕么？”

　　妙生似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那些桃花糕，突然拿起一块，直视着我，开口道：“是你做的？”
　　他的声音如玉石互击，清冷淡然。我定了定心神，看了眼他手中的桃花糕。妙生倒是好运气，拿起的那块正是上一蒸剩下的，不知怎的，他捏着糕点的手好像在微微发抖，手指发白，已经在糕点上掐出个深深的痕迹。我略点了点道：

　　“正是，两文钱一块，又香又糯，很好吃的，公子买一块罢。”

　　妙生不着痕迹地瞟了我一眼，淡淡道：“不必了。”说罢放下手中的糕点，转身就要走。
　　我看了眼已经变形的桃花糕，狠狠地郁闷了一把，这个妙生，碰坏了东西就这么走了？而且，他为什么总是用这种好像我不存在他看的是空气的眼神瞧我。愤愤然间我已出声：
　　“可是，这块已经被你捏坏了！”

　　他回过身，又用哪种虚无缥缈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定格在那块变形的桃花糕上，半晌，从袖子里取出两文钱，放在了摊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