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千秋尺

6、四、行商生涯（2）

　　他回过身，又用哪种虚无缥缈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目光定格在那块变形的桃花糕上，半晌，从袖子里取出两文钱，放在了摊面上，转身又要走。墓地，一个脆生生地声音响了起来：“妙生！”抬头一看，原是阿水，她今天穿了件翠绿色的裙子，一根绣满梨花的鹅黄腰带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她可爱的脸上满是惊喜，小跑过来拉住妙生，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妙生你是出来给姐姐们买脂粉的？重不重？我来帮你罢。”妙生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略略拉开与阿水的距离，

　　低声说了句：“不必了，多谢。”

　　阿水明媚的笑脸黯了黯，突然看向我这边，惊喜地叫了起来：“桃花糕！”她兴高采烈的说，“桃花糕可好吃了，妙生你要吃么？”妙生在一旁淡淡说：“不用，你自己吃罢。”阿水高兴地对我说：“我要十块。给我包起来。哦，对了。”她指着那块变了形的说，“这块不要。”洁儿收了银子，麻利地包了十块递给阿水。她道了声谢后转头对妙生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去罢，我带些回去给姐姐们尝尝鲜。”妙生点了点头，两人便转身离去。

　　我收拾了一下剩下的桃花糕，拿起刚才妙生放在摊面上的两文钱，递给洁儿，却看见她怔怔望着妙生和阿水离去的方向，已然出了神。我拍了拍她的小脸：“想什么呢？”

　　洁儿又亮着眼睛瞧我：“姐姐，刚才那位公子生的真好看。”

　　诶，果然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妙生真真是老少通吃啊，我问洁儿：“比刚才的那位姑娘还要好看么？”

　　“好看多了。”

　　“那比起你花容月貌的姐姐我呢？”

　　“额，，，这个，这个不能比，姐姐，你也很好看！”

　　言不由衷啊言不由衷，本仙娥辛辛苦苦在这里陪你这个小蹄子受苦，妙生不过看了你一眼，给你两文钱，你就丢了魂儿，本仙娥真真的痛心疾首。什么叫祸水？妙生便是祸水。

　　今天的生意委实不错，日落时分，桃花糕已然全部卖完，洁儿高兴得一直乱蹦乱跳的。这丫头，昨天还一副受惊小鸟的形容，今日与我熟稔了，便和个毛猴子一般，嘴里也是说个不停：

　　“诶呀呀，今日竟然都卖光了，看来今天晚上要多做些。”

　　“这么多钱呢，我要去买一根新的头绳，照这个情况下去，今年的冬衣也有着落了，说不定还能过个好年。”

　　“说不定还能买些猪肉白菜回去包饺子吃，好想吃啊。”

　　我看着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洁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没有卖完呢，还有你那漂亮公子摸过的那块没有人要。”我从一个蒸笼里拿出那块桃花糕。洁儿踮起脚尖，将我手里的糕点夺了去:“给我，我要吃！”我大笑着收拾了摊子：“怎么样，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酒楼，我们去那里！”说罢推着东西就往那酒楼奔去，，洁儿在后面边追边气喘吁吁地喊：“姐姐等等我！”我一听乐了，这小丫头平时不是挺利落的么，现在怎的跑不动了？我一面大笑着一面跑得更欢了。

　　当我们两个在酒楼的雅间坐下时，都满头大汗，气喘如牛，洁儿偷偷瞄了瞄周围的摆设，把头从桌子那头凑过来，低声道：“姐姐，这里很贵的罢，我们去路边的摊儿上吃就好啦。”我瞧着她贼头贼脑的样子，不禁豪情万丈，拍了拍胸脯道：“这里姐姐还是清的起的，洁儿只管点菜。”跑堂的小哥端了茶上来，满脸堆笑道：“二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我喝了口茶，开口道：“四喜丸子、水晶肘子、糖醋鲤鱼、鸡丁茄子、东坡肉、油爆虾仁、蒜香鸡柳、麻婆豆腐、蛋花银鱼汤、恩，再来只八宝鸭。”我放下杯子，冲目瞪口呆的洁儿微微一笑，“就这些罢。”跑堂小哥一声吆喝，拿着菜单便去准备了。洁儿立刻跳了起来：“姐姐，我们就两个人诶，怎么可能吃的掉那么多！天哪，这么多到底要用多少钱啊。”

　　不过事实证明，洁儿是低估了我和她自己，整个吃饭时间，我们两个一语不发，只是拿着筷子各展神通，两人你争我夺你来我去推推搡搡叱咤风云。最后我们看着满桌的空盘子，抚着各自圆滚滚的肚子，相视大笑。

　　我与洁儿将摊子寄放在酒楼，便携手出来逛夜市，此时两人酒足饭饱，兴致十二分的高，洁儿这小丫头还说什么等她有了钱要开一家通州最大的糕点铺子来卖桃花糕，还要给她做的桃花糕起名叫“洁儿糕”。我大笑，将她推进一家成衣店，道：“那还早，先把自己打扮好再说。”
　　店里挂了一屋子的衣服，各种样式，各种颜色，实在让人眼花缭乱。本仙娥在里面选来选去，让洁儿试衣。一个时辰后，洁儿已经疲惫不堪地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了，本仙娥才选定一件湖蓝色的广袖裙，外面罩了一件镂空的白色纱衣，显得朦胧飘渺，纱衣的镂空处现出许多蓝色的蝴蝶，再用一根水蓝色的腰带勾勒出腰身，在腰侧打个蝴蝶结，留出长长一截直到膝盖处，看起来十分飘逸，洁儿的肤色有些黑，配着蓝色竟显出了些异域风情。我看见洁儿的眼睛亮亮的，知道她也喜欢的紧，只是嘴上说：“那衣服太繁复了，我穿着不好干活，而且也太贵重了，我舍不得穿。”我心想，这衣服是繁复了些，便又选了两件简单些的单衣，一件白色绣了桃花的，还有一件月白纯色的。对满脸雀斑面如满月的老板娘说：“就这两件罢，还有蓝色的那件，一并包了。”

　　出了成衣店，我们又去了首饰铺子，在那里选了几朵绢花，一根碧玉簪子，一根东坡白玉簪，几根蓝色月白色的发带。正准备付银子，洁儿突然拉住我的袖子，低声怯怯地道：“姐姐。那对镯子真好看。”我朝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那是一对放在角落里的碧玉镯子，那碧玉晶莹剔透，里面竟还有缕缕红丝，委实是对好镯子。老板见我看那镯子，忙对我说：“姑娘好眼光，这可是上等的玉镯，而且有个好名儿，叫”相思。”我拿起那镯子，触手温润，细看里面的红丝，竟如血一般，相思泣血，我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颇有些不自在，但看洁儿一脸渴盼的样子，便不再说什么，将镯子一并收了。

　　回到家的时候，本仙娥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洁儿倒是激动得活蹦乱跳，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最后拿起那对镯子，走到我面前，郑重其事道：“姐姐，这对镯子你戴着肯定很好看，洁儿想送给姐姐，可是我没有钱，所以先和姐姐借，等我以后赚了钱，就还给姐姐。”我有些愕然，这小丫头片子，心里不禁暖暖的，笑着道：“洁儿怎的这般乖，好，就依你。所以我们要努力赚钱，快去睡觉罢，明天还要早起呢，姐姐去做桃花糕。”说罢，便起身往灶台走去。洁儿忽的从后面抱住我，哽咽着说：“姐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像仙女一样，你一出现我就知道，是天上的仙女来帮助我了。”额，这丫头怎的这么酸，眼光倒是不错，本仙娥确是个如假包换的仙女。洁儿那丫头怎的还不消停？还一直哭啊哭的，本仙娥使了个昏睡咒，把她往床上一扔，看着刚刚戴上手的镯子，心里又升起那股奇怪的感觉，那些血丝像在蔓延膨胀管，突然就变成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狰狞地蹬着我。

　　我陡然里一惊，用力甩了甩头，再看那镯子，什么都没有发生，约莫是太累了，烟花了罢。我叹口气，起身去做桃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