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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等你到我梦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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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下了几天大雨,一向九曲回肠、温柔百转的黑江水也变得狂躁不安,气势汹汹,浊浪滔天。漫天雨雾中,厅里两栋高耸的办公大楼更加峥嵘轩峻,而楼旁的花园,雨打风吹后,落花飘零,衰草枯杨,显得格外冷落萧条。
诸厅长在大楼前下了车。
他本来计划和薄荷那个调查组一起,查完最后一个项目点,同路返回。
但马处长不厌其烦,一个接一个电话催他,说他的表弟,也就是发发医疗器械公司的孟总经理已经诚心诚意约了很多次,晚上的活动也全部定好了,请他无论如何给个面子。
马处长是他从那个他当过市委副书记的小市调到厅里来的,为人抓乖卖巧,千伶百俐,眼眨眉毛动,任何事,只要丢个眼神,就能立刻心神领会,比他肚子里的蛔虫领会得更加精准透彻。
当他还是县委书记时,马处长就当了他的秘书,跟着他,一步一步,不到十年,从县里到市里再到省里,从小小的秘书飞快升至堂堂厅级单位的处长,仕途比同龄人快捷了很多,对他自然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马处长知道他终于改变计划,赶回了省城,高兴地冒着雨,跑到院子里迎接,并亲自充当他的秘书,帮他端着茶杯拎着公文包,亦步亦趋,一路说着话,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是里外两间。外面这间稍小,是秘书室,办公桌正对着门,门旁边,靠墙摆着一长溜木头沙发,供等着他接见的人坐。从外间进来,经过一条两米长的通道,才是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四面都包着藕荷色软布墙面,正中间摆着一张紫红色的老板桌。靠墙是一张宽大的深棕色意大利米洛沙发,柔软舒适,坐下去象陷进一个古老缠绵的梦里。
马处长往沙发上一坐,心满意足地嘘口气说:“老板,这个沙发太诱人了,我如果能在这上面和女人做一次,死了都甘心。”
诸厅长一边把大衣脱下来,一边笑着说他:“你啊,就是这点不好,批评你多少回了,开口闭口女人、女人的。你现在不是乡里、县里的干部了,是省城的处长,好歹矜持点么!”
“我知道。”马处长虚心地笑着说:“你说过好多回了,世间的事,只有两种,只做不说的和只说不做的。这不没有别人吗?我现在也只在你面前说说了。”
“再说了,”马处长叹息一声,说:“人生在世,就是那么回事。不是有一个笑话吗,说人生啊,0岁出场亮相,10岁快乐成长,20岁为情所伤,30岁发愤图强,40岁基本定向,50岁回头望望,60岁告老还乡,70岁搓搓麻将,80晒晒太阳,90躺在床上,100挂在墙上。人生苦短,所以呀,该吃要吃、该喝要喝,洗着脚,搓着澡,玩着**,舒服一秒是一秒。”
诸厅长哈哈一笑,假装训斥他说:“你啊,净是歪段子!”
“话粗理不粗啊,老板。”马处长嬉皮笑脸地说:“仔细想想,人生还真是这么回事。老板,你在县里当书记时,没日没夜地搞工作,把幼小的孩子完全丢给嫂子一个人带,主管修建的步行街和观光河堤,多么漂亮,到现在还是县里著名的风景点。但你自己呢,被人挤到市里当了个无职无权的局长不说,家里孩子不认识你不亲你,老婆也累得直埋怨你。在市里当副书记时,照样兢兢业业,一心为公,结果呢,不到一年,就被那些损公肥私的人挤得站不住脚。所以,我是看透了,这个世界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诸厅长沉默地坐到办公桌前,批改秘书堆在桌上等着他签发的文件。马处长自己在一旁絮絮叨叨。
“老板,也给我换台车吧。”马处长探过头,正好看见机关管理中心呈上来的请示报告,厅里有几台车到了报废期,立刻嬉皮笑脸地央求说。
“你想换什么车?”诸厅长沉吟着说:“你那儿是二级机构,没有限制▪▪▪▪▪▪这样吧,干脆,要换就换一台好车。”
“就是啊。”马处长高兴地说:“老板你也可以开。换台奔驰吧,那车开起来▪▪▪▪▪▪马处长羡慕的咂着嘴。
“你去打个报告来。”诸厅长淡淡地说。
“谢谢老板。我明天就让洁思把报告送过来。”马处长说着,想起了什么,神秘的一笑,低声说:“你也顺便看看。”
“看什么?”诸厅长正色反问。
“厅里最漂亮的女人啊。你不知道?老板,你有些官僚了啊,太不关心群众了。要知道,广大群众,尤其是广大育龄妇女,多么渴望你的关心啊。”
“洁思?没听说过。厅里最漂亮的不是薄荷吗?”
“薄荷算什么啊。”马处长撇撇嘴,不屑地说:“瘦得象麻杆,要胸脯没胸脯,要屁股没屁股,还成天冰着一张脸。哪像洁思,那胸脯,那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波涛汹涌。”马处长用手在胸前画着大圈的比划着,呵呵笑着说:“反正我说你也不信。洁思热情着呢,到时你自己感受吧▪▪▪▪▪▪”
话音刚落,马处长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通电话,哼哼哈哈的答应着,说:“你已经到了是吧?好,好,我就陪着诸厅长过来。”
雨虽然还在下,但小了很多。他们悄悄下楼,没有惊动司机和秘书,直接开着马处长的桑塔纳离开了厅里。
孟总经理早就等在了酒店门口。这是省城最豪华的超五星宾馆。正是晚饭时间,停车场摆满了一排排进口的高级轿车。马处长来来回回转了七八圈,才好不容易在一辆奔驰SUV旁找到车位。于是,桑塔纳象一只丑小鸭一样,万分羞愧的瑟缩在了旁边。
“老板,幸亏你同意我换车了。”马处长回头看看停好的车,笑着说:“这车到这来,真有点丢人。”
宾馆大厅里人来人往,灯火辉煌,两个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光明炫目,璀璨华丽,飞彩凝辉。
孟总经理点头哈腰把他们迎进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包厢。包厢里摆着一张包着红色镶金绣花桌布的圆桌,一大蓬百合、玫瑰、紫罗兰在圆桌中央开得娇艳欲滴。
诸厅长刚坐下,穿着橘红色旗袍的小姐就穿梭而至,倒酒上菜,殷勤备至。菜很精致,是些很难觅到的山珍海味:一盘野生金龟,一盘笔鱼,一盘爆炒海参,一盘辣炒驼峰,清炒虫草花,还有,一人一份鲍鱼,一盅鱼翅。
酒是顶级的罗曼尼康帝的红葡萄酒。倒在水晶杯里,红得晶莹剔透,散发出红宝石的诱人光泽。诸厅长随眼一瞧,就知道这一桌价格不菲,光这瓶酒,市价就要5万元左右。
三人一边品着美食,一边东聊西扯。孟总经理想接下厅里5千万的医疗器械业务。话题就围绕这个慢慢说开。
孟总经理掏出一个蓝色存折,递给诸厅长,谦卑地说:“听说公子要去加拿大留学,作为叔叔,理应祝贺他。”
诸厅长不接,正容说:“咳,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很不好么!我从不收受任何人一分钱的礼品。你哥哥跟着我这么多年,知道得最清楚了。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啊,当了官,就不要想发财!就要能够习惯清贫如洗的生活。”
“那是那是!”孟总经理点头哈腰说:“我哥哥时常和我们提起您,您是他的偶像,是他的楷模!共产党的干部都是您这样,我们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
“是啊。”诸厅长愤愤地叹道:“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贪污腐败横行啊!”
马处长站起来,笑嘻嘻的从孟总经理手里接过存折,走到一旁,二话不说就塞进了诸厅长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口袋里。诸厅长佯作不知,继续喝着酒,对孟总经理发着感慨。
酒足饭饱后,诸厅长要回家陪老婆,马处长和孟总经理坚决不同意,马处长拽着诸厅长说:“我们都知道您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好老公。但是,您也别天天下班就回家啊,也要给我们亲爱的嫂子一点自由呼吸的时间啊!”
于是,在他们的生拉硬拽下,三人去楼上的夜总会唱歌。马处长是这里的常客,所以,一进门就要了一个带小包房的顶级包间,还咋咋忽忽的让妈咪一口气叫来了二十多个袒胸露臂的小姐,呼啦啦站在包间中央排成一行,任他们评头论足的挑选。
小姐们鱼贯而入,诸厅长的眼睛亮了又亮:到底是超五星宾馆的小姐,名不虚传啊,一个个都貌美如花,沉鱼落雁。
尤其是最后面那个,年纪最轻,脸蛋嫩得能掐出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更是如诉如泣,迷得他神魂颠倒。
他伸手刚要点她,眼光一偏,看见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穿着牛仔裤的小姐,她穿得很素雅,像个学生,但是五官很漂亮,且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四下一望,顾盼神飞,很有点薄荷的神韵,让他觉得心痒难耐,象有根手指在那儿轻轻地挠。
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踌躇再三,最终还是挑了牛仔裤小姐,惹得早看出端倪的马处长在一旁嗤嗤直笑。
那小姐很妖媚,刚一坐下,立刻浑身被抽了骨头一样,柔弱无力的全靠在了他身上。
服务生跪着把三瓶人头马路易十三和几碟点心、小吃摆在包间中央的大茶几上。刚落座的小姐们骚动起来,牛仔裤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娇滴滴地说:“老板,等会喝完酒,给我一个酒瓶子,好不好吗?”
“不就一个酒瓶子吗,”他豪爽地哈哈一笑,说:“拿去吧。”
坐在马处长和孟总经理旁边的小姐立刻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包厢里一片莺声燕语。
马处长笑着提高声音说:“好了,好了,不吵了,一人一个瓶子,公平吧?我知道这瓶子是法国巴卡拉(BACCARAT)玻璃厂手工打造的水晶瓶,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你们又不懂艺术,要了无非是拿去转手,卖个三千五千的。我的大老板不在乎这点小钱。你们伺候得好的话,老板会给得更多。看你们的了。”
几个小姐笑着欢呼一声,更加卖力地嗲起声音又说又扭,百般挑逗起来。琥珀色的琼浆玉液在昏黄朦胧的灯光下,更加暧昧,充满古老而神秘的诱惑。
诸厅长就着牛仔裤的手,喝了一杯,霎时,一股沁人心脾的百果清香象湖水一样,漫天卷地的淹没了他,浸透了他。
旁边,马处长和小姐已经象两条蛇一样,首尾交错的紧紧纠缠在了一起。牛仔裤靠过来,用极象薄荷的那种神情看看他,嘟着嘴,在他脸上亲着。
包厢里的电视机里自顾自用一百分贝的高级音响吼着情歌:
古往今朝亮剑出鞘
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恨有情人各自逍遥
若爱终是一场空又何必太浓
等你来到我梦中说生死与共
等你来等你来▪▪▪▪▪▪
“等你来,等你来”的歌声,震耳欲聋地在包间里四处乱撞,狠狠地碰在墙壁、沙发上、桌子上,又一波一波反弹到他的心脏上,象鼓一样,重重地敲着。
“老板,那儿有个小间,你先用吧。”音乐声暂停的几秒,马处长指了指电视机后面的小木门,气喘吁吁地说。
黑暗中,牛仔裤一口一口地用嘴把酒渡给他,酒流进他的喉咙,她的舌却留在他的嘴里,左翻右搅,把他的心搅得象跑进了一匹野马,狂躁不安。
他浑身着了火,烧得滚烫,欲罢不能。他站起来,当着马处长的面,把牛仔裤拖进小间,闭紧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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