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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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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与云南接壤,一路骑马而去倒也要不了多少时间。只是那气温下降的幅度超出了从来没有出过门的两兄妹的估计,所以……何红药的那匹白马生病了。
此时正是冬季,离了四季如春的云南,那呼啸的寒风声音尖利得吓人。
内力低微的何红药瑟瑟发抖的把自己裹成一团与何半夏并骑一骑,不由郁闷的离那不停的喷鼻涕的马儿远一点——她都还没倒下呢马居然先倒了,真是太让人鄙视了。这畜生真是比人还娇贵了!
被嫌弃的小白顿时不满,扭头,张嘴便咬住何红药的头发嚼了一口的口水,任凭何红药怎么拽都不放,只能哇哇投降:“好啦好啦,不说你坏话了,松嘴!松嘴知道不?不然我欺负你相好的!”说着威胁性的踹了何半夏的大白一脚。
小白甩着脑袋发出不屑的嗤声,没想鼻涕又流出来了,甩了何红药一脸,害得何红药只能跳下马背在地上抓了一大把雪在脸上狠狠的搓,边搓边骂,小白威胁的又掀开了嘴唇,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何半夏苦恼的发出长长的叹息,对照着怀里的地图无奈道:“你们两只能不能安分点?先在傍晚之前找个借宿的地方再说吧!实在不行咱们恐怕得露宿荒野了。”他皱了皱眉,心里实在无法赞同这个做法。
虽然一察觉到西藏的天气冷得超乎他们的想象,何半夏就一边心痛得直咧嘴一边毫不犹豫的花了几乎全部的钱添置衣物食物,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何半夏还是觉得露宿荒野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只可惜似乎事与愿违,哪怕有教中提供的地图,但西藏地广人稀,走上一两天都见不到人也是常有的事。
何半夏侧头见小白的精神也越来越差心下更是担忧,到时候莫要连命都丢在这雪山下了才是。
远处隐约可见的雪山那样圣洁,朦胧间犹如仙境,但何半夏心里却是直直的窜起一股寒意——真不知那洁白之下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这还才他们进藏的第三天……
晚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坳,呼啸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旋,四下黑黢黢的,唯有一块一块的积雪反射出一团一团的光芒,哪怕是胆大如何红药也不禁吓得缩在了何半夏身边,揪着何半夏的衣角不敢入睡。
何半夏也不过十五岁,其实心里也害怕得很,但有妹妹在身边那便也只能强作镇定了,一边往火堆里加柴一边随口说道:“你瞧我刚才捡柴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小白那鬼灵精居然在一旁不住的啃草,我过去拨开雪一瞧,嘿,还是这畜生的感觉灵敏啊,隔着一层雪也能找到草药,想来明天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小白闻言咴咴一叫,很是得意洋洋的模样,惹得何红药不住的笑:“哥,它知道你夸她呢!”
何半夏一翻白眼:“我当然要夸她,畜生都比你聪明,知道审时度势。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休息,下半夜好起来守夜。”
何红药不满的哼了一声,果然心情放松的偎依在何半夏身边,烤着火睡过去了。
何半夏这才弯唇一笑,从腰侧摸出一只空心的竹哨,放到唇边一吹,那人耳听不到的空气振动在呜呜鸣叫的风雪之中散开,以某种特殊的频率模仿出毒虫的声音,不多时,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雪层或草根处传来。
这些野外的毒虫未受训练,何半夏不敢将其召得太近,只令其在外围盘旋警示,每当毒虫想要离开,立刻又吹响竹哨将其逗回来,反复几次后,那毒虫果然不再擅离。加之入夜之前何半夏曾在附近间或撒过一些风干的毒物尸体,在这难以寻找食物的冰雪天中自然是毒物的最爱,被吸引过来的毒虫无意中发现后,果然喜滋滋的嚼食起来,不断的发出索索索的声音,似乎还在不断的绕着附近寻找,显然已经不准备离开了。
何半夏偷偷松了口气——他所养的那些毒虫因为都是采自云南,自然都不适合在这种冰天雪地中生存,也就无法放在周围警戒了,何半夏只能用这种粗浅的法子稍微控制一下雪山中的毒物,防止万一有什么麻烦东西闯进来,他和何红药一时之间无法应对。
这种方法虽然粗陋,无法彻底的控制毒物,但他本来就没把毒物引得太近,也没想过要将其如臂使指般操控,所以也无所谓。再则,他早已在两人两马外围撒了一圈的驱虫药物,那毒虫也不会贸贸然的冲进来伤害到他们,所以他倒不怕发生什么害人先害己的事。
只不过,这种笃定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完全的消失了。
说是会被叫起来守下半夜的何红药实际一觉睡到早晨才被雪地的反光刺醒,她揉着眼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家哥哥浑身僵硬仿佛被冻成了冰雕似的。
何红药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的眨巴了眼睛几乎带着哭音去推何半夏的肩膀:“哥……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何半夏咔嚓咔嚓的转动脖子,发直的视线跟她对视半晌才认出人来似的,然后那手臂僵硬的抬起,指着前面不远处:“我们……我们跟这玩意一起睡了一晚上。”
“什么?”前面的雪地有些反光,何红药迷蒙之间尚未看清楚,就听一声尖锐的嘶嘶声响起,像是被她说“什么”的玩意不满意如此大名鼎鼎的自己居然没被一眼就认出来似的,还蹦跶了两下表示自己的存在。
何红药这才发现,前面的雪地上,一团洁白晶莹几乎透明的拇指大小的东西正竖起身子对着他们兄妹晃来晃去。
感觉到了何红药的注视,那小东西顿时更兴奋了,尾巴猛然一弹,居然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地后还用细细小小的尾巴支撑起整个胖嘟嘟的身体,保持着如此高难度的姿势就跟条粗棍子似的戳在那里,不住的嘶嘶叫。
何红药的下巴咔嚓一下掉了下去,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忽的兴奋大叫:“哥!是冰蚕啊!是几百年没见过了的冰蚕啊!”
冰蚕兴奋的晃了晃脑袋,点头表示同意何红药的话,胖嘟嘟、肥臃臃的身体就这么一耸一耸的朝这两个明显还算有见识的兄妹爬了过来。
爬到何半夏洒下的驱虫药外围时,冰蚕顿了顿,那颗胖脑袋一阵满地乱嗅,然后瞬间发出一阵尖锐得让两兄妹立刻捂住耳朵的刺耳叫声,显然非常不满那种味道,这是在惩戒两兄妹居然敢妄图驱逐它冰蚕大爷呢!
直到两兄妹痛苦的满地打滚,冰蚕大爷这才大人大量的原谅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然后尾巴一甩,示威的来了个凌空高翻,不过一根指头那么长的身体居然灵活至极的来了个360°自由转体+三周前滚翻,落在了那警戒线之内两兄妹这一边儿,摔得吧叽一声。
两兄妹齐齐目瞪口呆,兴奋不已的何红药这才浑身一哆嗦反应过来,不管是武功还是驱毒的本事,她和何半夏都完全不是眼前这条仿佛一指头就能戳死、一摔还晕头转向的胖虫子的对手,这这这……这不是坐着等死吗?
《五毒宝鉴流行版》说了,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这冰蚕不管是如何了不得的宝物,两兄妹眼下没那个本事拿到手,那便是催命的符咒啊!
何半夏瞬间将妹妹护在身后,摸出把小刀捏在手里,语气无比郑重:“赶快上马。”
“不!”何红药眼泪一下子冒出来,她知道哥哥这是要牺牲自己用血腥气把冰蚕吸引住好让她离开。
她一抹眼泪,狠狠道:“哥,你走!你是男人,是何家唯一的男人,天赋也比我高,只要抓到冰蚕,就算没有朱睛冰蟾教主也绝对会称赞你,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
五毒教的小孩儿耳濡目染之下的确天生的会驱使毒物,她如果当真不要这条命了,要将冰蚕吸引到她体内去,然后就此困住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是痛苦了一些罢了——大不了就以人为鼎,以血成蛊,虽然因为没有试过而希望渺茫,但至少不是全无把握!
生死关头,何红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样狠!
何半夏一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气得面皮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愤怒,他的嗓子居然显得有些嘶哑:“胡说八道!你你……就算要试也轮不到你!”
这一瞬间,两兄妹居然争着去死,还是那样痛苦无比的死法!
他们之所以敢炼这人蛊,便是因为人蛊的炼法实在简单,但真这么简单,岂会几百年来都很少有人炼成?的确,这其实也很难,有几个人能在被毒虫生食内腑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心智直到蛊成呢?
那是痛,难以想象的痛!
那是恐惧,生生被毒虫吃空整个内脏的恐惧!
可是,面对必然的死局,两兄妹却都在这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唯一的、可能给另一个留下一点活下去的希望的可能性,哪怕那艰难无比!
胖乎乎的冰蚕偏着脑袋看这两兄妹吵来吵去,终于烦了,一耸一耸的缓缓爬过来。
两兄妹浑身一僵,但谁也没退后,心头都存了同一个念头:让它选吧!总归,总归还有一个能活着!
就见那冰蚕缓缓的爬到何半夏的脚边,然后抬起胖脑袋偏头看了看,考虑半晌,这虫子终于喜滋滋的顺着何半夏的腿爬到他腰侧,然后……然后这居然就这么一头扎进了何半夏腰侧的囊袋——那是何半夏放那些风干的毒虫尸体的囊袋啊!
何半夏分明听到囊袋里发出一阵愉快至极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