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莲花·离鸿》云鹤衣

39、第十二章 辗转（下）

　　白衣白发的绝美女子看着天空对轮椅中的人轻轻开口：“师兄，下雪了。”“是啊，下雪了。”黑衣消瘦的男子轻轻咳了一声，有些疲倦的瞥了一眼他们面前满院的杀手和尸体，到现在只剩下师妹和云燕天两个人仍旧站在他身边。
　　木飞羽却笑了，苍白无血色的脸，抿起的嘴唇却格外的红艳，他指指手下的尸体，叹息：“师妹，可怜了这些兄弟们啊！”“吹雪阁的杀手即使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手也不会胆怯，他们永远是最优秀的。”一旁的云燕天突然单膝跪倒在了轮椅前，黑色的衣袂散落在雪地上，冷俊的脸上没有表情，他身上已是鲜血遍布，三尺青锋上也沾染了鲜血，他冷定的开口，“属下领死。”
　　“哈哈哈……”随着云燕天的屈膝，薛青泗从人群中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斜睨着木飞羽三人，“云燕天，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何不替我杀了木飞羽？反正他现在和废人没有什么两样啊！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的彻彻底底！”沐清霁抬起头来盯住薛青泗，木飞羽冷冷开口，“云燕天，他们能够避开我们的埋伏在我‘七步莲花’毒发的时候攻打进来是因为你么？”“回阁主，属下做的远比这个多，属下知罪！”他深深俯首，低低道，“但是我仍旧忠于吹雪阁！”
　　“好，好……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木飞羽低头看着得力的手下，眼中弥漫出奇异的哀伤，竟也有了刹那间的恍惚，“紫璎她……”“她死了……”云燕天淡淡的回答着他的话，薛青泗一挥手，冷酷下令，“你们都该死！谁能杀了木飞羽我许他共掌水帮和吹雪阁！”随着他的话，本来震慑于吹雪阁的人们缓缓回过神来，踩着满院的鲜血朝三人包拢过来。
　　“洛阳总部的杀手应该快到了，阁主不必担忧。”云燕天站起来看见沐清霁手中多了柄光华夺目的剑，微微一笑，“我所出卖的和我所为之努力弥补的恰巧相当。”
　　“恐怕等不及了啊！”木飞羽看着一重重的人影轻轻叹息，沐清霁上前两步，木飞羽却伸手拦住了她，摇头，“主动出击讨不到一点好处的，我们等离鸿带苏小姐回来吧！算算时间应该快了吧？”“阁主……”云燕天有些许迟疑，执剑守在他的轮椅前，时刻警惕着缓缓逼近的水帮杀手，他迟疑的一刻人群里蓦的爆发出了一连串惨烈的呼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外围……轮椅上的木飞羽身子一震。
　　黑衣的冷俊公子横剑斩杀着近前的杀手，在风雪中染血的黑衣冷涩异常，他踏着满地杀手的尸体和鲜血朝院子里的木飞羽奔去，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目无旁视，所有企图阻挡他的人都被吹雪剑挥出的雪亮光影连带着丢了性命，一蓬蓬殷红的鲜血飞溅开来，冻结在白雪之上，阴沉而诡异，这么一个“魔障”了似的杀手之王已无人能够撄其锋芒，水帮众杀手竟然纷纷后退避让开来。
　　“大哥！大哥！”舒离鸿如同一只黑色的鹰足尖点掠，黑衣飞扬在了寒风里。
　　一眼看到二弟木飞羽却是吃了一惊，他独身而返，那青湄呢？那个二弟宁肯为其不顾生死的苏青湄呢？
　　“是你用‘鹰鸣’召回离鸿的么？”木飞羽抬头，云燕天仿佛脱力一般退步到了屋檐下，颓然拄剑跪倒在地，“属下能为阁主做的，只有这些了。您知道，无论天上地下，属下是决然要跟着紫璎……阁主。”他抬头望向舒离鸿，嘴角倏然涌出鲜血，然而杀手冷酷的脸上，还是浮出了笑意，“二公子，你的训导从来都不曾错……属下此生只效忠于你一人。”
　　“云燕天，你吃了什么？”舒离鸿心惊，疾速冲上前，然而一切都已晚了，这个出卖吹雪阁却又尽力守住阁主的杀手已自己结束了这纷乱的一生，他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望向茫茫大雪的眼至死不合，那脸上尚自挂着奇异的欢喜，舒离鸿站在屋檐下，云燕天最后看到了什么？是什么竟然能够让死亡也变得这么美丽，令人为之神迷？
　　萧瑟雪落，冥冥之中他仿佛也看到了那袭轻轻飞扬的紫色衣袂，那美丽坚忍的女子轻步而来，温柔的招手：
　　所有的混乱终将结束……而汝当随吾同归，碧落黄泉，彼岸乐土，再不返这浊浊尘世。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吧？
　　舒离鸿蓦的振剑长笑，在轮椅前弯下腰去，握住木飞羽的手：“大哥，你相信我么？我要带你回洛阳。”木飞羽眼中有什么渐渐燃烧起来，似乎消沉多年的锐利和锋芒受到了什么召唤而一分分的复苏过来，下一个瞬间，那中毒病弱的人竟然像是恢复了昔年纵横江湖的风采。
　　木飞羽竟然从轮椅里站了起来，抬手拿过沐清霁手中的长剑，他已明白二弟是放下了苏青湄而回来救自己，他扬眉大笑：“好！好！算来我们兄弟还从来没有联手而战吧？离鸿，让我们一起杀光胆敢在吹雪阁地盘上放肆的人，洛阳的人手马上就到了，我们这做大哥的绝不能让兄弟们看了笑话！”“是！”舒离鸿笑着点头，看着满院的人眼中竟然泛起了激动和对于血腥与死亡刺激而产生的热切，杀手的热切。
　　当两个杀手之王联手之时，试问当世武林又有谁能够撄其锋芒？
　　人群最前面的薛青泗一张脸依然扭曲，望着两个浑身散发杀气并肩而立的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离鸿，青湄呢？”沐清霁急急开口询问，舒离鸿并未转身，只是用淡的不能再淡的口气回答，“她应该是嫁给了谢玉城……或许那样她比较幸福吧？如果……她能够幸福的话……小弟偶遇一场传奇，而现在……”
　　现在到了这场传奇结束的时候。
　　他仰头看着漫天的雪花，用睥睨天下却掩不住落寞与寂寞的语气对着一众杀手挑挑长剑：“你们一起上吧！”
　　人命这样轻贱，谁又会比谁更早死？那么多人说吹雪阁的二公子就如同风一样，舒离鸿摇摇头笑了起来，如果非要说是风那么也一定是穿巷而过的风，永远的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不到最后不能回头。
　　奔走了那么久，他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累了。
　　“等处理完这里的一切，你再去带她回来。”喧嚣中，隔了重重混乱的雪幕，舒离鸿只听见了大哥的这句话。
　　青湄么？舒离鸿再不迟疑的扑向水帮的人，而远处也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半空之中掠过白色的鹰，还是那尖锐而嘹亮的哨声。
　　洛阳援手已到，战局胜负敲定，无数鲜血迸飞，雪花剥落，他却恍惚的感觉失去了所有。
　　远远望着生死拼杀的兄弟二人，沐清霁深深的叹息，雪花舒缓的飘落，又被凌厉的剑气搅碎飞射开来，溃然流转，不尽哀凄。这个江湖，什么又能称得上永远？
　　再深的爱恋却也不过是弹指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