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尘录》楸树花开

1、第1章 衡州

　　荷塘边，八角亭内有一个廋俏干净的年轻男子。他双手操后，面无表情注目着夕阳墙头，如同一尊雕塑立在那儿。

　　周围花木繁荣，深苑鸟幽。

　　少时，后面快步走来个青墨色衣衫，身材不高，略带驼背的老者。

　　郭达站在他身后：“少爷！您在这儿，让老夫好找诶。”

　　“嘘……” 郭振元仰头呼了口气。

　　郭振元转身：“郭伯，什么事？”

　　郭达拱手：“韩员外请您一会去‘聚香楼’，他约了几个朋友。”

　　郭振元微笑：“好，我知道了。”

　　郭达转身离去。

　　大明正德六年，八月中秋。郭振元刚刚去赴考，落第归来。虽然他自有抱负，但落第到底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郭达是他家老仆，路上负责郭振元的生活起居，二人并无主仆之分。

　　韩员外是他早年的同窗挚友，此人性情豪放。这次南归途中经过衡州，便携带家仆前来投奔。韩员外的府宅在西城，宏阔高大，院落众多，一看便是世家大户。他继承了祖业，已是娇妻美妾，儿女成群。

　　郭振元在他府上小住两日，每天无所事事，餐餐好酒好菜。

　　华灯初上，聚香楼上雅间内，四个年轻男子围着桌子有说有笑。

　　韩员外举杯窗前，兴致盎然：“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韩员外吟罢，大家鼓掌赞美。

　　过了会，窗外传来一曲清扬的洞箫之声《关山月》，众人不觉哑声，默默倾听……

　　这曲声荒凉伤感，与“郭振元”现在沉郁的心情差不多，他开始自斟自饮。

　　郭振元起身，拱手：“韩兄，诸位，在下有点不舒服，先行告辞。”

　　韩员外起身，关切：“贤弟可是身体有恙？”

　　郭振元拍下他肩头，微笑：“只是胸中憋闷，想出去走走。”

　　繁华尽头，那座黯淡清冷的古城楼静静矗立着。楼宇之上有个身影矫健，向南端坐，面向城外的人影。

　　此人发须苍白飘逸，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穿青色交领道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士”，也是吹箫之人。

　　郭振元独自从酒楼出来，穿过喧嚣的街市，信步登上了城墙。

　　他发现城楼顶，月下坐着个人，正在独奏箫乐。

　　“原来是他，一个道士。”郭振元说到。

　　郭振元抬头看着他：“那是一种置身世外，我行我素的超脱境界。”

　　两人一上一下，近在咫尺。

　　郭振元双手操后，放眼城外百里；渔家商船灯火闪烁，灿若星河。

　　箫声停息，城楼上的道士站了起来。

　　郭振元抬头，向他的侧影拱手：“在下郭振元，敢问这位道长尊姓大名？”

　　道士一跃而下，落地轻盈如叶。目光神态安详，不住地捋着颚下的长胡须。

　　郭振元拍手惊异：“道长好身手。”

　　道人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天涯觅知音，有缘自相逢。贫道此时口干舌燥，正好向你讨口酒喝，不知这位公子意下如何？”

　　“道长稍等片刻，在下这就买酒去。”郭振元说完，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