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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孤替你教育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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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野是座马城。内分南北,水源与肥沃的青草在南边,北边则是马肆。差距非常明显。
北边是养马的突人多,但这些突人都不会说突语,属于归化的马上民族。
这些民族十分淳朴,仍旧遵守着大姚开国时的规定,由于与京城隔得很远,夏野的官吏们还不知道南青已经被废了。
还是朝廷流放监员转告才得知。
夏野的萧太守十分震惊,当即看南青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南青主动道:“我是戴罪之身,未到荒北便还不是雁南王,而是前太子,太守只需遵照朝廷的规矩来。”
这样更省她的事。
萧太守迟疑一下,还是询问道:“殿下,请问您离开了东宫,以后谁会入驻东宫?”
南青:“大概是燕王吧。”
没想到萧太守陷入沉思,嘴里反复念叨,燕王,雁南王。
“旧时王谢堂前燕。”
“雁始终不如燕。”
大概就是皇帝在封号上动了手脚,就算旨意没完全传达出去,可听到南青被降封雁南王,几乎都能明白这是唾弃,永不翻身的意思。
南青倒没过度去想,她顶多觉得雁南王的意思,跟谐音梗差不多,厌男王,厌男王,被皇帝厌弃的一个男人。
她身边的刘衡和杨武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刘衡,一直算是太子的亲信。
他不满道:“我们殿下就算不是太子,日后也是荒北的王,同样镇守着大姚的边境,保家卫国,有什么区别?”
萧太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赶忙道歉:“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听到......”
“好了,太守不必介意,你陈述的是事实。”南青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已经赶了一天的路。
“关于购买船只一事。”
萧太守将她请进自己的临时驻扎的守马营。
南青进城后直接找萧太守,并未在夏野官衙待。
“殿下购买大量的船只是需要向朝廷上报。”萧太守一脸的为难提醒道:“三艘以上便要登记,待朝廷批准,才允许购买船只。”
可南青始终相信江幽菲的话,买船去汾城,说明买船这个操作是不用那么麻烦。
如今萧太守却表现的奉公执法。明显是内有门道。
南青盘坐在羊毛毯上,细细算了笔账,如果交点钱打点还好,无非贪点财,万一是其他的呢?
她决定先打听一下:“依太守之见,可还有别的办法?”
抱拳时,南青显得异常谦虚:“您是这方面的名师,还望不吝请教。”
萧太守闻言他边倒茶边道:“殿下,我只是个养马的,哪能作为您的名师。”
那倒未必,上一个养马的被轻视,可是把如来佛祖请来才镇压住的存在。
南青面笑眼底也笑:“萧太守,你别看皇室子弟天潢贵胄但也是天生地养的,读的是圣贤书,吃得同样是五谷杂粮,那么骑得千里马。”
“势必也是行师出手,实不相瞒,我家老九最是酷爱夏野的马匹。”
此话一出,萧太守倒茶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笑眯眯推给南青:“殿下,老九可是燕王殿下?”
“是啊!那小子昨晚还赶过来给我道歉,让他夹在中间实在是难为他了。”南青叹息的同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在喝酒那般。
夏野的茶实在太苦涩,她是硬咽下去的。
萧太守:“原来如此,燕王殿下和您真是手足情深。不像我那俩个逆子,天天因为养马方式不同吵得底朝天。”
一番话下来,南青总算弄明白萧太守的目的。
为人父母始终还是为自己的孩子操劳。
南青接了话茬道:“贵公子因养马手段不同吵架,说明各自都对马场了如指掌,若是都要分个高低,那看本王,到最后还不是世事弄人两败俱伤。”
“何来的赢家?”
“殿下所言极是,因时制宜,比什么都重要。”萧太守眼睛一亮赶忙恭维道:“我们家始终只有一位继承人,可惜两个儿子都不争气,一时之间,不知选谁好。”
南青继续揣测这个人的心思,按古代长子宗法,一般都是由长子继承家业,次子分出去独立。
看来萧太守更属意小儿子。
又是小儿子吗?
南青放下茶杯无奈一笑:“若萧太守不嫌弃,可否让大公子虽本王去荒北养马?荒北虽然如其名,荒芜无人开垦,但本王去了,假以时日,定不会再让其荒废下去。”
“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大公子亦是如此。”
这下萧太守终于装不下去直接跪下,抱拳:“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南青毫不含糊道:“当父母本就难端稳一碗水,手心手背都是肉,与其放任兄弟阋墙,倒不如撒手,让另一方出去再闯出一片田地,一方守祖田,假以时日,他们当家做主,一定能明白自己父亲的一片苦心。”
此话一出,萧太守深深望了她一眼,磕下去,重重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臣有罪。”
“臣不该试探您。”
岂止是试探,还有托孤,不过南青能理解,这位萧太守并未因为喜欢小儿子就放弃了大儿子。
正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因时制宜,想必是不得不将大儿子先打发走。比老皇帝不知道强多少!
既然萧太守已经挑明。
南青也不必再客气,她瞬间冷下声道:“本王念你是在为大公子谋取生路,自然不会追究,但接下来若是有半点隐瞒,必不会轻饶于你。”
“諾!臣领命!”萧太守立即端正态度:“殿下您不是急需船只入汾城,其实您完全可以半租半卖,既可以省钱,又可令将士与其家属顺利达到荒北。”
“届时退租不仅返还押金,剩下的卖了还能以汾城当地市场价的三成,再转手,只会稳赚不赔。”
南青闻言眼睛一亮,看来这萧太守给足了诚意。
她当即采纳萧太守的意见:“那就拜托了。”
“另外让大公子下午就来本王的船队,莫要耽搁时间。”
说完,萧太守还跪着不肯走。
“若他不肯,你就叫刘衡亲自去抓他。就说,是本王先看上他这位养马师,胆敢不从就治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南青只好捏捏眉心,把不该揽的责任揽身上。
为了去荒北。
萧太守顿时高兴不已,肉眼可见,面色红润,好像甩掉一个大麻烦给她。
“殿下之恩,臣,此生不忘。”
事到如今,南青也不想再与他虚与委蛇,挥挥手打发人走。
萧太守倒是一溜烟走了。
一名御卫军便径直踏进营地帐篷,看见苦头苦脸的太子殿下。
她唇角微微上扬:“才到第一关,殿下就受不住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南青抬头瞥了她眼,非常无语倒了杯茶给她:“渴吗?”
“不喝,苦得很。”江幽菲摇头。
“再苦也没我的命苦。”南青干脆自己抬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没忍住苦涩,扭头喷了出去。
“此茶真是越喝越苦啊!”
江幽菲还有闲情逸致介绍茶:“这是夏野的苦芥茶,当地水草充足,此草又极其耐旱,生长又野蛮,所以户户人家都拿它来泡茶。一来祛湿,二来降火。”
“那么殿下有泄火的感觉吗?”她盘腿坐下时,支起下颚,好奇盯着她:“你真要接他的烂摊子?”
“你聊天就不能少夹一个话题?”南青十分无奈成为了背锅侠,现在还要替人教儿子:“这是一笔多好的交易,不仅让本王能顺利去荒北,还能赚上一笔。”
“傻子才会不接手。”
“那傻子知道,萧太守的大公子是个多么孤僻难对付的人?”江幽菲直接提醒她。
“还是说殿下,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情?”
须臾的沉默之间,眼前的女人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头貌似不经意道:“关于萧太守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臣女刚好有一句话也要送给殿下。”
“什么?”
她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南青微微有点错愕,这个女人是在安慰她吗?告诉她,迟早她会回来?
其实她根本没想过回来,刚要开口。
地面突然有轻微的震动,帐篷都跟着颤栗,本以为地震,但人却稳稳当当坐在原地,马蹄践踏花草的动静,开始越来越近。
江幽菲听声不由压下头盔:“殿下,说曹操曹操就到,您自个看着处理。”
话落,她起身扭头就钻出了帐篷,撤得飞快。
南青都忍不住起身跟着出去。
刘衡忽然就被一匹黑马带着嗖一声,从她眼前窜了过去。
期间还有刘衡貌似癫狂兴奋的声音。
“啊啊啊!好烈的马!”
“殿下救我。”
南青:?
下秒杨武已经骑着一匹正在挣扎却被驯得低头的棕马,他赶紧汇报道:“殿下,刘校尉被人暗算,如今下不了马了。”
“而且暗算他的人还是......”
南青:“萧大公子。”
杨武愣了愣:“您都知道了。”
南青点点头,再顺便扫了眼脑浆都快被颠出来还不肯撒手的刘衡,她扭头不忍直视:“杨武,这是你驯得马。”
杨武说着还不忘揪着马后脖:“是!此马甚是烈性,小的费了一大把力气才让它屈服。”
南青听完心都凉了。没想到帮别人教育儿子的时间来得那么快。
足见这萧大公子多么的难缠。
她先低头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马是从哪边赶来的?”
“右边的上坡。”
“有信心赶马吗?”
杨武懵逼:啊?
南青放下手再问一次:“会赶马吗?”
杨武赶忙点点头:“会,会的?”
“很好,待会你就带着人暗地里把马赶进城里去。”南青直接下了死命令。
“是!”杨武听到命令下意识就接受,他策马刚调转方向,人又在马上呆住了。然后扭头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您刚刚说赶哪?”
南青明净的脸上露出一丝薄凉的微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马是萧太守的,自然是帮他们赶回家。”
杨武:......
虽然杨武不知道殿下的目的,但作为执行力超强的未来名将,仅仅拉来二十人就将所有的烈马往城里赶去。
原本在大草地吃草马,都被山坡的烈马裹挟着冲进城门。
守城的士兵都傻眼了,急忙敲锣打鼓,提醒城内百姓。
而城内的百姓似乎早就见怪不怪,都非常熟练地躲到一边,杨武一直控制头马往萧家,也并不担心会伤到无辜的人。
浩浩荡荡的马群,一溜烟就消失在草地上。
终于随着一声洪亮的马嘶吼声,还有鞭子抽得清脆声。
南青环抱双臂站在高地盯着一位裸露右臂皮革衫的少年火急火燎赶去,他骑着一匹红宝石色的快马,扩着粗狂的嗓子喊:“通通给本少爷让开!!”
“不想死都让开!”
哦?这就是大公子啊?真莽。
马群前脚进城,后脚萧大公子跟着追进去,眼睁睁看着地面满目疮痍,原本平整的沙土地面,此刻仿佛被践踏得凹下去,沿着马蹄,心慌意乱去追踪马。
随着蹄印越来越清晰,一直蔓延到熟悉的回家路。
萧大公子僵直背来到萧府,只见数十匹马聚集在萧府门口,萧府的下人各个吓得爬上墙,不敢轻举妄动。
不一会吃饱还溜了一群的马匹,开始翘起尾巴,大拉特拉,无数的青团灰团,啪啪啪落在萧府斥重金铺好的石板上。
新鲜热乎的青草团,堆积在门口,开始烟熏火燎般发出异味。
“啊!!萧成,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萧太守崩溃到歇斯底里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见。
很快就没声了。
接着是下人们乱作一团的声音:“老爷!您别晕啊!”
“来人啊!老爷晕过去了!”
吓得萧大公子走不是,跑也不是,杵在原地。
他磕磕碰碰解释。
“爹,爹,这次真不是我闯得祸!”
杨武还躲在角落偷偷观察,他总算明白殿下的用意了。
很快被暗算的刘衡黑着脸带着一帮御卫军,他一脚踩进新鲜的马粪里,绷着脸对着少年道:“殿下有令!将故意纵马进城伤人者擒拿出城!”
“不得有误!”
他还气急败坏地自己加了条罪名报复:“还有气晕朝廷命官,妄为人子,今天殿下作为君子,要好好替天行道!”
“凭什么抓我!放肆,我乃萧太守长子,萧...”少年还要逞能。
杨武趁机翻身上马,一掌拍在少年的后脖颈,直接将人打晕扛起就朝城外走。
殿下要的人,他怎么都得带回去!
这小子算他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