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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死难寻》-2 ...

  •   赤红星,风暴季已去,气温降低至常态,干燥缺水期伊始,危险等级八星。
      阿芙尔号……开始跨域搜捕模式,搜捕全域,智能系统阿芙尔捕获雄子阁下一位。
      扫描对象……警告,警告,无身份信息,无身份信息,更正目标称呼,[疑似流落在外,身份不明的雄子阁下],目标状态,无明显外伤,疑似深度昏迷。
      发送指挥室……启动紧急联络装置,呼叫权限官,呼叫权限官。
      ——[夜安,尊敬的阿洛夫·奥兰塔萨塔斯·古什,权限官先生。阿芙尔号意外发现一位珍贵的、昏迷的雄子阁下,经扫描,该阁下并无身份验证编码,阿芙尔初步判定…………]
      阿洛夫记得那天。
      当紧急联络装置启动,它那特有的长鸣声响起,黑暗中,阿洛夫悄然睁眼。
      阿芙尔号唯一伴生系统,阿芙尔罕见夜半打扰,传讯而来。文字,声音,图视,三合一式轰炸集结,为权限官呈上它的发现。
      赤红星气候诡变,风暴季与干燥缺水期衔接之间地表不适任何生物生存,是著名的死域星,整个星球空有耐风耐旱耐寒的巨木丛挺拔坚韧,沉默地驻扎在此地。若非阿芙尔号正在执行全星系搜捕,主张不放过任何一个渺小的可能,战舰亦不会逗留。
      而现在。
      一位,珍贵的,雄子,阁下。
      竟出现在这样一个星球中,还活着。
      雌虫一目十行,速览信息,光屏幽幽之下,神色孤冷而平淡。
      真是不可思议,有够离奇,不是吗?
      他关闭消息,发布指令,集结阿芙尔号几位重要虫物,迅速穿好军服,长靴,戴好帽子,手套。等嵌入式体内光脑弹出消息回馈,黑暗中高筒骑士靴,位于小腿靠近膝盖下方,有细碎的五星银芒随着主虫走动一闪而过,如同某种魔法封印受到触动。
      雌虫稍后拉开房门,走进了光中。
      阿芙尔号指挥室,轮值驻守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位贵族。它戴着一顶硕大魔法帽,整个虫身体包裹在一道深紫色披风中,端庄华丽,看不清面容。
      “哈哈,一个雄虫,多么好笑而又惊人的发现。帕森夏家族都不知道他们垂涎却又无法生存的赤红星中,竟然真有东西能在上面苟延残喘吧!达约克,如此反击,议会都做不到的事情,现在有虫做到了——快让母皇给它颁发个皇室勋章,好让我们可怜的帕森夏家族当小丑当得载入国史,被人铭记!”
      “文森特,收敛你的幸灾乐祸,不要这么尖锐,阴阳怪气。”
      “我?尖锐?阴阳怪气?不不不,达约克,我分明是,实话实说!”
      贵族的披风慢慢滑落,稳稳地落在双肩上,露出一张含笑如春波的白皙面庞,和一个纤细却不羸弱的脖颈。
      他长得不像他的名字,毫无相关气质,看起来倒像个备受宠爱长大的小王子。
      可是他说话的语言很刻薄,腔调很毫无顾忌。
      “达约克,我们都知道,能在赤红星地表生存,昏迷不知多久还未死,这是一件多么不可能,听来好像是一个笑话的事。帕森夏家族曾为了拥有这个死域星球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做出过惨绝人寰的虫体实验众人皆知,可惜、也活该无功而返!现在,却有变数来了。”
      直到最后,贵族虫的嗓音渐渐放轻,话语中若有若无的针对消弥而散,清淡得像是黎明前法案通过的宣告,蕴意着酣畅淋漓的胜利。
      一道冷淡的,平静的声音打断他们之间无形的对峙,伴着由远及近突然介入。
      “他只是一位雄子阁下,不是谁的变数。文森特,妄想将他随意而轻慢地卷入漩涡与风暴之前,请你注意,这里是阿芙尔号,不是翡冷翠之城。”
      来虫踩着军靴,长腿修长,不紧不慢的步伐中透着上位者特有的隐形施压,一步一步,无声无息走近,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帽檐下,一张脸抬起,有半张银珠蝴蝶面具覆于左脸之上,他的眼眸深邃如漆黑的潭水,指挥室头顶的灯光折射进他眼中,仿佛有什么生物深深地蛰伏。
      “不要将你在无上卫冕王宫中的坏习惯带到这里来,温莎公爵。”
      “哦?好熟悉的前调,下一句话,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雄虫,你罩了?”文森特没有生气,他哈哈大笑,盘腿坐在高高软椅上的动作变了,一条赤裸、单单穿着黑色长袜的腿滑下,不及膝盖的黑色隐隐透出撑开纤薄下的肉色,猫一样晃动,高傲无形:“我们彼此彼此,古什骑士。”
      “……”
      争锋相对的火药味充斥在咬开的语调上,阿洛夫沉默,他看一眼高座上单薄的身躯,又看一眼站起来向他行礼的达约克,唤了一声该虫的名字。
      “副官,记得你的职责。”
      达约克遂应了一声,像带孩子的奶虫一样,从军服兜里掏出一双崭新的、厚厚的针织长袜,认命地走到文森特座前,半跪在地,轻轻握住文森特脚踝,为虫再套上一层黑色长袜。
      不同的是,针织的,用料扎实。
      一脚套完,贵族虫直接单脚踩在副官虫肩膀上,垂眼似笑非笑:“你还真是听话啊,达约克。”
      肩膀上的力道不痛不痒,达约克清楚高座之上的雄子阁下没用多少力气,他看着第二条赤裸的、仅着黑色长袜的腿滑下,继续动作轻柔地套完第二只脚,没着急起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职责所在,阁下。”
      “现在叫我阁下了,刚刚叫我名字叫得很起劲嘛。哼,还有你,阿洛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那该死的维护欲又发作了是吧?高蓬岛吃过的亏,还不够你吃是吧?”文森特不吃他们这套,踩着达约克肩膀的脚用了力气,冷嘲热讽的不是一个:“雌虫维护雄虫是天性,是本能,哪怕理智再清醒,也会被身为动物的兽性压倒。一个神秘出现在赤红星昏迷不醒的雄虫,够让你的天性叫嚣着忽视背后的阴谋,蠢蠢欲动,怜惜不已吧!?阿洛夫,别告诉我,高蓬岛的事你忘了!”
      雄虫高声斥责,怒火滔天。
      单脚踩在雌虫肩膀上还不够,竟双脚踩上达约克两边肩膀,一边踩,一边难掩怒容。
      火光从他眼瞳中倾燃。
      阿洛夫的沉默,此刻有了棱角,有了刀破水的锋利,隐藏在水面下的冷肃凌冽,隔膜般观望虫世。
      他言简意赅:
      “温莎公爵,我将再次强调。这里,是阿芙尔号战舰,议会院政治与此地无关。”
      高蓬岛的事故,更与此地无关。
      雄虫侧头看他,雌虫没有给他一个目光。文森特冷冷盯着他半晌,才忽地一笑,生如夏花般绚烂多姿,用不痛不痒的口气道,算是愿意翻篇:“好嘛,我相信你的专业,不会做什么,可以了?”
      虫说得轻轻柔柔,踩着达约克肩膀的脚却在用力。达约克面不改色,愣是顶着雄子阁下的隐晦怒火,没露端倪。
      阿洛夫不冷不热:“文森特倘若能做到说到做到,那就最好。”
      “……”
      “无论如何,在事情没有拆解之前,他都有可能会是无辜者,受害者。我并不希望,在这艘战舰上,有任何一个无辜者蒙受冤屈,承受莫须有的罪名指控,卷入庞大可怕的争斗。所以,请你收敛一点,文森特,不要太激进。”
      “……”贵族虫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可怕极了,转瞬又强行压下,重回正常的笑靥:“很好,权限官,我会谨记你的教诲,尽量收敛。”
      达约克感受到踩在肩膀上的力道一轻,警报解除,猫一样晃动的腿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带来鼻间萦绕的浅淡香气。
      文森特说:“让达约克今晚到我房里。”
      懒洋洋的语调没有问询,也不是在直接说与话题本人。
      阿洛夫看都不用看,对他们两人之间微妙已久的猫腻早已了解,无从管起。雌虫淡淡道:“如果他愿意。”
      话音刚落,轻哼声才响起,阿芙尔号指挥室门再度开启,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狮子一样的大嗓门朗声传进。
      “哈哈哈哈哈,这次我和亨利成了最后来的了。阿洛夫,虫我已经救上来了,亨利检查了一下,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他正在医疗室里昏着,大约被围观吧。你要去见见吗?”
      挪揄意味渐浓,显然他对阿洛夫的个性很了解。
      金子般灿烂的头发飘进来,配合着来者爽朗的笑容,雌虫随手解开厚重的披风,递给身后伸出的手:“还是要见一见吧,毕竟这是一个没有公民芯片的雄子阁下,你身为权限官理应首权负责,我也不好让此事越过你处理。可以吗?”
      “我没有问题,阿尔伯托将军。”阿洛夫颔首,他语调客气:“稍后,我会去医疗室见一见这位雄子阁下。”
      得了准信,阿尔伯托这才目光一转,似是刚发现什么般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意味不明。
      “怎么,这是在干嘛?我们的文森特怎么又衣冠不整,还踩着我们副官?”
      “……”文森特面无表情。
      “达约克,起来。”阿尔伯托不惯着他,他若不管,阿芙尔号上下都没人能管得了这个从翡冷翠之城而来的贵族虫,只能任他嚣张跋扈。雌虫笑得热情洋溢,他说话的调子像波浪一样,看似随波逐流,实际嘛,谁也说不清是谁推着谁走:“你这样跪在指挥室里,像什么样子,万一被哪只虫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文森特有什么骄奢淫逸的陋习呢。”
      看不见的交锋擦出了火花,阿芙尔号真正持有者、唯一指挥官,笑吟吟的看着姿势着实暧昧得不像话的两虫,看着文森特两条腿慢慢收回披风里,达约克跟着站起,走回他该待的位置,阿洛夫席位后。
      “这才对嘛,这是阿芙尔号,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和亨利都没有这般亲密。”他说,“有些行为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以后最好不要有,听明白了吗,达约克?”
      他在警告他们两个,一个都没放过。
      达约克垂首,单手置于胸前,行了一礼。
      “知道了,将军。”
      “嗯。”阿尔伯托满意道,继而话锋一转,行云流水般自如,任谁听都知道他在赶人:“阿洛夫,你该去看看那孩子了。”
      不等阿洛夫说话,文森特冷不丁开口。
      “如果那位雄虫醒来,一定要我们的权限官负责,阿尔伯托,你就不怕高蓬岛的事情重演?”
      阿芙尔号指挥室里,五道身影正是五方势力,三方派系。他们都对文森特为何反复提及的原因心知肚明。
      “过往之事,何必再提。”回他的不是阿洛夫,不是阿尔伯托,是抱着阿尔伯托披风的亨利。他看向贵族虫的目光平静安和,如水面上风吹皱散开的波纹,不会拥护的同时避让间以柔克刚:“阿洛夫会有分寸的。”
      “……”
      阿洛夫看也不看文森特一眼,向亨利虚虚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径直离开。
      他走后的指挥室,阿尔伯托笑容微敛,声音冷淡下来。雌虫腿长,步子迈得也大,他坐在指挥官位置上,瞥向贵族虫的眼神没有留丝毫情面。
      “你何必总是提起高蓬岛的事情,文森特。”
      “哼,我因高蓬岛事故而被牵连,放逐,从翡冷翠之城被赶到阿芙尔号战舰,受你管辖,手中权力被稀释,现在连你都能质问我言行。阿尔伯托,我心胸很宽广吗?”
      亨利:“你明明认可他的品行。”
      文森特:“坏了我的事,难道还想要我的赞赏吗?”
      “文森特,”阿尔伯托忽然打断他们的话,沉声道出的是劝诫亦是戳破真实之言:“如果你真的反对阿洛夫当时做出的选择,事后到现在你绝不会靠近他一步,再和他说一句话,我们的联盟也会瞬间崩裂。我说得对吗?”
      “谁……”
      “如果你认可他,请给他多一点你的肺腑之言,不要总是以此质疑他的能力,否定他的价值,情绪暴力他的容忍。文森特,我知道你出身高贵,情绪无常,掩饰真实是你们这类人的拿手戏,但你的高傲,别扭和坏情绪会伤害他的心。”
      “……”
      文森特板着脸,不说话了。亨利坐在阿尔伯托一旁,罕见在外弯着眼眸,向阿芙尔号指挥官做着口型:阿尔伯托,你是在说你自己的经验之谈吗?
      阿尔伯托面色不变,手却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一触即离。亨利笑了笑,转过脸,开始处理公务。
      那头沉寂许久,才传来贵族虫的反应,他低声咬牙切齿。
      “谁质疑他,否定他了……”
      “你没有吗?”轻飘飘的反问,成功让文森特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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