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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疑窦丛生忽开秘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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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载日穿云而过,光线也便透射尘埃雨雾轻飘飘落在林暇念窗边。鸟雀坐在树杈上嘀嘀咕咕,摇头晃脑,像是对林暇念这只不懂早起吃虫的大鸟失望至极,过一会又自半开的窗棂钻进屋内,停息在林暇念枕边。
林暇念还未睡多久,听到小声的鸣叫,似乎响在耳边。
他悠悠转醒,和小鸟乌溜溜的眼睛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童年时在八十八峰的时光:早晨的多多总是注视着自己的睡梦。
林暇念撑身下床,那鸟也扑棱棱飞走。
该怎么说呢,和白多多这只小夹子截然相反的态度。
终究不是八十八峰。
他吃下换颜丹,推门,和许微末不期而遇。
换颜丹有点好处,速度。即服见效。
换颜丹也不好,随机。它的脸随机生成,没有重复。
许微末端碟,塞块枣糕到他嘴里:“垫垫。”
林暇念后退一步,抬手推拒:“谢谢,不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许微末转手塞进自己嘴里,皱眉,像是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试枣糕,看样子不喜欢吃甜:“刚才千金坊的人来信,我替你拆了,上面要求商讨这次行动细则。”
林暇念点头:“不急,秘境再开还要好一会。梁家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不过东洲倒是来人了。说曹操曹操到。”许微末斜倚着门,扯了林暇念一把,示意林暇念往外看。
果然,刚才还闹着的客栈忽然安静,众人目光都看向门口处的几人。
三男两女,正手挽手走进,拉拉扯扯也不知道是几对情侣。气息不似剑修般沉稳,倒是有些焦躁。统一灰蓝服饰,腰间木制令牌。
不是世家,倒是宗门。
东洲器阁。
“他们看着挺讨厌的,对吧?”
一旁忽然有人搭话,声音有点熟悉。
林暇念收回目光,看向身边。
来人是个少年,眼覆二指宽的红绫,没睡够的模样,眼下红绫遮不住的地方有乌青的眼圈,正拢着头发扎起,抬手时可以看见两只手腕穿戴着红玉的手镯,其上缀着金色小铃铛,可行动间却不闻声响——似乎是对哑铃。再观其面色,脸色苍白,唇色浅淡,竟比林暇念还像个病人:“你们好呀,我是你们的邻居。”
林暇念默然:原来是昨夜被吵到的苦主。
但又有点奇怪,林暇念与许微末谈话吵到了他,昨晚出事那么大动静怎么没见他?
林暇念试探:“你知道来的是何人?”
少年还在那折腾他的头发,下巴准确无误指向许微末装着枣糕的碟。
许微末可不贯着他,带点嫌弃兼之无情:“自己拿。”
感觉到两人都没有给自己喂枣糕的意图,少年人撇嘴以示自己的不高兴:“'瞽者善听,聋者善观’。我看不见,自然有别的方法识人。我闻到他们身上有器阁常年的古怪味。你们能懂吗,就是因着器阁里练的器具不同,但所出同宗,所以气味也是一样的规律。总之,都很讨厌。”
两遍了。
这少年是和器阁的人有什么纠纷吗?
少年总算绑好了头发,虽然也是歪斜的,但总比开始那样杂乱要好。
他伸手抓向枣糕,许微末见林暇念似乎有长谈的念头,又见这枣糕不受我方待见,一股脑塞了少年一兜。
林暇念盯着少年新绑的发型,手痒了会又自己按耐住:“听你言语,是与器阁有什么罅隙吗?”
少年冷嘲:“看不起人难道需要理由吗?”
林暇念认为,这少年还是晚上刚睡醒那会比较乖。
少年摆手:“不聊这些了,挺晦气的。交朋友前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云动安,散修,你们呢?”
许微末挡在林暇念面前,道:“可是'动其机,万化安’?”
少年“诶”拖调:“是啊。”
许微末又问:“可是天象局,一三道人门下云动安。”
云动安不屑道:“那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说宗门还是人。
天象局,宗门所在是海外之地,据说是离扶桑最近的地方。
司天象,看风水,掌卜筮。
挺玄乎,挺不好惹。
一边磨蹭不肯走的路人本想蹭个二三两八卦听听,却不料听到如此勇猛发言,喷了一口水,心道:佩服佩服。赶紧逃之夭夭,怕哪天这话被人翻出来,自己旁听也要遭殃。
许微末微笑:“我曾欠一三道人一个人情,若你是他门下之徒,倒正好还了这情。”
云动安心想:你扯,随便扯。徐福渡海也没你能扯。
林暇念看着二者交锋,难得可以隔岸观火,想退下战场给两人挪个空。
云动安没理许微末,按住准备撤退的林暇念:“你还没说呢?”
林暇念拱手:“不才,散修,冯缘。”
哈,逢缘。
云动安哼道,毫不犹豫地撕开林暇念遮掩的身份:“你这名字未免起得太假。我知道你,可是曾经天榜第一的那个林暇念?”
林暇念没作声,想着此次出行倒是遇上了有意思的人,忽然一笑:“云兄,我在出个秘密任务,可能行个方便?”
要是师弟师妹不在这里,林暇念倒是无所谓。问题是他现在还不能把她们牵扯进来。
“好吧,冯兄。这样叫好奇怪啊!”云动安嫌弃,又和许微末说,“我也知道你。刀客实力排行第二的许微末,有名的美人。这到底是有多美啊?”
林暇念知道云动安这是同意了——想来也是,若这少年真就口无遮拦的性格,早就被仇家教育了,于是等着看许微末热闹。
许微末:……
许微末都习惯了,稳如泰山,他看林暇念幸灾乐祸,微微一笑:“有你冯兄那样美。”
许微末叹一口气:“当初有个排行,冯兄倒是曾压我一头。”
林暇念料定他要说什么奇怪的话,狠狠踩了许微末一脚,又用力碾了几圈。把式老土不要紧,重点是管用。
许微末故意哈气:“冯兄恼羞成怒可不是君子之道。”
林暇念想:你怎么就那么爱表现呢?
云动安竖起耳朵,追问:“许兄,这到底是什么榜?”
“是——”
“啊——”远处又是一声尖叫。
在林暇念三人慢悠悠赶来时,周围又是乌泱泱一圈人,甚至比昨天晚上的人还多,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倒也正常,昨天是客栈内部,今天直接光天化日出现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怎么说?”云动安随机拉了个过路人,问。
过路人被云动安扯着,反手推搡他:“哎呀,你别烦我,还没看到呢!”
“断了只手。”许微末和一边的颤颤巍巍的生意人买了把小板凳,站在上面看,对林暇念解说。
被人嫌弃了一把的云动安立马凑过来:“继续。”
林暇念忽然瞅到了白书和俞云漾二人,眼见白书的手伸进衣袖倒腾什么,又被俞云漾按住动作。
他再怎么样想隐瞒身份,也不能苦了自家师弟。
林暇念温声叫住二人:“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白书带着俞云漾靠近,温温润润拱手行个礼:“我们尚且不知。”
俞云漾看着没什么表情,白书倒是很礼貌。
林暇念道:“无妨,我们一起看看吧。”
许微末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受害人是男性,看着挺瘦弱,创面像是撕裂开的,地面滴血倒像是当时面前还有人。可以等受害人清醒了问问。”
这时又有人来。
穿着倒没有什么统一,但都有种隐藏的低调。为什么说是隐藏,因为两人的衣服内翻,可以看到阳光下反光的法纹。稍微懂行的人都可以看出来,是比绫罗绸缎更为珍贵的法衣。手上都拿着把剑,朴实无华的基础款木剑,就这样挤进人群前方。
林暇念整理袖口,微笑道:“是太一仙宗的人来了。”
太一仙宗。
开山鼻祖是真正的半仙。
其人仙逝后,身躯化为重峰,浮在西部汤谷之上。
而太一仙宗,多数是剑修。这实在是不能不夺得林暇念的好感。
云动安道:“太一仙宗的话,门中戒规森严,除了穷了点,倒比器阁要好上许多。不过来得这两位似乎是小辈。”
林暇念拍拍许微末肩膀:“除了穷了点,什么都好。”
无端被攻击的许微末微笑:“自然比不上冯兄富裕。我还是靠冯兄养着好。”
瞅着这三人拉歪的话题,白书见状,找了看着比较靠谱的林暇念,问:“道友如何称呼?”
林暇念回:“冯缘,散修。”
云动安兴致勃勃:“云动安,散修一个。”
许微末一贯的性格:“许微末,刀客。”
白书和俞云动腹诽:我知道,美人刀客。
白书拱手:“八十八峰,白书。这位是我师弟。”
俞云漾看着林暇念:“八十八峰,俞云漾。”
好了,这回不用在许微末面前隐瞒关系网了。林暇念想。
不过,问题在于,临行前琢朴不是说会有宗门名称吗?
为什么还没取!
若早知琢朴这样玩,当初林暇念应该在出峰前让小师妹多折腾他。
云动安饶有兴致:“是曾经称'一剑霜寒十四州’林暇念所在的八十八峰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当着师弟的面说出来,林暇念简直尴尬得想掩面离去。
许微末暗自发笑。
白书喜道:“正是,你认识我师兄吗?”
云动安笑嘻嘻:“是哦。我和你师兄可是好友呢!忘年交!”
林暇念简直无力吐槽这个好友忘年交关系论述。他想,要是白书他们如此便轻信他人,这次少不得暗暗操练他们一番。
“是吗?敢问云道友可还能联系上我师兄?”白书问。
云动安叹道:“唉,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你师兄在执行一件很秘密的事。他不让我说出他的行踪。”
白书是这样说,但观云动安的言语又觉得师兄和他认识的可能性不大。
单纯说说罢了。他的性格也闹不出什么让人尴尬的事。
眼下,他温言:“好吧。”
云动安看他这样轻易放弃就知道是不相信自己,就嚷嚷道:“那妖兽还没抓到吗?这帮小年轻做事不靠谱啊!”
有人见不惯他这样,就回怼他:“你怎么就知道是妖兽不是邪修?这事情还没出来呢就急着盖棺定论。”
许微末杵着刀没说话,但那表情也是不想多说。
云动安瞅对方一眼——很奇怪,分明云动安的眼睛被遮,却能让人真切感受到注视,见他灵力外溢修为浮躁,挥手:“算了,不怪你。”
林暇念盯着白书、俞云漾。
两兄弟忽然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俞云漾道:“是声音。周围有隐隐约约的鸣叫。”
周围声音嘈杂,但只要沉心静气就能够听到空气里某个角落透过来的细细小小的鸣叫。
于是这回林暇念只盯白书。
白书特别想举袖擦一擦额角莫名的冷汗:“影子不对。人群中多了块影子。”
云动安拍手:“看来在场的质量都不是很高。这酸与隐藏得如此随便,明着来的靶子竟也要时间找出。”
话音刚落,就闻鸟兽“酸与酸与”惊惶叫唤,声音之凄厉让各位刚挪窝的新手心中一跳,说不上是同情或是恐惧亦或是兔死狐悲于这次旅行的心情沉在心底。
林暇念他们三个刚抱团的小团体是脸色都不变。
林暇念温声对师弟二人说:“事情还没完呢。你们回去最好结伴同行。我见你们还有两人,她们呢?”
白书一点都不奇怪他们的观察力了,对许微末道:“我师弟师妹昨天半夜曾与你擦肩而过,道友可听到了他们二人行踪。”
云动安拍着俞云漾的肩,对林暇念挥手,示意这事我可不掺和,随即像是蔫巴了朝客栈走去。
俞云漾看着林暇念,出于自己没察觉到的心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拍着自己的肩。
这里林暇念听到白书的话,也明白自己昨夜听许微末说话弄错了约着要喝酒的对象,心里气愤的同时又觉得这么大喝个酒自己的气愤多余了,憋着点气恼,没忍住插个嘴,诧异道:“你不知道她们去喝酒了吗?”
白书苦笑:“我不知。”
许微末把林暇念往白书两人的方向一推,又勾过来。
林暇念按耐住回他瞪他的心。
许微末道:“本来想着让我道侣陪你们前往寻找,但想想我道侣身体不好,我和你们一道走吧。”
林暇念终于回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