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京城444号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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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辰安浑浑噩噩地回到府里，脑中回想起这两日与贺昀莲的相处……
贺昀莲从前是这个性格吗？习惯，神情，语气——和贺昀瞿一模一样。
他抿了抿唇，汗毛直竖，若是府里那人是贺昀瞿，那真正的贺昀莲又去了哪里？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靠在车座上。
府里还有道士，难道那群道士所说的煞鬼就是——贺昀瞿？
不对，顾辰安倒回捋顺了逻辑，世上如果真的有鬼，那说明自己脑中的天外来音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是自己疯了。
冯小怜，是画皮鬼。
顾辰安心累地想笑，这小小顾府里竟然藏着两只鬼，那群道士住了几天，一只也没发现，说明最多也只有半桶水。
他这两天忙于家产的交涉，把府里上下事务全权交给了福伯，按理来说，主事权应该在少夫人“贺昀莲”手里，但“贺昀莲”身体不好，便还是先留给福伯。
青年不太清楚那些个道士的具体情况，为了双方都好，明天还是把他们赶出去吧，省得贺昀瞿要对这些人动手。
宅子里挂着白灯笼，乍一看倒是有些怵人，浅淡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微微反着银光。
婚房里点着灯，亮堂堂的，隔着门便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着。
顾辰安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女子的脸，而是贺昀瞿，完完整整的贺昀瞿。
男人坐在桌边，身着青衣，烛火照着俊美苍白的脸，眼型狭长，漆黑眼底透不出光，薄唇微微勾着，流露出温柔而自然的笑。
“辰哥儿。”
顾辰安以为自己好了，却还是鼻头一酸，止不住落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把人心都要看化了。
“……又让你哭了，是我的错。”
贺昀瞿终于光明正大地把顾辰安搂在怀里，体温冰凉，连呼出的气都是冷的，青年嗅着淡淡的药香，回抱得更紧。
“昀……昀郎。”
“我在。”
顾辰安擦了擦眼泪，被抱着靠在床上，闷闷道：“你是……你是被……”
活祭了吗？
还没问完，贺昀瞿就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回答：“没有，仪式失败了，不过我确实死了。”
青年搂着他腰身的手更紧：“那，那贺昀莲去哪了？”
男人细密的吻落下，带着缠绵之意。
“她？她见着我被活祭，吓疯了——遭到了反噬，生生冲掉了三魂七魄……我便寄生于她的活死人躯体内……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死了……啧，心肝，张嘴。”
“唔……什么，什么活死人……”
“哈嗯——就是没死透，还，还附着我这个野鬼。”双唇分离，拉出暧昧的银丝，“不过她的身体很快就开始腐烂，我便一直用鬼气化作她的模样。”
“那府里那个——”冯小怜。
下唇被轻轻咬住厮磨，气息微润：“心肝，不提别人了好不好？”
“那晚你都没认出我，我们再洞一次花烛夜。”
……
“怎么出去一趟身子骨反倒弱了，这便吃不消了？”
“歇，歇息会，昀郎——！”
上扬变调的“昀郎”昭示着这个夜晚远远没有结束。
顾辰安是在贺昀瞿怀里醒的，恶鬼肌肤透着凉意，大夏天，倒是觉得舒服，但若是冬日，怕是要被自己踹下床。
青年今日要去和福伯商量，怎么处置那群道士，依着贺昀瞿的态度，他不把那群假道士放在眼里，但那些人若是碍着自己和顾辰安过日子，那就都杀光。
“那冯小怜是什么情况？”
“一只画皮鬼罢了。”
贺昀瞿继续耐心解释道：“我占了贺昀莲的身份，她的八字也变成了我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对画皮鬼来说是大补，她想把贺昀莲迎进门然后吃了她。”
“可是她遇见了你？你比她还厉害。”
男人点了点青年的鼻尖，爱怜地吻了吻，又紧搂在怀中：“辰哥儿真聪明，有我在，她动不得你。”
“倘若你有天不在呢？”
“不会不在的，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呀，可得跟紧我。”
“既然如此，便留着冯小怜吧，放她出去也是害人，留着，你还能压住这画皮鬼，你得让她别害人了。”
贺昀瞿轻笑：“看你表现。”
青年突然想到：“那我爹……”
“到了他头七，你便晓得了。”
“头七，那也快了，明儿就是爹的头七了。”
恶鬼看着顾辰安冷静的模样，冰凉的唇蹭蹭青年柔软的脸颊，轻声问着：”辰哥儿，你不怕我？不怕我吃了你吗？”
“我不怕鬼神，从前便不信这些，现在虽是知道有，但我不怕。”
贺昀瞿和小夫郎咬耳朵：“鬼神的确不可惧，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天地规律罢了。”
*
“顾家少爷，你为何铁了心要赶走我们？”
白朝贵站在院中，身后站着三四个面色紧张的徒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道原是好意，见此处鬼气冲天才施以援手，此番真心却被白白糟蹋了吗？”
顾辰安不知如何和这些人解释，为首这个姓白的老道士大约对这些东西有些门路，但只知晓些皮毛。
“老道士，你学艺不精，若想保命便带着你的徒儿离开吧。”
老道士面色涨红，眼中带着被点破的憋屈，胸膛急促剧烈起伏，忽而眼中闪过精光，他缓声道：“我们可以走，但明日就是顾老爷的头七，法事已做了六日，是万万断不得的，小少爷便勉强再留我们一日。只一日！”
“这……”顾辰安和福伯对视一眼。
“一日便罢，百善孝为先，顾小少爷你总得为顾老爷着想吧？”
这老道士如此言说，再劝怕也无法，“罢了，那便再留一日。”
头七在民间传言中是阴阳界限较为薄弱的时候，亡魂可以更容易地与活人沟通，也是死者留在阳间的最后一天，在头七时念经作法能帮亡魂消除业障，以便早日转世投胎。
就当为了顾远，再留一日吧。
几人走后，白朝贵把人聚在一处，眼里带着算计与阴毒，他低声道：“我们必须留在顾宅，被赶出去会直接判定任务失败而被抹杀，明日趁头七给那顾少爷点教训，让他相信府里不能没有我们驱邪……或者直接——”
老道士眯缝的眼睛带着狠辣，眼角皱起，目光流转在众人脸上。
咔嚓，他拧断了手里的黄经幡。
做白朝贵这一行的，一是要胆子大，二是要没心肝，三就是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狠下心，哪能骗得着人？他们向来是一般不开张，开张吃十年。
咬定一只肥羊，死死盯上一两年，把内应往肥羊身边安排，时机到了，便制造那么几场“灵异”事件，路上偶遇便说观此人面相，大约是命不久矣。
反复折腾个几回，就算是不信鬼神的人也要被吓得求神拜佛，更何况是精挑细选的那些精神脆弱的肥羊呢。
一单便是盆满钵满。
等他们痛哭流涕，掏空家底求上门时，还好推辞那么两回，提上价格，普通人哪了解什么玄黄秘术，被两句词一说便震住了。
再说些什么天地自然，秽气分散，三清祖师敕令之类似是而非的鬼话，这单便也成了，这些人都蠢得很，上赶着送钱。
子女业障，父母便掏空家底。
爹娘中邪，子女便孤注一掷。
人在心急如焚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甚至明知道这些东西是假的，也会一股脑钻进去，买符水买吊坠买玉菩萨倾家荡产求平安。
可笑可笑。
白朝贵连三清都不识，全真道正一道也不分，《南华经》《阴符经》《抱朴子》更是翻也没翻，也在江湖上招摇撞骗四五十年了。
走了这条路，便再回不了头。
不耍点狠招出来，这顾小少爷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吃苦头。
